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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快乐
……
Red racing cars,(车水马龙,)
Sunset and vine,(落日光辉穿透藤蔓,)
The kids were young and pretty,(花样年华仿似昨日,)
Where have you been,(而你身处何处,)
Where did you go.(去向何方。)
……
午后的阳光洒在咖啡厅内的绿植,前台播放的音乐节奏舒缓,三三两两的顾客散在角落,静心享受午后时光。就在窗户的一角,三人分坐两边,低头是香气四溢的咖啡,抬头是瑰丽庄严的东堂教堂。
只是不知怎的,在外面畅聊的两人,坐到咖啡馆里倒成了哑巴,一个比一个沉默。
“谢谢你的咖啡,博杜安。听默默说,你快要结束交流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要不要在中国多停留一些日子。”
看着正在门外远处接电话的黄默,姬湘湘有些如坐针毡,随意找了些话题。
“谢谢好意,原本这次行程除了学术交流,还想找个故人,不过现在…。”
博杜安放下手中的咖啡,扫了一眼对面空置的位置,无奈的笑了笑。
“这边的行程结束之后,我还有另外的行程。”
“哦?看来你不是第一次来中国,难怪中文说的这样好。不知道你要找什么人,如果他就在本地,我或许可以提供一些帮助。”
博杜安言语里的惆怅勾起了姬湘湘的好奇心。看在咖啡和闺蜜的面子上,她不介意帮些小忙。
“说来实在可笑,我并不知道她的姓名信息,甚至只知道她应是你们这里宋朝皇帝的后人,或许是在学医,但这样模糊的信息在人口基数如此之大的中国几乎等于没有。”
额…这是演穿越剧吗?好鸡肋的信息,狗听了也得摇头啊…话题交流失败的姬湘湘只好喝了口咖啡掩饰尴尬。这家咖啡厅的科纳咖啡豆确实不错,她喜欢那种黄油甜感。想来黄默的那杯瑰夏摩卡也一定很对她的口味。
或许……
“信息确实单薄了一些,要知道你现在身处我国北方,而赵氏的后人大多处于浙江、福建以及广东等地。更何况南宋到现在都要一千年了,这些人加到一起得有几十万人…别的不用说,就连默默也是…”
“嗯?”“在聊什么?”
结束通话的黄默恰到好处的出现,打断了姬湘湘的谈话。
“快来坐,默默,我们在聊姓氏起源。”
“啊,博杜安,你还不知道吧,湘湘是学西欧史的,如果你的家族有些渊源,也许她真的可以说上来哦。”
黄默挨着姬湘湘坐下,和博杜安对视的眼神清澈见底,完全没注意到她挑眉暗示的眼神。
“哦?这我倒是有些兴趣,我的全名是博杜安.路加.德.波尔—克莱蒙特。”
气氛已经烘托到这里了,姬湘湘干咳两声,竟真的煞有介事的分析起来。
“博杜安这个名字历史名人不少,受到英语影响,国内更喜欢翻译为鲍德温,意思是‘勇敢的朋友’。路加是主保医疗的圣人,嗯…德.波尔—克莱蒙特…请问你的家族和你母亲的家族都是法国人吗?”
“并不是,我母亲的家族来自英国。”
“英国?那有点意思了。”
姬湘湘眯着眼睛像是眼前就放着厚重的历史书籍,而她正在快速翻阅。
“波尔和克莱蒙特两个家族都曾在中世纪烜赫一时,波尔家族与金雀花王室有过联姻,而克莱蒙特更是卡佩王室的分支,波旁王室的起源。到了近代两个家族同时从两国贵族圈层隐身。”
“怎么样,博杜安,说的可对?”
黄默托着腮看这姬湘湘一眼,嘴角随即勾起一抹自豪的笑容。
“说的都很对,现在我相信湘湘刚刚说的一切。”
博杜安端起咖啡轻啜一口,眼神却不自觉的看向了窗外教堂门口前高耸的圣诞树。
“对啊,博杜安,我刚才和你说的,如果你想找人…”
“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没有归路,春天总是一去不复返。”
手头的咖啡杯与盘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博杜安见姬湘湘又要提起刚才的话题,近乎无礼的打断了她的发言,眼神有些飘忽,却随即又换上得体的表情向两人道歉。
“请原谅我的失礼,事实上我想说,有些人不一定要找到、相认才叫圆满,相反如果能知道对方安好的消息,哪怕今生不见也足够了。”
一番抢白,让对面的两个女孩儿陷入沉默,博杜安立刻转移了话题。对此,黄默也很有默契的没有深究,只有姬湘湘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直到太阳西落,教堂门口的圣诞树顶上的伯利恒之星被点亮,五光十色的灯带好像星河流入人间。夜色环绕下的大教堂庄严肃穆,街道上到处可见的圣诞装饰物衬得氛围更加浓厚。
黄默拉着还在头脑风暴的姬湘湘,和博杜安先后出了咖啡店的门。
“下雪了!”
在他们还没有说出分别前,姬湘湘突然松开黄默的手,走到教堂庭院,伸开手迎接飘落的雪。
那雪像被筛过的糖霜,在墨蓝色的夜空中纷纷扬扬,夹杂着北风飘落地上,落在行人的头上。
咖啡厅的遮阳棚下,黄默看着在雪里的姬湘湘嬉闹,抬头时无意间瞥到了博杜安一侧的肩头上已经有了积雪。她下意识的伸手将那积雪拂去,似乎是怕那雪破坏了眼前男子的完美形象。
博杜安正望着教堂不知道想些什么,便感受到了身后人的动作。回首相望时,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眸里好像藏着两团火,燃烧着整个冬天。
“你们快来啊!”
姬湘湘跑回来,拉起黄默快步朝着圣诞树走去。黄默任由她拉着,又回头对博杜安笑了笑,扬起手做出许愿邀请。
博杜安漫步前行站在黄默的身侧,看着那彩灯散发出来耀眼夺目的光芒就在她的睫毛上跳跃,而她笑容愈发甜美。
“Joyeux No??l .(圣诞快乐。)”
祝福的话很短,短到她呼吸停滞的那一瞬间无人注意,短到那句子刚一出口便散在了风里。
“圣诞快乐啊!家人们!”
“圣诞快乐。”“圣诞快乐。”
脚印绵延到教堂庭院外,各自东西,又消散在雪里。就好像清早起来,除了大地白茫茫一片,今日与昨日并无不同。
“黄大夫!黄大夫!你快来看看我老公!”
刚到医院的博杜安正拉着黄默想要说些什么,远处一名打扮的有些土气的中年妇女突然朝着两人跑了过来,正是那日“皮炎患者”的家属。
病房中一阵慌乱,护士们频繁进出,可惜终究没能将人抢救回来。
黄默有些麻木的记录下死亡时间,随后坐到楼梯间缓解心情,刚结束抢救的她显得格外疲惫。
“还好吗?”
博杜安也一同坐到了楼梯上,来了这么久,他还未见过她如此状态,放心不下,便悄悄跟随身后。
“这个病人长期暴露辐射下,是皮肤癌晚期患者,其实专科医院已经不收了。”
黄默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带着一点难以言表的悲伤,开口解释道。
“默,为什么不停止治疗让他愉快的度过最后几个月?”
“死亡是一种对未知世界的恐惧,不是每个人都能心无挂碍的面对,他们为了肩上的责任留恋世间,怎么可能愿意放弃治疗。”
“可是这种情况即使是上帝来了也很难有大的改变。”
被她感染,博杜安的话莫名有些惆怅,但话出口后,登时便有些后悔,只是不知道是出于对自己毫无意义的口不择言,又或许是对于某些事情的怀念。
“你说的没错,但上帝会放弃他们,而我不会。”
他的瞳孔微微颤动,手也不自觉的收紧。这声音铿锵,那双眼睛里流露的神情映到他的眸子中更是抛去了忧愁,只剩下坚定。
“我不信上帝,博杜安。只要病人还愿意治疗,我会竭尽所能,这是我做医生的原则。”
说完,黄默便站起了身,面无表情的带好口罩,朝着楼下门诊部走去。被丢在原地的博杜安人还有些呆愣愣的,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
“So you've always been like this?…My dear.(原来你一直都是如此吗…亲爱的。)”
门诊中的两人依旧配合默契,黄默依旧热情开朗,只是博杜安能感受到她对他的刻意疏离,就好像曾经那点微妙的欢愉是一场错觉。
回到病房时,护士站的护士们的已经帮助病人家属处理完后续流程。
“也是可怜,要不是孩子还在上学,这男人大概也不会去玩命挣钱。”
“诶?小黄大夫呢?我还想告诉她九床的情况呢。”
“小黄估计又去找地方换心情去了吧。”
角落里正在电脑前整理档案的老护士随口回应,引得新来的几个小护士都起了好奇心。
“护士长,小黄大夫为啥一遇到这种事就会躲一躲啊。”
“对啊对啊,按理来说,大家在医院看惯了生死。也不对,好像小黄大夫也不是每次都这样。”
一群小护士围在角落里叽叽喳喳,被吵嚷的不耐烦的护士长放下档案。
“这小黄啊是南方人,几十年前,麻风病泛滥的时候,她爷爷是当地负责防治的医生。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小黄的爸爸竟也感染上了麻风。那个年代治疗效率太低,老爷子拼尽一身医术还是不能治好幼子,幸好联合疗法及时普及,才得痊愈。只是打那起,小黄的爸爸就一条腿有些跛,一只眼睛也不太好了。后来她爸爸在自家老爷子要求下,学了西医临床,辗转去了呼吸科,遇到了她妈妈,就有了小黄。”
“原来小黄大夫家里都是学医的呀,那为啥小黄大夫又学了中医?”
护士长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因为她妈妈在03年去世了。”
众人一阵唏嘘,自然明白护士长意有所指,十多年前的病情来势汹汹,虽然没有大面积传染但终究是一场噩梦。
别人的故事始终是别人的故事,讲完了,感慨完了,也就该散场了。只有博杜安在小护士们离开后依旧悄悄继续追问。
对于这个交流时间最长,每日跟着黄默还有几个主治后面认真学习,也不傲慢的交流生,护士长还是很有好感的。她或许是看出了什么,又或许是秘密藏久了更想一吐为快,便顺情说了下去。
“小黄的爸爸还是当时骨干医师,就看着她妈妈倒在自己怀里。疫情过去后,郁郁寡欢了一段时间便跟着去了。小黄是和她爷爷一起长大的,自然学中医更多一些。”
“我有些好奇,护士长怎么知道的。”
博杜安并不太质疑故事的真实性,只是有点不太明白这故事如何会传出来。
“是她导师和她的带教师兄聊天时我恰好听到的。她导师是和她爷爷一批防控麻风病的大夫。”
“听说黄默现在还在研究麻风病?”
“害,他们研究的其实是新药方,针对多种慢性皮肤传染病,麻风病也捎带其中罢了。这是小黄的爷爷前几年去世了,听说最后人都糊涂了,嘴里还念着她爸的名字,这也就成了她的心病。麻风病用联合治疗效率高,根本不需要继续研究,她呢还是会尝试证明中医可以治疗麻风。”
爱别离,求不得,命运总是喜欢把人放到一个无法选择的位置。两代学医,救人无数,偏偏救不了自己最亲近的人,现在第三代又进入到医学这个圈里。
转眼学期末,早上大查房时,张主任宣布了博杜安结束交流的消息。
正在写病历的黄默手一抖,哐当一声,碰洒了旁边保温杯。她连忙站起身,搜寻纸抽处理残局,似乎若无其事,却始终没有抬头,也没有注意到远处打量的眼神。
最后一天,一向活跃的黄默难得安静下来。就连过来出门诊的李教授都亲切的问候两句她的身体,让她早点休息。
“默,
很感激这段时间你的照顾,希望你喜欢这份礼物。
博杜安.克莱蒙特”
临下班时,黄默在更衣室的储物箱中发现了一份用紫色礼品纸包裹着的礼物,自然是博杜安留下的。
微信上随意聊了两句,黄默便不再言语,不知道是为了博杜安不告而别还是为了快要到来的生理期,就是心里有些闷闷的,烦躁。
她觉得自己大概就是经前综合征。回家后,那份礼物她也没有拆便随手放在了床头。
“默默醒醒,醒醒!”
“怎么了湘湘…”
“今天咱们要一起去逛汉服展的,你忘了!”
黄默的困意在一瞬间消失,立刻起来收拾自己的衣服。今年流行汉服,姬湘湘可没少投资,还送了两套给她。
“诶?默默,哪来的礼物。”
早就收拾好的姬湘湘,坐在床边看黄默洗漱换汉服时,发现了床头的礼物。
“博杜安送的…”
“哎呀,也不知道他送的什么…”
“你拆了吧。”
对于姬湘湘揶揄的语气,黄默视若无睹,只是随口便让她拆了,好像在以此证明她不怎么在意。
“咦…居然是阿拉伯玫瑰!”
姬湘湘很震惊的看着手里的礼物,她大概猜到了博杜安会用心,但是没想到会…
“什么阿拉伯玫瑰?”
黄默换好衣服,正在镜子前化妆,听到屋里的动静探出一个头打量。
“AMN新推出一千零一夜高奢香水,阿拉伯玫瑰,馥郁的大马士革玫瑰,神秘的东方香气。我说默默,博杜安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很了解你。”
黄默没有回答,因为她也回答不上来,只有姬湘湘坐在屋里还在持续发力。
“算起来,博杜安的交流快结束了吧,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
“今天…”
黄默自然是知道博杜安什么时候离开的,只是说出的话有些含糊不清,像是从盒里挤出来的牙膏。
“啊…?”
姬湘湘突然噤了声,和整理好妆容的闺蜜大眼对小眼。但只是不到一分钟,她又被恢复如常的黄默拉了出门。
一路上车里的气氛都很诡异,姬湘湘觉得自己浑身都不自在。
??直到车停到了会展门口,副驾驶上的黄默没有动静,姬湘湘的手指敲了敲方向盘,侧过头开口
“我说你真的不去送送吗?”
“有什么好送的,同学罢了。”
就好像收到指令的机器人,黄默边说边利落的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默默,我觉得有时候感情的事儿…”
姬湘湘不是傻子,她能看出来这俩人有点意思。黄默自己一个人确实是太孤独了,所以她不介意为了闺蜜推波助澜一下。
“何必为了一件不长久的事儿耗费精神。走吧,湘湘,一会儿九点就开展了。”
姬湘湘拗不过,一脸无奈地松了安全带,背着包包和她一同朝着展览走去,只是到了门口时,意味深长的又说了一句。
“今天这香水真的很衬你的气质,这法国人送香水的眼光确实不同于一般人。”
上午九点半,已经到达机场的博杜安正在航站楼楼里等待值机。这一次收获颇多,虽然他没有得到一个清晰的结果,但似乎也可以放下了。
‘旅客朋友们请注意,CA875航班马上就要开始登机了,请需要办理登机手续的旅客及时安检办理登机手续。’
温柔的广播音响起,博杜安朝着航站楼门口望了望,便不再犹豫的带着行李箱朝着安检大门走去。
“Un instant! ( 请等一下!)”
回头的一瞬,博杜安就知道他的灵魂在颤抖。
红色的裙摆随着主人的奔跑飞扬,簪花的发髻,贴珍珠的面颊,就好像他曾经见过的那样。
“你怎么来了?这香水我果然没选错,很适合你。”
高雅磅礴的玫瑰香中透着一点点的甜,像是一位从沙漠中走来,历经千帆却依旧保持着一点温柔善良的女王。
“我…我…”
黄默支支吾吾,不敢对视那灼热的目光。最后将握在手里的书递了过去,那本麻风国王和他的继承者们。博杜安只说先在她手里,便一直拖着没有还。今天临出门前,她纠结了很久还是拿上了。
“啊,我都要忘记了。”
她低着头,他看着她。
这时候其实该说些什么的,说些什么冠冕堂皇的友好交流,再说些什么日后再见、鬼都不信的空话,又或者…揪着那点儿和萤火虫之光般微弱的情愫,说些什么你侬我侬的法式蠢话。
可惜都没有。
就好像徐志摩说的,悄悄是别离的笙箫,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黄默想到了管风琴和风笛,想到了晚霞余晖,想到了看过的许多电影,最终先抬起了头。
“我们怎么告别呢?”
“像刚见面那样?Bonjour?”
“C'est toi!”
“我是博杜安.克莱蒙特。”
“我是黄默。”
白皙的手依旧有些凉,和来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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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前空格变问号这个功能…真是绝了

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没有归路,春天总是一去不复返。出自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后面一句是,最疯狂执着的爱情也终究是过眼云烟。
最前面引用的歌词是打雷姐的old money。打雷姐的歌真的很适合给天国王朝的电影和各种文做配,每次没啥灵感,感觉听一听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