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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浓处自恨故多嗔(下)
起初,庞焱只是扶着她的头浅浅吻了两下,岑滢回吻了两下,庞焱又吻了两下。
然后,就分不清谁在吻谁了。
岑滢感觉小腹收缩痛,蜷着肚子从纠缠中退出来,才想起来这不是一个适合放纵的夜晚。
一只手却还压在庞焱的胸大肌上。
庞焱拍亮了夜灯,一手支起头,瞥了一眼自己胸前的手,拿另一只手压住,满眼笑:“是谁说只单纯亲一下?”
岑滢立即抽回手拍灭灯,翻了个身口述指令:“睡觉”,便再不理人。
过了十分钟,岑滢又坐了起来,黑暗中闷闷说了一句:“我去睡客房。”
空气里扰人的雪松香味,仿佛和某件事有了代言的关系,让她顿悟了前两天书里看到的那种叫普鲁斯特的效应。
嗅觉一感知,大脑就跟叛变了一样,自动就会生成一些发生过没发生过的画面。
跟着整个人就身临其境进入一种4D全息体验,从呼吸开始变得紧绷。
岑滢在心里暗叨了一句:“我去!”
也不知叨的谁,梭着就往床边要下去。
偏偏庞焱还不明就里地把人拉回去抱进怀里,低沉着鼻音抱怨:“睡什么客房......”
岑滢扭了两下只觉得呼吸也变热起来。
庞焱本来只是下意识地不让走,终于被重新激活思考功能,问:“干嘛要去睡客房?”
“睡不着。”岑滢含糊应了一句。
庞焱又拍亮灯,低头盯着手臂上枕着的人,良久,忽然垂着眼笑开了,徐徐吐出一句:“我也睡不着了,怎么办吧?”
“笑屁。”岑滢撅着嘴唇挤出两个字。
“要不——”庞焱拉起她的一只手就往自己小腹上按。
岑滢又急又气,两只手挥舞着推搡,边喊:“不要!”
“就要!”
庞焱捉住那双抵抗的手,半身压上来,带着一点恶作剧的意味。
“不行!”
“为什么不行?”
岑滢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瞪他,牙齿都要崩裂了,非常不情愿又恼怒地解释:“我帮你,我自己不会有反应吗......”
“噢——”
庞焱“噢”了好长一声,双手把人搂过来,贴着她的脸笑得肩膀发抖。
岑滢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就觉得他那笑一股子捉弄人得逞的张狂,非常不顺耳。
“让你笑!让你笑!”一顿拳头捶在肌肉上,捶者痛,被捶者快。
庞焱又是“哎呀”又是笑,都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开心的。
最后当然是庞焱滚去睡客房。
结果,两个人拉开柜子找被套的时候,才发现新被套一堆,没有一床是拆封洗过的。
再到客房一看,果然连床垫都还封着外包装。
客房是没法睡了,大半夜的,两个人都折腾不动了,只能等明天再收拾。
庞大明星出门在外天天住套房,回到家只能在自家沙发上将就,身盖薄毯,睡得比哪一晚都快。
*
恋爱半年,在一起的时间一只手数都嫌指头多。
十天假期简直让两个人有种安享晚年的感觉。
第一天,二人合力在花园里种下一圃岑滢喜欢的玫瑰花,一圃茉莉花。
庞焱笑说玫瑰是“美到你跪”,茉莉是“磨到你栗”。
岑滢反应了一会儿,拎起铲子追得庞焱满园子猴跑,跃过小桥,撞落一地炮仗花,终于把人堵在工具房门口。
庞焱嬉笑求到再说一次的机会:“玫瑰是‘没有你贵’,茉莉是‘莫再分离’。”
说完伸手就在岑滢脸上抹了一条泥,美其名曰:“花儿就得肥来养。”
岑滢反手给他糊了一脸迷彩,仰头笑回:“花魁就得肥来堆。”
说完自己也不知触到了哪根笑筋,乐得东倒西歪。
被点“花魁”的人歪下头来追着看她笑。
岑滢被看得不好意思,又严肃不起来,挡着脸四面躲。
庞焱也跟着四面堵,团团凑着看,一副“我就看你要笑多久”的表情。
看得庞焱自己也压不住嘴角,将人满怀抱住,抵在了门上。
看她笑完了,才从牙缝格格磨出四个字:“花魁是吧......”
眨眼岑滢被堵得呼吸困在胸腔里,捶了半天才挣脱,落荒而逃。
*
第二天,庞焱心血来潮说要展示一下厨艺。
从已面世的“招牌”酸辣面来判断,岑滢觉得这家伙多少有点厨师的天分,放心去收拾床品,又去归放刚送到货的生活用品。
结果十二点饥肠辘辘来看厨房,一派冷火荒凉的景象,庞主厨还在床上裹着毯子没睁过眼。
因为拍戏养成了作息不规律的习惯,庞大明星休假了依然是不熬到半夜都睡不着,和岑滢早睡早起的作息足足错开了五个小时。
岑滢一算,一天里,他们两个人同时清醒着能谈恋爱的时间,只有十一个小时,十天的假期一下子打了四六折,顿时有种被假期诈骗的感觉。
其实做饭这件事,她也不是不能做。
以前被嫁女心切的罗雪屏培训过,也为韩渣男精进过,做几个比大厨不足比快餐有余的家常菜不在话下。
只是在这段感情里,岑滢洗脑自己秉持“庞焱能做她就不动手,不能做就想办法让他动手”的理念。
一则想让庞焱多付出,有付出才有难舍,他们的关系才能更长久牢固。
二则庞焱的付出能让她感觉到被爱,修补聚少离多的不安全感,增强对这段感情的信心,她情绪稳定了,对双方才有益。
反正就是不能让自己在这段感情里感到一丝委屈。
哪怕有一天离开,也不能带走一点不甘。
对比当年对韩渣男掏心掏肺、自断后路,这样的小心机多少会让岑滢偶然闪过一丝对庞焱的负疚。
但感情里的天平,谁为对方倾斜,谁就覆灭。
盲目的爱就像搞迷信活动,一生献祭一次,她觉得已经傻叉够了。
她现在已经对不能掌控的东西祛魅,对自己的掌控感仿佛有一种魔力,会让人上瘾。
因为掌控了自己,身外的一切能不能掌控,似乎都无所谓了。
所以哪怕过了午饭时间,岑滢依然一手举饼干,一手懒懒依着她精挑细选的珍珠贝玻璃门,耐耐心心看着。
庞焱难得白T恤上身,戴着她的墨蓝牛仔围裙,不太合身,初春正午的阳光投在窗台上,又映在他的脸上,生米煮熟的香气飘散出来,让站在厨房门口的岑滢有一瞬感觉时间停住了,一种烟火升平、岁月静好的满足仿佛把她经历过的那些孤独都点亮了,也把未知变得乐观。
厨房里兀自忙碌的人似乎也很自得其乐,感叹道:“冰箱满满当当,还有人消存货的感觉真好。”
岑滢低头笑了一下,抬眼就见庞焱手肘搭着门框站在她面前:“想吃什么菜?”
“都行。”岑滢心里真是这么想的,吃什么都行,只要快,她要饿晕了。
庞焱转身的时候,岑滢忍不住又问了曾经问过他的那个问题:“你为什么喜欢穿黑色?”
庞焱回头笑了一下:“真话?”
岑滢:“嗯。”
庞焱轻“啧”了一下舌头。
“因为,以前没有那么多衣服,黑色不会显脏。”
庞焱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望着自己正拉开冰箱门的手,忽然转头又笑了一下,用极轻的声音说:“如果一直那样,我可能没勇气说出这些话。”
他没等岑滢说话,自嘲似地又笑了一下,补充道:“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提醒自己要变得黑心狠辣一点。”
说完,好像这话有多好笑,自己笑了几声。
岑滢愣了一下,说不清来由,就有一种很想抱住眼前这个人的冲动。
可是很奇怪,以前他们只是朋友,安慰鼓励的话随口就来,说得再煽情也不会感觉刻意或是尴尬。
现在关系更亲密了,那些话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也玩笑似地问:“变成了吗?”
庞焱停下洗菜的手,歪着头似乎想了一下,不知意味地笑了一声。
岑滢终于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他。
“怎么了?”庞焱切菜的手没停,偏头问。
“有点冷。”岑滢手臂环着他的腰,脸靠在他背上,压住发热的眼眶。
岑滢不确定将来庞焱会怎么回忆这一刻,甚至这一刻能不能在他心里留下一些印记。
但在她心里,这一刻给了她很多笃定,给她带来了这段感情中难得的安宁平和,让她存下了和他并肩走得更远一些的力量。
半个小时后,岑滢到餐厅打探,就见桌上两盘绿叽叽的菜。
她偷偷尝了一遍。
菠菜又硬又涩,吃完牙齿就像生了锈。
豌豆外面炒成了虎皮,里面一股子生浆味儿。
厨房里,庞焱错把陈醋当酱油倒进锅,兑完了半罐子白糖,又把岑滢的麦芽糖替补上,最终熬出了一锅拔丝碳烧排骨。
岑滢用筷子挑起能拉出一米多长的糖丝:"庞大厨,庙会都赶完了,请问您打算上哪儿展示您这三代单传的糖画技艺?"
庞焱嘴硬地掰断糖丝,挑了一截,就要往岑滢头发里插:“来,今年最流行的冰糖发簪。”
岑滢笑着躲闪开,也折下两段,踮着脚给他粘前额上:“冰糖犄角,岑氏定制。”
这一天,两个人成功合并午餐和晚餐,节省了一顿饭。
*
第三天,岑滢亲自下厨,炖了清汤土鸡,炒了秋葵、虾仁豆腐、虎皮青椒。
庞焱做完岑大当家吩咐的家务劳动,闻着香来到餐桌前。
看到菜,忽然就换了一脸平静。
二人坐下吃饭,岑滢泡了鸡汤,吃了虾仁,品了秋葵,甚满意。
庞大明星低头狂扒拉米饭,就对着一个虎皮青椒霍霍。
岑滢知道庞焱喜欢吃辣,但一向咸甜不忌,并不挑食,什么都能吃。
看了他一会儿,忍不住招呼:“吃鸡啊!”
庞焱欲言又止,半晌很为难似地憋出一句:“我不太会吃,清汤煮的鸡......”
岑滢诧异:“为什么?”
“嗯,清汤鸡它,就是,吃着有点像,呃,鸡的洗澡水,有点腥......”
岑滢望着鸡汤里大块的老姜,又把碗里的喝了一口。
“不腥啊。”
“反正......呃……”
“就是腥。”
岑滢:“......”
好吧。
“那你吃虾仁豆腐吧。”
“虾仁和豆腐白炒,看着,就腥......”
岑滢想给他头上捶出一颗星。
他们认识的“腥”是同一个字吗?
“吃这个。”岑滢指指秋葵。
鲜甜清爽的蔬菜,还炝了酱油,他再给她说出一个“腥”字试试。
“我不太会吃这个,黏叽叽的,像口水,有点......恶心。”
岑滢喉咙拱了一下,差点把咽下去的秋葵吐出来。
庞焱一手摸头,继续扒饭,好像刚刚把所有菜挑剔了一遍的人不是他,他比厨师还委屈。
岑滢有一种风和日丽撞冰山的心情。
她从小吃不惯葱姜蒜香菜韭菜韭黄,被人说拣嘴,以为自己算很挑食了。
没想到在难养这条赛道,这位看似随和的庞先生,比她还造诣高。
“你怎么这么挑食!”岑滢忍不住总结。
难养先生不以为然:“你看,你不爱吃辣,我不爱吃腥,我们都有不爱吃的东西,我怎么能算挑食呢。”
岑滢差点被这家伙的歪理气冒烟,连坐地想起这三天的种种不顺眼:换下的衣服不挂衣帽架、用过的剪刀不放回原处、洗碗机里碗留到下次洗碗才收、晚睡晚起……
“我们生活习惯好像不太一样......”岑滢用一种后知后觉的口气说。
庞焱一盘虎皮青椒就了两碗饭,听了这话,双腿往前把对面的腿一盘:“世界上哪有生活习惯一模一样的人,苏格拉底说不一样就不能相爱?有一个词叫,‘求,同,存,异’。”
*
转眼十天只剩两天。
两个人都莫名开始有点蔫。
岑滢心里当然不想他离开,又不能说。
不说还能撑一下,就怕一说出来,一个难为,一个为难。
搞不好,一刻值千金的相聚不欢而散。
她更不想让自己显得依赖。
哪怕心里她就想这么赖着他。
结果岑滢张口就开始抱怨庞焱回来几天,把她的剧本进度都耽搁了。
庞焱心中眼中当然明白嘴硬的人在掩饰什么。
吃过午饭一起收拾的时候,岑滢说了一个决定:“我待会儿要去趟海洋馆。”
她决定提前两天开始投入工作转移注意力,有工作抵挡,总不至于在他离开的第一天太过于失落。
“你跟谁去?”庞焱一脸警觉。
“我自己去。剧本里有个场景,不知道放在哪儿合适,去海洋馆找找灵感。”
庞焱双眸含笑,俯身望着她:“我陪你一起去。要不,我们去动物园,旧地重游。”
岑滢当然知道他在开玩笑,随口一答:“好啊。”
他跟她出门,那她简直就是通缉犯的待遇。
她换好衣服下楼准备出门,就见庞大明星穿一件长到小腿的草灰色羽绒服,已经换好了鞋,在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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