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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们不一样！
余明朗是被一阵剧烈的心悸惊醒的。
抬起眼皮，只看见了头顶昏暗的天花板，微弱的灯光刺得他双眼生疼。
梦里的女孩犹在眼前，他最后看见的，是安曼达高挑而纤细的背影。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触碰眼前光影，下一秒，却被后腰伤口的撕扯感，疼痛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眼前光景也就清晰起来。
他刚看清自己躺在清道夫车库的地下室里，也就是安曼达给蜘蛛传输第一段残码的地方，马上扶着床坐起身，向门外的黑暗试探着轻声问：
“……安曼达？”
“曼达……”
回应他的只有自己轻微的回音。
地下室里没有她的身影，甚至也没有清道夫的。
她从不离身的义经丸也不见了踪影。
余明朗心中一沉，撑着缠了好几圈绷带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离开了清道夫的床。老头把地下室当成卧室，生活一点也不讲究。
他一出地下室，就看见清道夫歪斜着坐在手术台旁边的烂沙发里，人是呼呼大睡的，嘴里还叼着水烟斗。
而那个梦中的身影，一样没有踪迹。
余明朗皱着眉大步上前，抓住清道夫的肩膀用力晃了几下，看着他睡眼惺忪地睁开眼。
“怎么个事儿？”老头看起来还没睡醒。
“你就在这睡觉？”余明朗扫了他一眼，开门见山地问，“安警官呢？”
“那个跟你一起过来的丫头？”清道夫按了按自己的鼻梁，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她在你睡着之后就走了，看起来有什么急事。她还说她能联系上你，她没在脑波通讯给你留消息么？”
“通讯？”余明朗眼瞳一蓝，紧接着黯淡下来，“什么都没说。”
他刚想拨打安曼达的通讯频道，又听见清道夫严厉的警告：“打电话这种能被定位到坐标的事，你得走出去至少三个街区再干。可别忘了你还在我这儿。”
“我知道。”余明朗嘴硬着，心里却不由自主地焦躁起来。
他知道安曼达自恃能力强，做事可能没那么周密，但是有什么要紧事，至少也会给他留个消息。
更重要的是……刚刚那个让他惊醒的梦境。
梦里的安曼达虽然在笑着，可是最后站起来朝他挥了挥手，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可怪了。”清道夫从沙发里坐起来，拉开了车库的百叶窗，望着窗外亮起的薄曦，“不过，你做完手术得是半夜了吧，现在才刚刚天亮，她可能过会才会给你打电话。”
“不……”余明朗匆匆摇了摇头，双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低声道，“我刚刚做了个梦……不是什么好兆头。”
清道夫疑惑地抬起眼，像看怪胎那样看着他。
余明朗反应过来，清道夫是义体医生，没那么信怪力乱神。
“你别管那么多了，”余明朗摇了摇头，“我现在得想想，有什么东西能联系上她，或者至少找到她的坐标。”
“这种事情，听上去是蜘蛛的工作领域。”清道夫皱起眉，“也不知道现在这么早，他醒了没有。”
“对了，还有蜘蛛！”余明朗眼里再次亮起光，“他那边天亮比中枢城早，肯定已经醒了。”
脑波通讯划过沙沙的电流声，下一秒，加密频道就有人接了电话。
“明歌？”蜘蛛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听不出音色，但透出了惊讶，“你不是在诊所么？喝了助眠的药，这么早就醒了？”
“不，我想看看你那边能不能查到安曼达……安警官的坐标，”余明朗瞥了一脸严肃的清道夫一眼，压低了声音，“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她没跟你在一起？”蜘蛛的声音瞬间严肃了。
蜘蛛和清道夫都很清楚，安曼达对明歌的任务无比重要，可以说余明朗能否顺利完成这次任务，就看安曼达了。
一大清早的，余明朗说他失去了安曼达的消息，蜘蛛的困意马上消失了。
余明朗听了会电流的忙音，蜘蛛的声音飞快地再次进入频道，却带着罕见的挫败：“没门。我用黑客工具找过了，中枢城的网络空间里没看到她的信号，不知道她的脑机是没联网，还是人不在中枢城。”
“现在哪有脑机不联网的？”余明朗皱眉。
他心底的焦躁更甚，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就好像，回到了接到21号负伤的消息，却只能留在原地待命的那个时候一样！
“没准她只是睡了？”蜘蛛不确定地问，却又马上否决了自己，“……不，这个关头，她不可能抛下同伴……”
同伴……？
余明朗眼底的迷惘，忽然转向清晰。
“有了！”他激动地抬高了声音，把蜘蛛和清道夫都吓了一跳，“索恩给我植入的那个纳米炸弹，开关在安曼达身上的！”
“你说你脖子上那个？”清道夫站起身，从手术台旁边的零件堆里扫出一针管东西，“我怕有什么危险，昨晚帮你拆掉了。”
“不要紧吧？”老头看着余明朗骤变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你要的话我还能帮你注射回去。”
“没什么大碍，”蜘蛛的语气跟着兴奋起来，“只要那个炸弹还能连接到她手里的开关装置，就能定位到她那个开关所在的位置。”
“如果她还带着开关，就能看见她在什么地方！”余明朗兴奋地点了点头，迅速用掌心的义体芯片扫描着那个漂浮在针管内液体里的纳米态物质，紧接着问蜘蛛，“数据我传过去了，你靠这个能定位么？”
“没问题，就是很普通的炸弹。”蜘蛛的指尖在键盘上运作如飞，“所以你竟然被人插空子植入了这种东西，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当上本部前几的。”
“我……”余明朗想起那位真正的明歌，唇角的笑意不自觉地有些落寞，“我可不能代表那边的真实水平。”
“嗯……估计你这边的任务结束之后，我就到服务期了，不会待在努比斯的岗位上。”蜘蛛顺口说道，“到时候我去麦尔肯星，咱俩说不定还能见上一面，吃点喝点呢。”
“我不爱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余明朗摇了摇头，“这种话总让我想起，那些吵着说要和我一起退休的家伙。”
“听起来，他们都没什么好下场啊。”
蜘蛛有意无意地说。
下一秒，他被电流扭曲的声音猛地拔高：“喂！有线索了！”
蜘蛛像是在仔细辨认刷新的定位，喊了一嗓子，又没了动静。
余明朗急忙问：“什么东西？”
“泰坦……”脑波频道对面的声音，不可置信地喃喃起来，“位置在泰坦的仓库！”
脑机的接收器微微振动，随即一串坐标浮现在余明朗义眼的视网膜上。
随着蜘蛛在那头的操作，脑机中的坐标从数字化为钉子的形状，周围浮出中枢城的电子地图。
坐标就扎在黑奚区，中枢城的工厂集中地带。
周围环绕着泰坦集团大楼、钛思公司办公楼、恒智科技总部，以及军方办公大楼，围绕着努比斯星的一系列权力掌控者。
“她打小就离开了中枢城，在城里压根没什么熟人！”余明朗瞪大了眼，冲着蜘蛛的语气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命令意味，“快定位精确位置看看，这是个什么地方！”
“别吵吵！我在看呢！”蜘蛛焦躁地回答，听上去满头大汗，“你觉得你不想失去她，但你难道觉得我和清道夫就想失去她么？”
“不一样！”余明朗猛地用力拍响了桌子。
车库里的巨响，混杂着余明朗眼眶发红的怒吼：“你们想找到她，究竟想的是她那个人，还是她能找到保治茜的东西？我跟你们不一样！”
一旁的清道夫，不悦地眯起眼：“你现在纠结这个有什么用？快点找出那丫头才是正事。”
蜘蛛什么也没说，呼吸却沉重了起来。
余明朗听着脑波频道里杂乱的电流声，觉得自己的心脏随之沉下去。
他移开视线，看着自己紧紧攥起又松开的拳头，声音透出无尽的懊恼：“抱歉。只是这个场景，总让我想起……”21号和明歌赴死的那一天，那个咬着嘴唇不愿流下眼泪，却什么都做不了的自己。
“我明白你的意思。”清道夫冷静地截断他的话头，防止他在蜘蛛面前暴露自己其实不是明歌。
“成了！”频道里传回蜘蛛重重砸了一下键盘的声音，“精确位置出来了，她没在泰坦的仓库里，在仓库旁边！”
余明朗松了一口气，提起自己揣着冲锋枪的网球包就往车库外走：“什么地方？”
“另外一个小型仓库，应该没什么公司在用才对。”蜘蛛说，“数据传给你了。”
“她被什么人转移了。”余明朗立刻推论。
“喂，你昨晚刚接受治疗，现在还能自己行动么？”蜘蛛的声音在电流底下有些犹豫，“情报部肯定不想失去排名前几的执行员，也不想你像在审查中心那样暴露自己。如果我现在向他们打报告，他们很快就能调度出人手前往坐标，比你一个人过去要周全。”
他这时已经披上了自己的外套，指尖按过衣服底下缠得滴水不漏的绷带，无视了隐约的痛意，面无表情地回答蜘蛛：“接下来的一分一秒，都不该被浪费在打报告上。”
“况且，”高大的男人跨上清道夫的摩托车，在汽缸的轰鸣声中狠戾地眯起了眼，“我的性命，着实没有情报部备案的那么重要。”
脱口而出的瞬间，不仅是蜘蛛，连他自己都有一瞬的恍惚。
后腰传回来的痛楚是真实的，真正用力的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碾过。
可是，面对她可能遭受威胁这件事，他没得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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