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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端倪
只见亮堂堂一座白墙黑瓦的宅邸,正门三级青石阶,一对抱鼓石列门槛左右,头顶檐上挂着一块宝蓝漆鎏金匾,只是匾上未有字。
此刻两扇黑漆大门敞着,里头一字型青石影壁,上雕一幅鱼跃龙门的纹样。封仵作等人绕过影壁,忽见一方碧水蜿蜒,左右两条抄手游廊依水而建,直延伸至亭台楼阁深处。
“赁房那牙人说,这家主人搬去洛玉岛小住,说是院内花草和锦鲤无人照看,又懒得费钱请人,索性赁出去,托得新租客照看一二。”金宁望着水中胖胖的锦鲤。
“他又不知咱们底细,如何能放心?”翠卿半信半疑道。
“我也是这么说的,”金宁接着说:“可那牙人说,止十个海筹,多又不曾拿,屋主人都不怕,你们怕什么?”
“我想也是,就付钱赁了。”金宁拍了拍游廊上的方柱,转身对封仵作笑着说:“封姨,你看多好的宅子,多亏得我停下来看一眼。”
封仵作神情有些凝重,在六角亭前止住脚步:“翠卿,你先去街市上打听打听,若真是这样,那便罢了。”
“封姨,牙人还能扯谎不成?”金宁面上不高兴,从怀里摸出那张赁书给封仵作:“你看白纸黑字都写着。”
封仵作接过赁书看了两遍,到底也没看出什么,过一会翠卿小跑着回来了,神色颇为紧张:“封姨,听街市上的人说,这座宅子闹鬼哩!”
“胡说,青天白日哪来的鬼?”金宁咕哝着:“纵是有鬼,叫他先来寻我,看我怎么揍他。”他话音未落,突然六角亭的顶上挂下一个人头:“就是,老夫也没见过鬼。”
那头白眉白须,满脸皱纹,笑眯眯地露着白牙。
“鬼呀!”众人吓得大叫一声,四散而逃,翠卿险些掉入水里,金宁一头扎入假山后头的蔷薇丛中,一时间被花刺的吱哇乱叫,金篱一溜烟跑回影壁下躲着。
封仵作顾着十二没跑,此刻只觉得全身僵硬,脑中一片空白,“你……你是人是鬼?”她深呼了一口气,强装镇定地盯着那个头。
“我?”那头的嘴张成圆形,连珠带炮地叫:“是人人人人……”他如风一般翻下亭子。
封仵作这才看清,那是一个身穿白袍,脚穿登云履,手持墨黑折扇的“老人家”。
“你……你怎么……”一向镇定的封仵作也开始磕巴起来,不过一瞬,她调整好情绪,镇定道:“请问阁下怎么称呼?”
“司量,你也可以叫我司老头。”他爽朗笑着,眼睛都快弯成一条细缝了:“我方才在亭子顶上晒太阳,听你们说花十个海筹赁这宅子。”
“啊?!”封仵作不明所以。
“对呀。”金宁一瘸一拐地从花丛里爬出来。
司老头折扇哗地一声展开,故作惋惜道:“那不巧了,老头我是花五个海筹赁的,比你们还便宜一半呢!”
“哎呀这牙人,他也没说赁两家呀,我找他去。”金宁气呼呼道。
“哟,这就是那谁的心肝吧!”司老头注意到倒亭凳上的十二,遂将他拉起,单手捏着他的腕脉,“让我来瞅瞅。”
****
时近正午,日上中天,燥热的火球蒸得整座琅山翻着气浪,鸟雀皆躲入树荫深处,然金鳞宫内的乾元殿冷得好似冰窟一般。
“下去领罚!”王座之上轻飘飘的一句话,立时有两个军士来请海族族长出殿,紧接着赤木星官、南斗星官、折迷星官等与玉蓬丢失有关的责任方都领了杖刑。
另有一十三人革职查办,五人拟发配至远岛。
“悬云国的仙辖官来了吗?”朗粼头也未抬,手执朱笔,低沉的声音莫名让人觉得胆寒。
四下寂静。
豆大的冷汗顺着额角滚落飞鱼纹织锦毯,仙官杜青岚忙不迭地曲身行礼:“微臣在。”
“那两具尸体什么来历?”
“臣……臣未查到。”杜青岚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臣翻遍了府内卷宗,近半年以来,悬云国未有失踪人员符合尸体特征。”
手中的朱笔一顿,朗粼眼中的火焰慢慢燃起来:“两日了,你就查出这个?”压抑的声音,带着不容违抗的威严。
“微臣无能……”
“你睁大眼睛瞧瞧,这两个人什么时候死的!”朗粼猛地站了起来,将一册书简砸至杜青岚面前。
颤抖的手指展开那册竹简,杜青岚发现这是一册昭悬司出具的尸检文书,尸检时间是两日前。
上面载着:两人死于去年九月,一人被锐器所杀,一人被人殴打至死,奇怪的是两人中有一人经过尸检,另一人完好。
“此案仓促,臣当时以为……”杜青岚吓得面如土色。
朗粼怒火更加旺了,凌厉的目光盯着杜青岚发白的脸,抬手将案上的青瓷盏掷于地下,砰——碎瓷四溅飞扬:“滚出去,查清楚了再来!”
杜青岚仓惶离去,余下众臣屏息不敢出声,空境更是缩了缩脖子。
听说锵棠仙君一状告到天帝那去了,一告蓬海言而无信,二告君上宴上发疯,天帝以清粼神君殴打同僚,有失“神仪”为由,通报三界,罚下他的份例冕服和几样法器。
许久之后,朗粼的怒火平复许多,殿外的刑杖之声也停了,他伸了伸腰,头向后靠在黄绸椅背上,闭上眼睛养神。
殿前仙童小步跑出大殿,朝着配殿的耳房传话:“君上宣召泽鹿岛冰原仙府。”
转瞬之间,一位身着青道袍,头带玄冠的仙人进了殿,他手上捧着一只桑木黑漆的盒子,约莫石枕大小:“小道明深,拜见君上。”他朝王座之上的人行礼。
“去看了吗?涉事冰棺可是你们仙府的东西?”朗粼的声音些许疲惫。
“是。”
朗粼蓦地睁开眼睛,看向他:“本君记得,白玉冰棺一向不外借,此番缘何到了高阳岛?”锐利的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
“禀君上,这是一年前高阳御官来支领白玉冰棺的手令,这是御官当时签署的文书,这是洞府内记载冰棺的花册。”明深道人将携来的木盒打开。
座前侍立的仙侍立即取出盒中物品,恭恭敬敬地呈上王案。
“这是?”朗粼拿起那枚红绸包裹的金鳞令,脸色突然变了,这东西他翻遍神殿都寻不到,竟是在泽鹿岛的冰原仙府。
搁下金鳞令,他拿起那张文书,书上并未有签字,只一个朱红色的印子,像是虾蟹一类爪痕,朗粼拧着眉看了半晌。
明深道人见状,不卑不亢道:“这是御官留下的掌印,它们说奉了高阳岛师杭大人的命令,来本府领取冰棺,存放尸体。”
“来人是只海虾?”
“是,两只青皮黑足的海虾。”道人详细禀报:“当时小道验过金鳞令,并非伪造,遂按流程借予冰棺,至于事后冰棺运到哪里,小道便不知了。”
朗粼更疑惑了,放下那张文书,拿起那本花册翻开一查,冰棺领取时间是去年九月初六:“来人,去传师杭上殿。”
“是,”仙侍正待领命出殿,朗粼又说:“不用去了,昭悬司没有虾兵,定是来人冒领了师杭的名头。”他轻叹了一口气,端起仙侍新沏的云溪茶啜着。
“等等,虾兵——”朗粼神色一变,手中的茶盏晃了几圈涟漪,他突然想起那日老龙王说:一年前您来东海做客,龟丞相带人驮着您选的六箱珠宝,和您一起回蓬海,此后一直未回……
龟丞相带人!
东海惯用虾兵,思及此处,朗粼神情忽然变得微妙,这么说来——东海的人果然在蓬海,并且已经失踪。
那么金鳞令是怎么回事,一个虾兵能去神殿吗?它有这个胆子吗?它怎么知道白玉冰棺放在冰原仙府,它又怎么知道师杭的名头?
这么多疑点拼凑在一起,难道是——
朗粼神色剧变,嘴唇有些颤抖,难道是我交给它们的,是我命令它们去取冰棺?
他猛然间觉得脑子有些晕眩,手中的茶盏几乎拿不住,遂朝仙侍摆了摆手,随即仙侍宣布退朝。
待到群臣退尽,所有紫檀殿门关闭之上时,朗粼冷冷道:“来人,清点金鳞宫内所有的珍宝,尤其是东海的奇珍异宝。”
***
立于海颠之涯,朗粼远望着浩浩汤汤的大海,粼粼霞光印在他冷峻的脸上,着实令人生畏,他掌中是那枚捏的滚烫的金鳞令。
玉蓬失踪,尸体,凶手。
这些天来发生的一桩桩事,像是气泡一样争先恐后地浮出水面,如果说偷盗者是为了破坏高阳宴,他盗走玉蓬就可以了,为何还弄来两具尸体。
况且杀人死罪,神妖有天条辖制,人有律法辖制,一旦查出万劫不复。
难不成他盗走玉蓬,不是想让蓬海难堪,而是为了推波助澜尸体一案。
等等,这两人死在去年九月,而高阳宴是他今年六月临时起意筹办的,因果根本无人能掌控,朗粼眉头一肃,心里叠起了无数估量。
这样算来,没有高阳宴,尸体也会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谁在背后操纵,是一年前指挥东海虾兵来借来白玉冰棺的“我”吗?
龙王口中的神君,送给十二夔龙云水玉璧的人,是真的我吗?他记忆似乎停在出征的那一天,此前是蒙灵山的漫天飞雪。
到底是一桩什么样的凶杀案?朗粼猛地攥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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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郎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