浮士德之梦

　　裴栖砚听见那头传来门关上声响，眼皮子掀起，他伸了一个大懒腰，放下警惕，身体软下来。他刚刚趴在陈文身上维持着一个姿势，四肢有点麻，需要缓一下。

　　他身子半靠在床头上，手机页面还停留在和裴珈晏的通话中，刚刚才被挂断。

　　和陈文出来吃饭的确是计划之外，但防迷药的药他是提前准备好了，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去默语白画廊的前几天，他预先给裴珈晏打了预防针，他把话直接说开了，自己觉得她带回来的这个嫂嫂很古怪。

　　裴栖砚打趣道，“这个嫂嫂好像不喜欢我，还总是给我的画室喷奇怪的香水，这样对画的后期保养不太好。我心疼。”

　　裴珈晏阴阳道：“她可喜欢你了，你别多想。她平时喜欢喷一些香水，不会损伤你的画的。我以后让她多注意一点。”

　　“我一闻那个香水味就头昏，嫂嫂是不是想要把我迷晕了绑走，你说说看。”
　　“姐，如果有一天陈文做了伤害我的事，你一定不会不管她吧。”

　　裴珈晏知道陈文做的那些事终于还是露出了马脚，她捏着鼻梁，头阵阵发痛，她只好道：“昭昭，姐姐永远不会做伤害你的事，也不会让别人伤害到你。陈文的事，我会处理，你相信我，好吗？”

　　“而且，有些事情，眼见不一定为实，你现在看到的或许是陈文对你图谋不轨，也许在你没看见的地方……”

　　“她……真的救过你呢……”裴栖砚感觉到了裴珈晏语气中的不明，他不是很懂，也不明白这句夸大的话是何意思。

　　裴栖砚心里有些复杂，嘴里叹气道：“姐，你这么喜欢陈文啊，哪怕……”

　　裴珈晏听到裴栖砚说她喜欢陈文，下意识想要否认，但就她和陈文现在扭曲的状况，除了解释为她爱陈文爱得无法自拔，其他真的是狗屁不通。

　　裴珈晏只好沉声道：“我们之间关系很复杂，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

　　“行吧，那你回去多提醒我那位好嫂嫂几遍，叫他之后不要再想着干什么了。”裴栖砚暂退一步，出声道：“我不是什么心地善良的圣母，我会记仇的，下次再做出什么，我要叫警察叔叔把他抓走哦。”

　　裴栖砚说完转身离开之际道：“我走了，姐姐，你先想想怎么为嫂嫂之前做的那些补偿我吧。”

　　“等等……”裴珈晏把裴栖砚叫住，“明天我让人给你送个东西，你到时候带在身边预防一下。”

　　裴栖砚嗤笑道：“你这是笃定他不会听你的话喽，姐姐你怎么有点卑微嘞。”

　　裴珈晏后天就把防止迷药的胶囊送过来，裴栖砚冷笑，很不高兴地跟裴珈晏小发脾气：“很伤身体的欸，你到底是不是我姐，我看他才和你是亲生的吧。”

　　裴珈晏：“那你就别和他出去了，直接发信息说你有事，这样就好了。”
　　其实裴珈晏不应该让陈文去见裴栖砚的，陈文就是有很倔的驴，当天肯定要搞些事情出来。
　　但是她同时也希望撕掉陈文内心留给自己的最后一丝希冀，她了解自己弟弟，由裴栖砚亲手扯掉遮羞布，比她任何的讥讽都有用。

　　“你看他不对劲再吃，我这几天一直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我保证你不会再收到伤害了。”裴珈晏那边也有点心累，只好先给裴栖砚一点甜头：“你画廊还缺投资吗？”

　　裴栖砚眨了眨眼，满口道：“缺，多少。”

　　“你至今对那个画廊投资的数。”

　　裴栖砚：“我又不差这点钱，”

　　“五倍。”

　　裴栖砚：“……出卖自己的身体健康换钱不好吧。”虽然有那么一点点心动啦。

　　“八倍。”

　　“行吧。”裴栖砚无可奈何地成交。

　　“接下来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来解决。”裴珈晏道。

　　这事储仟翊知道后看他看得更紧了，裴栖砚这事也算是家里内务事，让他们自己处理。储仟翊听了这话，嘴抿成一条直线，不再说话。

　　裴栖砚和储仟翊提过他周末会见见陈文，但具体是哪天他也没说。他不想要把储仟翊牵扯进来。

　　那天去默语白画廊的时候，裴栖砚短暂思考了一瞬，没有把平常用的手机带出去，而是拿了一个没有被储仟翊庄定位的手机。

　　庄的定位系统的手机被丢在家里，储仟翊周末临时开了个会，开完会，他看了一下手机，裴栖砚应该还在家里。他猜测裴栖砚现在应该起来了，要么在画室，要么在和泡泡玩。

　　他在手机上操控着摄像头转了一下。
　　家里没有人。
　　他看了下监控历史回顾。裴栖砚出门了。
　　裴栖砚是没有带手机就出去了吗？

　　储仟翊把手机放在办公室的桌子上，他慢慢呼出一口气。

　　他拿起一旁的外套，就去开车抓人去了。

　　郁见罗最近在忙演唱会，冉晨闻陪傅藜绡去s国了，其他人可能性不大，裴栖砚这个时间点不会去酒吧。默语白画廊最近也没有事情，那就是和陈文出去了。

　　储仟翊得出结论，车子驶向默语白画廊，路上，他顺手打电话给裴珈晏确认。

　　裴珈晏面对储仟翊的询问，就知道裴栖砚没把事情告诉储仟翊，她一哂，让储仟翊不要着急，他一会就回去了。

　　储仟翊一听裴珈晏话里的意思，就知道她知道陈文和裴栖砚的事，储仟翊一顿道：“你在哪？”

　　“在碧多酒店楼下，如果你等会来，直接来8719。”

　　储仟翊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他沉声道：“你们到底打算干什么。”

　　裴珈晏不好细说，只好开出口头支票：“你放心，这次之后陈文不会出现在裴珈晏面前了。”她知道储仟翊不喜欢陈文缠着裴栖砚。

　　“对了，好心提醒一下，你现在要是直接去抓人，昭昭会不高兴。”

　　储仟翊：“行，他们现在在哪里？我去默语白画廊了。”

　　猜得挺准，裴珈晏想。

　　裴栖砚在床上等卫生间的两人结束后打算和他们再聊聊。他想着这个点还早，储仟翊应该还在公司，自己赶回去，或许还可以在他回家前到。

　　他把手机划到另一个软件，却发现8条未读信息。裴栖砚的心一颤抖。
　　果然是储仟翊。

　　几点打过来的。他怎么就没看到呢。
　　裴栖砚不慌不忙地拨打回去。

　　“仟翊哥。”
　　“昭昭……”

　　通话中的称呼和空气中传播的声音合二为一，裴栖砚望向这个意料之中的不速之客。他先行挂断电话。

　　“你怎么找到这里了？”裴栖砚不信任地看了看手中的手机，深度怀疑这个手机也不干净了。

　　“问裴珈晏的。”

　　他的眼神捕捉到裴栖砚身体的异样。

　　储仟翊靠过来柔声询问：“身体怎么样？我说了让你不要以身试险，你偏不听。”他的手隔着一层被子放在裴栖砚腿上，只要再向上移动几厘米，就会感受到一片炽热的温度。

　　裴珈晏事先给他准备的药他并没有用上，裴珈晏暗地里把陈文的药粉换成糖粉，提取液换成葡萄糖了，身体无碍，但无可否认，兴许是信息素的影响，裴栖砚当时确实有点被影响了。以至于下面还是微微活跃的状态，裴栖砚慢慢呼出一口气调整呼吸。

　　储仟翊肯定是注意到了他的变化的，现在还装的风淡云轻。裴栖砚想着自己现在这么煎熬，对面却跟个没事人一样，心里不平衡，即使这个结果是他自己造成的。

　　“身体……现在不怎么样。”裴栖砚明明自己忍得住，还非得故意喘上几声。

　　储仟翊知道这个套房的隔壁房间里面有其他人，他善解人意地问道：“需要我怎么做吗？”

　　裴栖砚把手伸进储仟翊的衣服里面，与略凉的肌肤相触，他餍足道：“先摸几下吧，你帮我揉揉腿，有点麻。”

　　储仟翊悉听尊便帮他按压小腿上的肌肉，他缓声道：“等会直接回家，我抱你直接走吧，不然你难受。”

　　储仟翊弯下腰把裴栖砚从床上抱起，裴栖砚勾住储仟翊的脖子道：“等会。我跟我姐说句话。”

　　话音刚落，裴珈晏打开房门，身后跟着垂着脑袋的陈文，裴珈晏先让门外的人把陈文带回去。

　　“等等……”

　　听到裴栖砚的声音，陈文的脑袋动了动，抬起来一点，原本是想朝声源处望去，但一抬头就被裴珈晏冷冷地一瞥，他又低下头去。

　　“把他带走。”裴珈晏毫无感情地下命令。

　　关上门，裴珈晏看着还钻在储仟翊怀抱里的裴仟翊，眉头狠狠一跳，她道：“要不坐下来说？你先从他身上下来。”

　　她轻轻地看了一眼储仟翊，裴栖砚从储仟翊身上下来，咂嘴道：“要求真多。没事，直接说吧，他不算外人。”

　　裴栖砚吐槽道，“所以现在我们开始谈判了吗，说实话，我觉得你总是护着他，这不是害他吗？人总要为自己所做的付出点什么。”

　　裴珈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道：“三年前，我当时赶到藏画室，找人把你救出来。世界上没有这么巧的事，我也没有找人翘你画室的习惯。是陈文在里面给我打了电话，你当时不清醒，是他阻止你进一步伤害自己。”

　　“当时我到的时候，你和他身上都带着血。”

　　“他是做错了事，但这我觉得可以和他救你这件事抵消了。”裴珈晏道。

　　裴栖砚一愣，他不知道这些事情。

　　裴珈晏把一个文件袋递给裴栖砚，里面装着一些病例和一个u盘，是陈文当年的住院记录。

　　“他这次是做的很过，言语上也对你有侵犯。之后我会好好管教他的，以后你不会再看见他了。”

　　裴栖砚带有兴味地一笑：“我还以为你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会想和他分手。”

　　裴珈晏面色不变，心底一哂，陈文是什么样的人，她怎么会不知道呢，她比任何人都知道陈文内心那些肮脏的东西，陈文也从来不屑于在裴珈晏面前伪装。但她为什么还要抓着陈文这个人不放呢，裴珈晏也在内心嘲笑自己。

　　不听管教，在他的床上还想着他弟，被送到国外后还想着回来。裴珈晏随便指一个Omega都要比她让人舒心。

　　比他乖巧懂事的，裴珈晏找得到。
　　比他样貌出挑的，裴珈晏随便招招手，对方就会来。

　　但是，那么恶劣的陈文，裴珈晏好像就没遇见过了。她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总之，在她想明白之前，陈文还是待在她看得见的地方，她才能安心。

　　“会分的。”裴珈晏最后道。

　　裴栖砚眉梢轻挑，并不把这句话当真：“这是你的私事，我不管。还有提醒一句，半岛弥曦可不是那么容易搞来的，凭嫂嫂一人应该办不到，你自己看着办吧。”

　　裴栖砚本来是想要让陈文有点惩罚的，毕竟给他下迷药，真的不能算是小事。但是，裴珈晏刚刚的一席话让他迟疑了。
　　他从来不是恩将仇报的人，那段时间，自己的精神状态有多不稳定，他和家里人都心知肚明。
　　裴栖砚陷入沉默。

　　“他那些年在国外还算安定，我以为他彻底消停了……”裴珈晏的眉眼里也透出一股浓浓的疲乏，“等会我把你送到林医生在的那个医院，你做个身体检查，也放心一下。”

　　裴珈晏说完揉了揉眉，她对裴栖砚又嘱咐几句，说话时的眼神却瞧着储仟翊，储仟翊没有反应，浅浅地随便瞥了一眼。
　　她心头一紧，知道接下来一段时间又要帮某人整理烂摊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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