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冬天

　　听到李妍的话，霍漫溪的身体猛地一僵，思绪也跟着被拉回那天。当时所有人都在听李妍和计清风的恋爱经过。

　　至于孟渡辰…他不也在听吗？后来还被他们调侃了一番。再说，目光在她身上自己怎么会察觉不到？还有！李妍什么时候提醒她了？完全没印象啊。

　　霍漫溪脑子嗡嗡的。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是孟渡辰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喜欢她了喽？不可思议！

　　霍漫溪沉浸在回忆里，直到一声呼喊将她从过去抽离。

　　“漫溪？”李妍伸手在她眼前晃晃，“怎么了？”

　　霍漫溪嘴角的笑有点僵硬：“没事。”

　　李妍笑着捏了捏她脸蛋：“你没谈过恋爱，看不出来他喜欢你也很正常啊，但我这个“过来人”的眼光你总待相信吧。”

　　“妍妍姐，我没有不相信。只是…”霍漫溪垂下眼睑，她哪里是不相信李妍啊，她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昨晚自己还在和孟渡辰聊天，对与那次离别时的表白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提。

　　也以为这样就能把关系拉回最初的纯粹。可这层窗户纸已经捅破了，即便用再好的胶带粘合，裂痕还是存在的。时时刻刻提醒着她，一切都不一样了。

　　李妍将她遮挡脸颊的发丝拨到耳后，随后捧起她脸颊：“只是什么？你不喜欢他吗？”

　　“也不是。”霍漫溪思考了一小会儿，才继续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就是喜欢他又能怎样？他还在读书，以后回去更好的地方发展，而我…”

　　她自嘲一笑：“我只能留在这。”

　　经她这么一说，李妍终于看清了这小姑娘的忧虑，她能理解霍漫溪，理解她所有的不容易，又觉得她不该如此。

　　“我都明白。”李妍揽住她的肩膀边走边和她说，“可是漫溪，你才19岁，人生还那么长，未来有无数可能。你没必要现在就把自己困在原地。你应该去做一些自己喜欢的，能让自己真正开心起来事。”

　　“至于这个男生…”李妍顿了顿，声音更温柔，“喜欢也可以试试看。但也没人规定喜欢就一定要在一起，恋爱不该是奔着某个结果去的，它本身该是一件让你感到快乐的事。”

　　霍漫溪陷入沉默，她承认李妍说的有道理。

　　她只是不习惯那种美好的关系突然变质的落差感。也不否认，和孟渡辰在一起的那段时间确实快了。她喜欢和他分享歌单，喜欢和他并肩坐在阳台谈心。

　　可这一切美好都是建立在朋友关系上的。倘若关系向前一步呢？变成恋人。他们还回的过去吗？还能坐在一起谈心吗？恐怕不能，就像刚才说的一样，只会提醒着她一切都变了。

　　霍漫溪轻轻呼了口气，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来扰乱她的心情，只好点点头：“我明白了妍妍姐。”

　　她说着走到屋拿出钥匙递给李妍：“钥匙给你吧。”

　　“好。”李妍接过钥匙，喊来计清风，装样子去房间看了一下，对霍漫溪说，“他们的被子怎么没有带走？是还会来吗？”

　　被子还在？霍漫溪皱起眉，两人走的时候她送都没送一下，甚至在钥匙被还回来后都没能去那间房子里看一下，她怕在陷入回忆里走不出来。

　　霍漫溪摇摇头，扯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苦笑：“不知道，应该不会回来了。如果还有人来租房的话，那些东西就扔了吧。他们…估计也不在乎。”

　　“这间房不会在租了。”计清风落上锁莫名其妙来了这么一句，“如果他们能回来，就继续给他们住吧。”

　　霍漫溪紧攥着围裙没有回话，李妍拍了拍她肩膀：“好了，房子也看了。你去做饭吧，我们也该走了。”

　　“嗯。”霍漫溪这才吱声，“你们慢走。”

　　送走两人，霍漫溪像丢了魂一样走回厨房重新打开煤气，锅里的有热气褪去，她把菜倒入后胡乱的用锅铲扒拉着，炒糊了也没注意。

　　乔冬云起床找不见霍漫溪，鞋都没穿好就跑了出来，喊：“漫溪？”

　　她顺着声音来到厨房，霍漫溪正站在灶台前扒拉着锅铲，整个厨房弥漫着呛人的糊味，乔冬云掩着口鼻咳嗽几声，跑过去：“咳咳，漫溪…菜糊了。”

　　霍漫溪这才听到，她低头往锅里一看，菜已经变成黑乎乎的一团了，她跟着咳嗽几声：“没注意到。咳咳…”

　　“我来吧。”乔冬云帮忙关掉了火，转身把手覆在霍漫溪脑袋，“我摸摸退烧了没有，退了！”

　　她眼神闪了闪收回手：“你先歇一会儿吧。我来做。”

　　乔冬云从霍漫溪强行夺走锅铲，按着她在墙边的凳子上坐下。把菜倒掉，重做。

　　看着她忙碌的背影，霍漫溪脸庞掠过一丝柔和，，旋即恢复淡然，嘴角微松：“冬云……”

　　乔冬云连忙回头，手里的锅铲被高高举起：“嗯？怎么了？身体还不舒服吗？”

　　小姑娘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霍漫溪笑了声：“没有，睡一觉好多了。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

　　假如啊，我说假如。你喜欢上了一个男孩子，你能接受异地恋，接受你们之间的一些差距吗？”

　　霍漫溪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延伸成不敢去看乔冬云的眼睛，生怕她看出什么来。

　　“嗯……”乔冬云扒拉了几下，然后关小了火，一阵见血道，“你说的是孟渡辰吗？”

　　“……”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几秒，霍漫溪张大嘴巴：“真有这么明显吗？”

　　习惯了什么事都自己扛的霍漫溪很少对乔冬云敞开心扉。她也知道这姑娘最擅长观察别人的情绪，但没想到这么擅长。

　　乔冬云没明白她的意思“啊”了声，补充：“根据你说的这些…我想到只有他了。”

　　“行吧…”霍漫溪暗自松口气，还没缓过来，乔冬云又是一句：“你喜欢他吗？”

　　霍漫溪：“……”

　　还是没躲掉，她后脑勺抵着墙壁：“嗯…不知道怎么说。或许…也不是喜欢，可能还没习惯他们两个的离开吧。”

　　“哦。”乔冬云轻声应着，瞥见菜炒得差不多了，她关掉火，靠在灶台边若有所思道，“可如果你喜欢他…可以去说啊。我觉得他应该也会喜欢你吧。毕竟你啊…”

　　“诶诶，好了好了。打住。”霍漫溪双手交叉，示意她停止。她就不该和这小姑娘说的，以她这个性格啊，自己做什么她都支持，“我们不说这个了，先吃饭吧。等吃完饭我们出去玩？”

　　听到出去玩，乔冬云眼睛又一亮：“好啊。那就先吃饭吧，不对，我好像还没洗漱。”

　　她摸着自己的脸，余光瞥见脚上，穿反的拖鞋尴尬一笑，跑回了屋。

　　霍漫溪望着她背影摇头一笑，待到那个身影消失在门口。她才起身去盛饭。

　　碗柜前，她抱出一摞碗，视线却定格在最上面那个印着一圈蓝色花边的，这是孟渡辰在这时，一直用的那个……

　　霍漫溪手指轻轻沿着碗沿滑动，冰凉的触感从指尖蔓延，恍然见，那个身影仿佛又出现在眼前，他手里捧着碗，喝着自己煮的粥。用力的眨眨眼，那个身影又消失了…

　　她盯着空无一人的门口，牵起一抹自嘲的苦笑，将这个碗连同下面那个一同丢进碗柜最里边。好像这样，就能把那段回忆锁死在里面。

　　一周后
　　傍晚饭点时分，安江大学的食堂人流像往常一样拥挤。

　　林荫道上，两个修长的身影在人群中穿过，格外的惹眼。不时引来路过同学的目光。

　　“真累啊。”从食堂回来的路上，容征月时不时的打着哈欠，“这课讲的跟催眠似得。啥也没听懂。”

　　“饭都吃完了你还没缓过来？”孟渡辰头都没舍得抬一下。视线一直黏在手机屏幕上。

　　“没有，因为我真睡着了。”容征月又打个哈欠，见孟渡辰低头看手机入迷，他凑过去。

　　瞄见他的动作，孟渡辰收起了手机丢给他一句：“干什么？”

　　“你看什么呢？这么入迷。在和谁聊天？霍漫溪？”

　　“没有……”孟渡辰再次低头，他倒是希望是霍漫溪。但并不是，自从上次自己说错话后，霍漫溪就没再理过他了，他自个也不好意思去打扰。

　　容征月“呵呵”一声：“那你看的这么起劲。”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个男声。

　　“孟渡辰！容征月！你俩等等我！”身后室友陈跃飞追上来，在孟渡辰身边站住，“你俩走的真快啊。”

　　容征月看着气喘吁吁的男生不答反问：“诶？你不是跟柱子去操场打球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陈跃飞摆了摆手，一脸无奈：“别提了，徐祝这个见色忘友的混球，走到半路接到电话陪他女朋友去了。直接把我给抛弃了。”

　　“女朋友？柱子有女朋友了？什么时候的事？”容征月八卦之魂瞬间燃起，一把将陈跃飞拽到身前，“快说说。”

　　陈跃飞缓了缓气：“就上个学期期末的事。柱子本来想给你俩一个惊喜的，自称要当宿舍第一个脱单的人。”

　　孟渡辰：“……”

　　容征月撇了撇嘴：“行吧，虽然算不上惊喜但我不和他计较了。我只想知道她女朋友是谁。我们见过吗？他们怎么在一起的？”

　　陈跃飞想了想，摇摇头：“其实我也不认识。听柱子说，他加上好友才知道那个女生也一直暗恋他。两人一拍即合在一起了，天天腻在一起。可惜女生不是安江的。一放假就见不着了喽。”

　　“那不成异地恋了。”容征月表示惊讶。

　　“异地恋怎么了？我偷偷给你们说，柱子在寒假特意跟着人回家了。听说是女生爸身体不好，柱子跑去帮忙了。人女孩子感动坏了。”陈跃飞眸中流露出一丝羡慕。

　　容征月听完下意识的瞥向孟渡辰，故意咬重字眼：“就是啊，异地恋怎么了。这恋爱活该柱子谈。”

　　孟渡辰怎么会听不出来这人拿话点他呢，淡淡睨了他一眼，没接话。脚步却加快，径直朝宿舍走去。

　　到了晚上十点，宿舍里弥漫着浓浓的咖啡香，容征月趴在绘图板前指尖沾满了马克笔的颜色，他哀嚎：“我上辈子到底炸了多少桥，这辈子想不开学建筑。这栋楼画完还待建模型，毕业了真的能找到工作吗？”

　　旁边的陈跃飞带着耳机正沉迷于游戏，键盘敲打劈哩叭啦，却没回应。

　　对面床铺下计算机专业的室友盯着屏幕上一串报错代码止不住叹气：“我头发都要掉没了…你说，我以后还能找到对象吗？”

　　“不好说。”陈跃飞接话了，他摘下耳机，顺口点名，“渡辰，你洗发水那买的？推荐一下，我发现就你不掉头发。”

　　孟渡辰带着耳塞，并没有听清。他膝盖上摊开的课件一页未翻，怀里抱着吉他，修长的手指还搭在琴弦上。

　　傍晚在林荫下，容征月和陈跃飞说的话一字一句的在他脑海回想。是的，他又想起了霍漫溪。

　　这时，一阵风从阳台钻进来落在他搭在琴弦的指尖，同时拨动他的心弦。一种异常的情绪在心里蔓延，说不清是什么。却催出了一阵模糊的旋律。

　　忽然，孟渡辰猛地摘掉耳塞，周围的声音瞬间清晰。

　　“渡辰。”陈跃飞拉过凳子转身，“我才想起来，我网易云的私信你还没回呢！”

　　“什么私信？”孟渡辰还没吭声，容征月先好奇的凑过来了。

　　“就我给他发私信求新歌。他居然已读不回。”

　　“额…”容征月挠了挠头，有点无语，整个宿舍的人都知道孟渡辰的情况，像这样傻不拉几求新歌的只有陈跃飞了。

　　“快了。”孟渡辰手指动了一下，轻声回答。

　　他拿起手机，点开备忘录的，找到霍漫溪发来的，她写的词。屏幕的光印在他双眸。

　　他滑动着，最终停在第一段歌词上。指尖再次拂过琴弦，这一次，他闭上眼试着按下一个C和弦，又换了一个G，简单的旋律在宿舍回荡，他完全沉入其中。

　　容征月和陈跃飞几乎同时停下了手中的事情，彼此交换一个眼神谁也没有吭声去打扰。

　　孟渡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直到指尖最后一缕琴音消散在空气里，他缓缓睁开眼。长长的睫毛轻颤。像刚从一场梦中醒来一样。

　　他手机屏幕依旧亮着，停留在那段的带给他灵感的文字上。而后轻轻拿下手机将这段刚刚诞生的旋律录制下来，文件名下输入两个字：【冬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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