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

　　车内静得可怕，除了刚上车的那句谢谢，李一一直一言不发。楚潭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开口打破了紧张的氛围：“我以为你这次还会拒绝我。”

　　“你有手机，又有车，在这个情况下，你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林耀是住校生，他手里应该没钱吧，你坐在车里看路边的人不怕看漏？”

　　“不会看漏的，因为他不会走着去。”李一收回视线，透过后视镜看向楚潭：“他们学校门口那趟公交车直达医院，他有学生卡，坐车免费。”

　　“你就这么确定他会坐公交车？在门口等公交目标岂不是太明显了。”

　　“林耀他们上午十一点五十下课，他是十二点三分出的教学楼，而那辆车刚好十分钟一趟。走正门是肯定出不去的，那么他想要逃出去的方法只有翻墙，在这其中最好的地点就是宿舍楼后的那面墙。

　　吃饭的时间没有人，就算被发现了也可以装做是回宿舍的样子，不会让人怀疑。而且，从那面墙翻出来刚好可以看到公交车经过的那个路口，只要他跑的够快，完全可以不用在站牌停留。

　　要不想被抓到，一定是越快离开事发地越好，在目的地停留的时间也要尽可能的短，否则拖的时间长了就会被发现。”

　　楚潭加大了油门，笑道：“你说的确实有道理，可我们现在根本不确定他会去医院不是吗？”

　　“没错。所以我在赌，赌我这几年对他的了解。”

　　“你会赢的。”

　　李一心跳漏了一拍，慌张地低下头，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就算他能控制住自己的行为，可他这颗心该怎么办呢。

　　两人很快就到了，楚潭在门口停了车，让他先下去。李一推开车门，迈开步子飞快地住院部跑。那份鉴定书上有写病人的房间号，林耀肯定也看见了，这也就是他为什么百分之八九十肯定林耀会来这里的原因。

　　李一到的时候，病房门口正围着一圈医生，他没有打扰，等他们散开后才敢凑上前去问：“不好意思请问这里是不……”

　　“秋云深？”

　　久违的听到这三个字，李一愣了一下，看到了人群中的乔逸之：“乔哥，你怎么在这？”

　　“我来这会诊。”乔逸之冲几个医生摆了摆手：“咱们换个地方聊？”

　　“不好意思乔哥，现在不太方便，我在找人。”

　　“找人？”

　　“对，你最近有没有听说一个从A市转来的病人，他住在401病房。”

　　“林黎？”

　　“是，你知道他？”

　　“他就是我这次来治疗的病人。”

　　“那你有没有见到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大概这么高。”

　　“没有，我们早上开了会就一直呆在这里了，中途也没有离开过，没见到有孩子来。”

　　李一心中的那一丝希望消失了，原来这一次他赌错了：“我知道了，谢谢乔哥，那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李一向前走了几步，停下，转身：“乔哥，我听说楚潭做手术了是吗？”

　　“没错。”乔逸之抱臂倚在一旁的墙上。

　　“你方便告诉我是什么手术吗？”

　　“腺体手术。”

　　“腺体手术？他不是Beta吗？他的腺体怎么会……”李一没有继续说下去，如果是像腺体这样的大手术，有些后遗症也是正常的。算是楚潭的幸运吧，忘记了秋云深，忘记了秋云深给他带来的那些伤害。

　　乔逸之看他这副样子，轻笑一声，像是自言自语：“看起来他还真是什么都没告诉你啊。”

　　李一喉头涌上一阵酸涩，他怎么也说不出楚潭已经忘了他这件事情。李一清清嗓子，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来：“乔哥，我现在改名了，叫李一。楚潭他不记得我们之前的事情了，你别说漏了。”

　　“他是这么和你说的？我怎么不知道他还忘事了呢？”

　　“应该是后遗症吧，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他现在记性好像确实不是很好，会迷路。”李一说着说着突然有些害怕：“乔哥，如果可以的话带他回去复查一下吧，别是新添的毛病。”

　　乔逸之笑了几声，用手里的病历本拍了拍他的头：“放心吧，楚潭脑子可比你的好使多了，啥毛病没有。我先吃饭去了。”他走了几步，忽然回头：“还是劝你一句吧，多留心细节，会有惊喜哦。”

　　李一满头雾水，乔逸之这是变着法的骂他呢？几年不见怎么这些人说话他越来越听不明白了呢？没有时间让他多想了，李一左右张望了一下，又准备去楼梯间碰碰运气。

　　“别找了，这呢。”

　　李一回头，看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朝他走来，他跑过去抱住林耀：“下次不许这样了，叔叔要担心死了。”

　　“对不起叔叔，我知道错了。”

　　李一松开林耀，摸摸他的头发：“做好决定了吗？”

　　“嗯。”林耀点头。

　　“去吧，叔叔在外面等你。”

　　林耀进了病房，李一眼眶突然变得酸涩，他强撑着直起身子，对楚潭说：“今天耽误你时间了，实在是麻烦你了，学校那边……”

　　“我已经通知过了。”

　　李一松了口气，楚潭果然想得周到：“谢谢你了，你不用管我们了，我们一会儿自己回去就行了。”

　　“李先生向来都是这样用完人就甩掉吗？”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这不是赶我走的意思？还是我理解错了？”

　　李一确实是赶他走的意思，可被人这么直白地问出来他有些说不出口了，李一干笑两声：“没有的事。”

　　“你为什么不跟着一起进去？”

　　“你也知道，我是个外人。他们父子团聚，我还是不打扰了。”

　　“父子？你刚刚在这待这么半天就没进去看一眼？”

　　李一摇了摇头。

　　楚潭没有再说话了，看了眼时间进屋把林耀叫了出来。

　　李一到底是心疼林耀，想着给他请几天假在家，让他好好休息休息。林耀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说他最近落下了不少课，想赶紧补回来，这个周末也不用李一接了。

　　话都已经说到这了，李一也不好阻拦了，站在学校门口看着他走进了学校。

　　“楚先生，这次真的谢谢你。”

　　“我饿了。”

　　“好的，我请你……”

　　“你是开小吃店的吧，我去你那吃就行了。”

　　李一带着楚潭回了店里，看着一屋的狼藉有些尴尬，他拿起一旁的抹布开始收拾桌子：“不好意思中午走的急，没来得及收拾。”

　　“没事。”

　　“你去里边那个屋子吧，把门关上，要不油烟味会沾到西装上的。”

　　“好。”楚潭没和他客气，走进里屋关上了门。

　　李一炒了几个菜，又盛了碗米饭给他端过去：“事发突然，照顾不周，请见谅。”

　　“你不吃？”

　　“我吃过了，你吃吧。”

　　李一收拾完了大厅的残局，又洗干净了厨房的餐具，想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准备去里屋收餐具。

　　楚潭睡着了，一米八多的个头窝在他那个小床上，李一怎么看怎么憋屈。他搬了几把椅子给床续了点长度，然后才端着碗筷带上了门。

　　他不想吵到楚潭睡觉，下午就没有开店，他做了几种不同口味的蛋糕，想着等楚潭醒了让他尝尝看。李一中途偷偷去房间看过，也试着叫过楚潭，可对方哪有一点要醒的样子，哼唧了两声裹了裹被子，翻过身又睡着了。

　　正是他这个动作，让李一看到了楚潭后颈那道明显的痕迹，他微微剥开楚潭的领子，一道整齐的伤口就这样露了出来。这道伤口从发根处开始，一直延续到衣领深处，李一不敢碰，隔了些距离来回摸那道伤口：“楚潭……很疼吧，对不起，对不起……”

　　一滴滚烫液体落到了床上，李一胡乱擦了把脸，起身跑了出去。

　　在门被关上的瞬间，楚潭把眼睛睁开了，他搓了搓无名指上的戒指，轻声道：“疼啊，疼死了。”

　　李一用最快的速度平复了情绪，他要摆正自己的立场，作为一个陌生人，他是没有资格在这里流眼泪的，如果让楚潭发现了什么不对，那他就更没办法解释了。

　　楚潭眼光很毒，为了做到万无一失，他特意做了道虎皮辣椒，用的还是市场大姨拍胸脯担保“不辣不给钱”的那种。那个大姨果然没有骗他，他刚把切好的辣椒放进锅里，刺鼻的味道就窜进了他的鼻子，他捂住鼻子猛地咳嗽起来，可一不小心又呛到了嗓子。李一打开排风扇，从后门跑出了厨房拼命深呼吸。

　　等他缓过来了，虎皮辣椒也已经成功变身为黑皮辣椒了。

　　反正只是做个样子，李一还是把他盛了出来，只不过他故意把糊的那面压在了底下，毕竟作为一个餐饮人，这点面子他还是要的。

　　“这是你们T市的特色？做个饭还整的烟雾缭绕的。”

　　“不是T市特色，是本店特色。”李一端着盘子绕过楚潭放到桌上：“过来吃吧。”

　　他去拿了餐具，等再回来楚潭正拎着他的“黑皮辣椒”看呢：“这是也是你家特色？”

　　“是我研发的新品。”

　　“那就难怪了。”

　　“怎么了？”

　　“怪不得你家没什么人来呢。”

　　李一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开口辩解：“我那是故意没开门！”

　　楚潭来了兴趣，托腮看着他：“为什么不开门？是因为我吗？”

　　“我赚够了行不行，我钱多烧的慌行不行。”

　　“行，你说啥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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