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

　　事情总归是告一段落了，全家人如释重负，连一向沉默的李伯开车时话都多了起来。
　　到了家门口，曲宽彦这才看见于姑姑给他打了几个电话，这段时间因为关怜考试手机都是静音，出什么事了吗？
　　没等到曲宽彦开门，门已经被打开了，“大哥！”
　　曲幼邻露出甜甜的笑，迎接她很久没见的大哥。
　　曲宽彦没什么太多的表情，只是有些奇怪，“你怎么来了？”
　　曲幼邻似乎已经适应自家大哥面上不近人情的样子，并不放在心上。
　　“偷跑回来…”曲幼邻话说一半突然看到曲宽彦身后的人，张着嘴巴愣在那。
　　“关怜，我男朋友。”曲宽彦面不改色地说道，想拉着关怜进来。
　　关怜已经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开门的女孩长得和曲宽彦很像，这是他的家人吗？他们知道他在这住了这么久了吗？他和曲宽彦这样的关系被发现了吗？
　　一种说不明的感觉冲到脑门，关怜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转身要走。
　　曲宽彦眼疾手快把人拦下来，曲幼邻见状连忙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我是你男朋友的妹妹。”
　　曲宽彦把关怜搂在怀里，摸着他的后颈安慰着，“没事没事，她是我妹妹。”
　　关怜僵着身子，他此时此刻除了逃离什么也不想要，他是见不得光的，他一直在利用曲宽彦。
　　曲幼邻被关怜过激的反应吓到了，她不该听信曲宽禾的鬼话，招呼都不打直接来找大哥。
　　“李伯，我不住这里了，你送我去酒店吧。”
　　曲幼邻不想再尴尬，干脆跑了。
　　“大哥，我找你什么事都没有，你帮我保密别让妈妈知道，求你了，我走了！”
　　关怜推开曲宽彦，他要出去。
　　曲宽彦拽住他，“怜怜，这么晚你去哪里？你怎么了？”
　　关怜看向他，“我不想再有人看到我们有这样的关系。”
　　“为什么你不能和我谈恋爱？”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我是被迫的，我不想被别人知道，每次被你搞的时候我都恨自己有反应，我不是同性恋！”
　　曲宽彦毫不犹豫地说道，目光尤为坚定，“你不是被迫的。”
　　关怜极力反驳：“我是。”
　　曲宽彦没有再争执，想把他带进房间里，“怜怜不说了，外面太热了。你刚考完试，我们进去休息吧，明天带小花去公园，你很久没有带他出去玩了。”
　　关怜挣扎着，他不知道自己在挣扎什么，他只觉得痛苦。
　　“我一直在利用你帮我备考，之前那些话都是骗你的，现在高考结束了，你还能把我怎么样？我不想在这了，你妹妹也知道了，以后我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要知道，我不要再住在这里了。”
　　“没关系，你就住在这里，于姑姑很疼你的，你喜欢吃的她都做得出来，如果考上我就跟你一起过去……”
　　“你没听吗！我要走了。”
　　曲宽彦抱着他不松手，“你自己住我不放心，没人照顾你。怜怜跟我回去吧，夏天院子里很多虫子。”
　　曲宽彦仿佛捏准了关怜的性格，没有因为关怜的话不高兴，什么都顺着他。
　　“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我不想，我不是同性恋。”
　　曲宽彦拍着关怜的背，柔声说道：“好，你不是，你住这没人会说出去的。这么久同学们也没发现不是吗？怜怜你要知道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只会帮你。”
　　关怜听着这些话匪夷所思地看着曲宽彦，他的底线在哪？他为什么还能面不改色地顺着他？
　　最终曲宽彦把人从院子里带进来，关怜一整晚没有发出一个音节，闭着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二天一大早关怜就出门去找暑假工，他起床洗漱的时候曲宽彦是知道的，迷迷糊糊地以为关怜是去书房，就没多问。
　　七点多去叫关怜吃饭才发现人不在，曲宽彦心里一紧，“于姑姑，你见到关怜了吗？”
　　于姑姑吓一跳，“没在书房吗？”她早上过来的时候家里没有任何动静。
　　曲宽彦连忙去翻监控，关怜早上五点多就出门了，还好还好，他是空手出去的，没有带任何行李，那他是去干嘛的？怎么出门这么早。
　　关怜凌晨四点多醒来后就睡不着了，干脆直接起床，早早地出门，大街上只有零零散散的环卫工人在打扫，关怜在马路边站了一会，看着少数从自己面前过去的车子，大多是黑白，少数红色，蓝色，绿色。
　　等到车越来越多，天越来越亮关怜才离开，他原本打算先去学校对面的商圈去看一看有没有需要兼职的，他改了主意，搭乘最近的一辆公交去了下一站，他已经够年龄了，但是因为兼职时间太短不太好找，他想找个包吃包住的地方，他就有正当理由走了。
　　临近中午，关怜回了家，曲宽彦坐在餐桌等他，餐桌上多了一个新花瓶，里面只有一株孤零零的向日葵。
　　菜已经上齐了，关怜想上楼被于姑姑拦下来，“饿了吧，先吃饭。”
　　“我不饿。”
　　“于姑姑今天做了好吃的，多少吃一点？”于姑姑劝着人来到餐桌上。
　　餐桌上笼罩着久违的严肃，前一段时间关怜忙着考试，无论是给他送上楼，还是在下面吃，气氛不会像今天这样古怪。
　　可能那时候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事情一结束，被淹没的问题渐渐浮现出来，突然出现的曲幼邻像是往看似平静的水面投下一颗石子，不安的因素像涟漪一样一圈圈荡出来。
　　曲宽彦看起来仍是没太多表情，看不出来真实的情绪，给关怜夹了块鸡翅，“早上怎么出门这么早？”
　　“找兼职。”
　　“找到吗？”
　　“嗯，我明天搬出去，那边提供住宿。”关怜撒了谎，他不知道去哪里住，他只知道得先离开。
　　“下班会很晚吗？”
　　“嗯。”
　　“我去接你。”
　　“不用，我晚上不回来。”
　　“我说了我去接你。”曲宽彦语调没什么起伏，却让关怜听出来不容置疑。
　　关怜有时觉得自己变得不像自己，他不会被曲宽彦威胁到，对方不顺着他的意，他该恶语相加，跟他强硬到底，但是慢慢地，慢慢地，他或许明白曲宽彦对他禁锢的出发点，他们不知不觉已经在一起生活很久了，不间断的，亲密无间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恶毒的话他越来越说不出口，摇摆之间，他不明白。
　　杨玉平跟他说妈妈爱你，后来的那么多年鲜少感觉到那个字眼，后来抛下他一走了之，再次有人这样说，他是不相信的，他也不想相信，这样会困住自己，他会重蹈覆辙。
　　曲宽彦意识到自己语气太强硬，放低声调，“是明天开始上班吗？”
　　关怜没有回答他，嘴里吃着米饭，味同嚼蜡。
　　“我对你有什么不好吗？”
　　“你又不打算理我吗？”
　　关怜咽下嘴里的饭起身要走。
　　“余子温很久前就去集训了。”曲宽彦突然说了句有些没头脑的话。
　　“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费用我只交了一半，所以你不能走。”
　　关怜愣在那里脸色骤变，什么意思？
　　如果他现在要走，要么余子温放弃现在能有的资源回家，要么上到一半课程也荒废。
　　余子温蒙在鼓里，而关怜现在一清二楚。
　　原来又在这等他呢......
　　他在曲宽彦的同一个圈套里掉进去两次，先是杨玉平，现在是余子温。他真的太蠢了，蠢到相信曲宽彦平白无故地叫余子温来家里吃饭，好心到把余子温送到梦想的边缘。
　　关怜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明明昨天晚上还那么好脾气，此刻又像变了个人。
　　曲宽彦是有底线的，无论如何关怜不能离开他，不能脱离掌控。
　　“你可以现在把她叫回来，她什么都没损失，回来继续当文化生。”
　　关怜脸色越来越差，曲宽彦起身走到他旁边，掏出手机，“要给她打电话吗？”
　　关怜咬牙切齿，他是不可能给余子温打这个电话的，“曲宽彦！你这样有意思吗！”
　　“这是你逼我的。你又在骗我，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说了，你去兼职我不拦你，晚上我接你回家。”
　　关怜看着曲宽彦，眼皮不停颤动，眼里满是怒火，还有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他太久没看到这样的曲宽彦了，他装得太好了。
　　“早上都没吃饿坏了吧，今天做了你喜欢……”
　　关怜猛地推开曲宽彦，转身冲了出去，桌子上的橙汁一口都没动，旁边的餐盘里有一块凉透了的鸡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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