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捭阖修道界

作者:有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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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逃亡


      裘无锋被关在屋里,气闷地听着那两人的动静渐渐远了。他一刀又一刀地劈砍禁制。整座屋子都震动起来,禁制却没有被解开。他烦躁地吐息。真是麻烦。
      空气中传来一股尸体的异味。别人或许闻不出来,但裘无锋想忽略都难。伴随着“咔、咔”的声音,禁制消解了。门一开,外面站着一名僧人打扮的元婴男修。尸体的气味就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他问:“怎么样,裘无锋?现在改主意了吗?”

      玲跟着郦自衡飞过几座山头。郦自衡突然问她:“你身上真的有封铮留的杀招?我看着,可不太像。”
      什么都瞒不过他。“没有。”玲说。
      “哎呀,亏我一直以为他真心对你呢。”
      玲感到好笑,说:“封铮不会弄。”
      无论是将杀招留在别人身上还是封进法器,本质都是法术。封铮作为武修有多天资卓越,作为法修就有多一窍不通。不然,他也不至于没学到多少疗伤的法术,无论受了什么伤都只靠运转灵力恢复。
      封铮能用些基础法术应付日常所需;但让他施展此类高深的法术,实在太难为他。何况,这种法术的代价不小,要散掉自己的部分修为,封铮试过几次没成功,玲便不让他再试了。
      郦自衡说:“可惜了。从如今的情况看,真不是个好消息。”
      玲问:“什么情况?”
      她听见熟悉的“咔、咔”节奏声。与上次不同,它是木器而非铁器发出的声音。她飞快望向声源处:僧人摆弄着木制佛珠,他旁边站着裘无锋。灵力翻涌。
      郦自衡竖起折扇。声势浩大的攻击法术被他防住,隆隆作响。此时何需解释?郦自衡指一个方向,玲便跟着他逃。
      他们来到一座熟悉的院子。
      郦自衡挥扇突破禁制,将玲扔进院子里。然后,他又扔出一只很大的袋子,动作匆忙,不慎砸中了玲的脑袋。那袋子重得惊人,险些击晕她。
      郦自衡对院子的主人,周纪,说:“让她在你这躲着。”说完,他就要走。
      玲头晕目眩,拦他说:“不行,你不是他们的对手,不能迎战。”
      “那你去?”
      “可以逃去东岳。”
      “太远。会被他们先一步追上。”
      玲深吸气,说:“还有一个办法。”她用法术查封铮的位置。她曾抛下封铮,曾言明不想要他的帮助。然而食言也罢,不义也罢,她总不能放任郦自衡去送死。可是封铮现在离他们太远了,比东岳还要远。
      郦自衡看出她在找谁,也看出这行不通。他挥扇,霎时间飞走了。
      而周纪,施施然拾起袋子。打开一看,成堆的灵铢闪耀着。周纪真心实意地笑了。
      电光火石之间,玲脑子闪过无数碎片,终于汇成猜测。她问周纪:“沛水的事,还有追杀我们的傀儡师,两者有关系,对吗?一名元婴修士的情报怎能价值十四万之高?想来是因为,前辈把沛水之事的价钱加进去了。”
      周纪的反应更在玲意料之外。周纪惊讶道:“你还不知道吗?”
      “什么?”
      “嗯……做我们这行,最忌讳白给消息不收钱。”周纪诚恳道,“这样,你付我五百灵铢意思意思,我就给你指条捷径。”
      玲立即付钱。
      收了钱,周纪便大方地解释:“你之前问的答案,郦自衡早就来买过了。你们不是一起的吗?我还当他是来替你买的。”
      玲的眼睛睁大了。
      原来她想知道的真相,早被郦自衡在背地里咀嚼过不知多少遍了。他真是——世上简直再没有谁比他擅长充当恶人。玲又气又想笑,再一想郦自衡现在命悬一线,又笑不出来。
      远方传来阵阵钟声。是希望,抑或更深的绝境?警示兽潮的、淮山的钟声,偏偏在此刻响起了。

      某处山峭上,太瑛、元彻两位真人俯视着半壁西岳。元彻真人秦直打着哈欠问:“严能道尊他感应到兽潮什么时候开始来着?”
      太瑛真人白圭和冯长老同时说:“半刻钟后。”冯长老揖手。
      秦直又打哈欠。他刚被从被窝里喊起来,如今人虽然站在前线,魂却像留在了被子里。白圭看不下去,拍出一枚醒神的符文:“别睡了。”
      秦直眼睛没睁,但灵活地躲开了。他说:“别别,用法术醒神多难受啊?我马上就醒了。要不聊两句?”
      “我们警觉点,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白圭说。
      白圭不捧场,秦直便另找别人聊天。他问冯长老:“小冯,你知不知道白澈的娘叫蒋琴啊?我本来就不知道,有一回太瑛喊她‘小琴’,我在旁边还应了一声,奇怪他怎么突然叫我叫得这么亲热。”
      旁人听着都替他尴尬。白圭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说:“怎么可能是在叫你?”
      秦直不乐意了:“我师娘她老人家还在世的时候也是叫我‘小秦’的。怎么,你只许蒋琴用这个小名?”斗嘴几句,他果然清醒不少。
      一名男修远远飞来。他揖手道:“真人,兽潮出现了。”

      郦自衡站在树林中,周围方圆十几丈遍布禁制、阵法。裘无锋和僧人追上来,互看一眼,谁也没贸然闯进去。
      僧人问:“怎么不跑了?”
      郦自衡说:“跑得烦了,今日便来正经打一场。”
      “玲呢?”
      “杀了。”
      “不可能。”
      “那你还问?”
      “如果我说,如果你把她交给我,我就不杀你呢?”
      裘无锋语气不善:“你什么意思。”
      郦自衡则说:“不可能,你一定会杀我。”
      “你我无冤无仇——”
      郦自衡打断:“别装了。你不是早就写信试探过我了吗?我收到那封求救信时,还以为哪位道友眼馋古柯宗的悬赏金,想引我出现。其实不然,信是你写的,你想试探玲周围的人,看谁能认出赝品。我能,所以你一定要除掉我,免得我届时揭穿傀儡的真面目。”
      僧人发出感慨的叹息。他说:“如果你我联手,一定能成事。郦道友,别错过机会。”
      郦自衡说:“暂时与你虚与委蛇,其实是个办法。可惜,一想到同你共事,我便有些反胃。就不麻烦了。”
      山下传来兽类的嘶吼声,逐渐逼近。光从声音就能听出,这次兽潮来得尤其猛烈,妖兽之多不同以往。须臾之间,成群的妖兽涌向三人,它们不辨善恶忠奸,疯狂地攻击任何修士,拼命往山上冲。
      三人各自施展本领对抗妖兽。太多的妖兽冲进郦自衡布置的陷阱,它们死的死伤的伤,用生命踏平了他的防御。僧人和裘无锋此时才齐齐攻向郦自衡。
      残疾的左手背在身后,郦自衡右手持扇,每一寸的翻折、展开、合拢都是触发法术的媒介。他施法的速度和强度胜过无数双手健全的法修。短时间之内——就像落花在无风的日子里从枝头飘到地上那么短的时间里——战斗的景象已经天翻地覆。地上堆积着妖兽的尸体,他们周围已经不剩下任何草木,唯有炼狱般的血肉和焦土。三人都负伤,他们中没有谁认为自己会输。
      裘无锋迎面劈开法术,他被法术余波伤到,却也迫得郦自衡空门大开。裘无锋忍着麻痹的不适,冲僧人喊道:“喂!”
      面对难得的时机,僧人动作停滞,竟然一动不动。郦自衡重新聚起法术。
      裘无锋烦躁:“你愣着干什么?”
      郦自衡哂笑。看来傀儡主人自顾不暇了——兽潮来袭,现在两岳没有安全的地方;妖兽袭击了傀儡主人,令他没空操控傀儡。郦自衡用力击出一道法术,将裘无锋钉住,反身便逃。
      血淅淅沥沥地流。裘无锋会闻到,会跟过来,但郦自衡唯有不停地逃。越过几座山丘,他失血力竭,终于支撑不住,向地面倒去。
      他没有摔在地上。有人推了他一把,令他直直落入泥土中。那感觉与其说是玄妙,不如说是叫郦自衡浑身不自在。他刚心生反感,心法便失效,他被泥土压住,简直整个人嵌进地底了。
      玲说:“别抵抗。你是元婴期修士,一旦抵抗,我没法带你。”让自我意识极强的郦自衡接受“无我”的“空性”心法,也真是难为他了。
      生死关头,郦自衡求生欲终于险胜于他的自我。玲带着他遁地而逃,还算顺利。
      郦自衡问:“周纪呢?”
      玲说:“兽潮冲垮了她的府邸,我们失散了。”
      郦自衡啧声:“我要找她退钱。”又说,“提醒你一声,山里水里,裘无锋都闻得出来。”
      玲努力提速:“总之先逃。成与不成——”
      “——唯有一试。”

      裘无锋嗅了嗅,说:“他们逃进山堑里了。”
      僧人闻言深追,裘无锋却没有动。僧人问:“怎么不追?”
      裘无锋环顾,视线落在附近的一处禁制上。这是修士们设下法术,它能汇聚灵气,欺骗妖兽去往指定的方向。如今,东岳西岳都使用此类法术布防,将妖兽引去高阶修士驻守之地。裘无锋说:“把这个法术毁了,妖兽就会涌进山堑。郦自衡必死无疑。”
      僧人阻拦:“不行!这么多妖兽涌过去,那女修也会死!”
      “只要郦自衡死,别的我不关心。”
      僧人霎时挥出法术。裘无锋早有预料,一刀劈断僧人的脖子。断口处,血液喷薄而出,其皮肤之下,炼器的材料闪闪发光。傀儡的头掉在地上,却仍然咬牙切齿道:“裘无锋!你敢坏我的事——”
      裘无锋挨了法术,半边身体都剧痛难忍。他蹲下来:“对。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我不关心。”他看起来比傀儡还要更恨,指着自己的耳钉,“我什么都不关心。我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
      “哈哈。你错了,不会结束的。永远不会结束!郦自衡死了,成玄真人还会派你去追杀下一个人,不仅如此,裘无锋,你上次侍寝是什么时候——?!”
      刀用力嵌进傀儡的脑袋,终于令它闭了嘴。裘无锋太愤怒,连手都在抖。他抽刀,砍掉驱赶妖兽的法术。
      裘无锋逃走了。在他身后,数不清的妖兽如洪水般涌进山堑。

      上方传来震动。敲打的噪音夹杂灵力,震彻心扉。郦自衡探查,说:“是妖兽,数量很多。”
      玲的心猛得一沉。此处山堑灵气丰沛,妖兽吸收灵气,会变得越来越强,最终足以匹敌高阶修士。到那时候,它们一跺脚、一声嘶吼的余威都足以抹消她和郦自衡。她说:“我们先往下躲躲。”
      说着,她带着郦自衡更往地底深处沉去。忽然,威压震慑荡漾开来,她不得不停下来。
      玲喘息:“下面是法术禁制,我们被挡住了。这里怎么会有禁制?”
      “地库、洞府,都有可能。”郦自衡折扇点地,闭上眼睛。
      “能破开吗?”
      郦自衡施法。灵力翻腾,碰撞的力量令玲倍感压抑。郦自衡脸色不佳:“不能。力量很强,是高阶修士的禁制。”
      玲气息急促。她施法清出一片空间:“你在这里等等,我去找别的出路。”她又潜入泥土中。
      郦自衡原地等待。头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那些妖兽的力量又增强了。
      半晌,玲终于回来了。她口角带血,被刚刚的异动震出了内伤。迎着郦自衡的目光,她摇了摇头。
      没有别的出路。
      寂静。郦自衡和玲相对无言,谁也没说出好提议。又是一阵剧烈的震动,郦自衡施法抵挡——他暂时还挡得住,但很快就将无能为力。死亡迫近,沉默令人更加心绪难平。至少,郦自衡不打算说什么空洞的、无意义的遗言。
      看起来,玲与他不同。她轻声说:“郦自衡,周纪告诉我说,你买过我想要的情报。”
      郦自衡说:“我们都快死了,你还关心这个?”
      玲的眼睛里涌起潮意。不过她瞥开视线,令人看不清楚。郦自衡无动于衷。他不过实话实说。生死之事,没谁能代替谁面对,如果她不够坚强,那是她自己的问题。
      玲说:“正因为快死了,我才想,至少要在死前知道真相。”
      郦自衡掂着折扇,没说话。
      玲又说:“事到如今,我没有什么能用来交换情报,也没办法再报答你。说或不说,全看你。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我真的感激你。”
      郦自衡如何看不出她以退为进,目的是让他说出她没能得到的答案。此时追逐真相还有什么用?纯粹的感情用事。郦自衡本应该拒绝。但是,他毕竟也是人:死期将至,友人吐露临终前的心愿,这令他铜墙铁壁般的心防不免坍塌了一点点,露出名为“恻隐”的缺口。
      郦自衡笑:“好吧,我最后再做一次好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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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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