俾滂沱

　　青女妄（陆）

　　下一秒，随沅聆的电话打了进来。
　　手机嗡嗡嗡震得掌心发麻。

　　虞烛思忖几秒，果断地挂掉，翻下床，将手机放进睡衣兜里。蹑手蹑脚地推开宿舍门，左右看一看，宿管不在。

　　她贴着墙壁，溜着边儿走。慢慢地挪到侧门口，轻轻地推开侧门。一个闪身，走出去了。

　　此时是午休，校园很寂静。放眼望去，竟然没有一个人影。

　　虞烛踢踏着拖鞋，转悠了一会儿，找到一个没有摄像头的僻静地方。她坐在树下，隔着一座桥，对面是猫舍。一只白色的幼猫在玻璃房里睡觉。

　　软软的，闭着眼睛，毛茸茸的。阳光洒在它身上，绒毛泛着金灿灿。

　　虞烛给随沅聆回拨电话。

　　那边立刻接通。

　　随沅聆的声音从话筒里飘出来，炸进虞烛的耳朵。尖锐，刺耳。急躁，惶恐。

　　她说：“林玵消失了！”

　　虞烛“啊”了一声，问：“都找遍了？”

　　随沅聆：“我能找的地儿都找了”

　　虞烛：“包括她父母那儿？”

　　随沅聆：“我今儿一起床第一个进的就是她家”

　　虞烛：“欸，那奇了怪了......”，她还是非常怀疑林玵那对儿近人类父母，追问，“你今儿看她爸妈什么模样？会不会她们给林玵藏起来了”

　　随沅聆：“虞烛，我翻遍了，都翻遍了”

　　铃铛极少时候会连名带姓地喊虞烛。
　　她是真急了。

　　随沅聆：“学校那边儿说了，过了中午还没信儿就报警了”

　　虞烛仍是觉得林玵家里使得坏，那两口子就像是干这种事儿的人。她说：“甭等了，现在就报警吧，一个大活人都没了”，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机从耳旁拿下来。她看着手机屏幕，调出拨号键盘，“要不我现在就报警，咱村儿那片的派出所和达官营那边儿的派出所，都找找”

　　熟料，随沅聆却阻止虞烛：“别！”，声音尖细，仿佛能够刺穿屏幕。

　　虞烛刚按下键盘的1，被这突兀的一句话，吓得一哆嗦。她龇牙咧嘴地握住手机，调低手机音量，说：“突然来这么一下，这咋报警还不行，啊？姐你啥意思啊”

　　随沅聆可疑地沉默了。

　　虞烛：“？”
　　她心中警铃大作。

　　蓦然，虞烛抓住了一个刚才被她忽视的问题。

　　虞烛：“不对啊，你这两天怎么这么着急地找林玵？”
　　以往随沅聆也变态，但没这么变态，顶多是持之以恒地在林玵面前刷存在感。林玵不搭理她，无视她，她一边跳脚一边继续。

　　虞烛以为她这两天是又疯了。

　　但是现在一细想......

　　虞烛：“你从林玵过生日的第二天，就非要把林玵找出来，为什么？”，她滑动屏幕，切回微信，盯着铃铛的微信头像，“你......怕见不到她了？”

　　随沅聆安静着，一言不发。与刚才情绪激动的她，判若两人。虞烛把手机贴近耳朵，听了一下，铃铛那边有风声，不是静音了。

　　虞烛：“说话啊姐”

　　随沅聆终于开口了，她吞吞吐吐的，说：“林玵，林玵，上上周我瞧见林玵去银行换钱，全是十块二十块的，好像还有钢镚”

　　微风拂过，树叶婆娑。

　　虞烛鬼使神差地向着猫舍走去。

　　那只幼猫还在熟睡。

　　随沅聆：“然后......我跟着她，看到她去了客运站”

　　虞烛戳了戳玻璃。她缓了一会儿，铃铛的话才转码进脑子。

　　客运站。
　　这个词似乎在哪听到过。

　　是谁跟她说过来着。
　　她想一想。

　　虞烛：“铃铛，你到底想说什么”

　　随沅聆：“水煮鱼，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的”

　　客运站，大巴车。
　　武汉，深圳，香港，日本。

　　虞烛眼睛盯着幼猫，缓缓地往后退，一步，两步，三步。碰到了石椅。她慢慢地坐下来。

　　那一天，在她的家里，她的床上。林玵说，准备去日本。后来又改口说是开玩笑的。

　　虞烛看她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确实不是在开玩笑。

　　随沅聆：“水煮鱼，你......林玵跟你说过她想要去哪里吗？”

　　虞烛握着手机，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她回答：“没说过”

　　随沅聆沉默了一会儿，说：“好，我知道了”

　　幼猫的耳朵抖了抖。

　　随沅聆：“待会儿学校就要报警了”

　　虞烛：“失踪超过24小时立案”

　　随沅聆又是沉默了一会儿。

　　蝉鸣渐微，风停了。一只天鹅顺着水涧，从远处的亭子游到这边儿。

　　忽然，随沅聆说：“虞烛，那天我看见了”

　　虞烛心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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