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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有乡
面向郑安时,谭思依便换了一副面容,她尽量用一种温和的语气道:“皇上,斯人已逝,还请节哀。”
郑安仿若没有听见,他直起身子深吸一口气,随后茫然地看了看四周。
好半晌,郑安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身边坐着的是何人。
他对着谭思依道:“谭爱卿,你们也不必叫朕皇上了。”
“若徐尧惜才,你们便继续进宫效忠;若他容不下你们,你们便追随姑姑,左右她不会叫你们受委屈。”
李云戈:“?”
他没听错吧,皇上这是要放弃皇位继承权的意思?
“皇上,那您呢?”李云戈有点懵道。
郑安凄然一笑,心底突然放下些什么:“朕呀,已经没有什么同徐尧斗下去的决心了。”
“朕担心你们跟着朕,赢不了,也不得善终。”
得了这话,谭思依和李云戈对视一眼。
谭思依竟不觉意外,反而一脸“果然如此”。
李云戈觉得自己彻底搞不清楚现状了。
搞不清状况的,现下还有一人。
言步月从一张满是竹香的床上醒来、望着用竹竿搭好的屋顶时,还有些懵。
她不是被人推下山崖了吗?怎会出现在这个竹色竹香的屋子里?
没来得及深想,言步月便感受到了一种尖刺的痛感,并且布满了全身。
不能这么被动,她要起身看看什么情况。
“言姑娘,你伤得很重,还是不要乱动为好。”
眼见着躺在床上的言步月挣扎着要起来,站在门外的郑妍看到之后,及时制止了她。
看到郑妍的瞬间,言步月觉得极为梦幻。
她被疾步而来的郑妍扶着从床上半坐起来,郑妍还贴心的给言步月腰后垫了一个软枕。
“多、多谢。”预感是郑妍派人救了她,言步月道出一声并不熟练的谢意。
站在床头的郑妍有些意外,随后想到这位言姑娘一向爱憎分明、聪慧敏锐,她也就坦然接受了。
“我虽然叫人在半山腰及时接住了你,但免不了身体会有些不适。”郑妍弯腰矮声道:“你若有什么不舒服的,尽管同我和谭大人讲,这段时日,我们会照顾你。”
言步月张了张嘴,意识到自己如今只能一味的道谢,仿佛没有一丝的意义。
于是她最终没有说什么,只是对着郑妍浅淡一笑。
给言步月端来药汤之后,郑妍正想离开,叫言步月好好休息。
言步月却叫住了她。
“请问……”言步月抬眼看向郑妍的身影,“这里是什么地方?”
郑妍侧过身子,对着言步月宽慰一笑:“这里是平芜山。”
“放心,这里很安全,不会有人打扰。”
“嗯。”言步月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
随后,言步月垂下头去,随后低声道“那,他还好吗?有没有被徐尧的人发现?”
郑妍很清楚言步月口中的“他”是何人,但郑妍觉得那人的动态此刻似乎还不适合告诉言步月。
于是,郑妍将身子全部转过去,眉眼温柔地看向言步月:“有你的舍身相护,他自然不会有事。”
“不过,你现在唯一的任务便是——”
“不要让他知道你还活着。”
得了这话,言步月微愣了一下。
当那扇竹门被走出门外的郑妍关上之后,言步月突然意识到,郑妍不叫郑安知道她还活着,心中一定是有一个周详的谋划,她应该理解郑妍的选择。
“药喝了么?”郑妍刚走回大厅,慕琼宁便捧着一本蓝皮书,眼都没抬地问道。
“嗯。”郑妍过来坐到慕琼宁对面,“再将养个把月就没什么大碍了。”
慕琼宁点点头,将手中的蓝皮书翻了一页。
慕琼宁冷不防道。
“噗——”
被慕琼宁的一句话给打得猝不及防的郑妍,将刚灌进嘴里的茶尽数给吐了出来。
“啊,”郑妍尽可能解释道:“这、这个……”
“我不是想着人多力量大嘛。”
“再说了,徐尧对面的军师如今是他爹。要是我们能找到一个深知对面军师弱点又很愿意帮我们忙的人过来,岂不是锦上添花?”
显然郑妍的一番解释并没有叫慕琼宁满意,反而他因为郑妍的一句“愿意帮忙”彻底点燃了他毒舌的导火索。
“呵,”慕琼宁含讥带诮道:“我相信公主不会不知道,李云戈肯跑来帮忙,究竟是承谁的情。”
郑妍被慕琼宁的讥讽震得说不出话来。
她没想到,这么长时间了,慕琼宁对李云戈的意见还是那么大。
“我向你们二人发愿,我谭思依会让李云戈的目光从公主身上转移,并让他真正看到我。”
“届时,驸马便可以安心了吧?”
就在慕琼宁摆足“有我没他,有他没我”的姿态时,谭思依突然出现,打破了这场僵局。
因为谭思依足够自信,导致让在场的二人错愕之余,似乎真的想象到了他们二人手牵手在一起的画面。
那个场景温馨而又美好,温暖的叫慕琼宁覆在脸上的冰霜也有一刻的融化。
还是郑妍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她站起身来,随后略显欣喜地走向谭思依。
郑妍很高兴好友能够没有因为自己的缘故,而错过她与李云戈的缘分。
她一直都觉得谭思依与探花十分般配,如果不是因为如今是特殊时期,他俩或许早就在一起夜话桑麻、共叙情谊了。
大话说出去,谭思依此刻也有些羞赧。
她今日碰巧听到了公主与驸马的对话,冲动之下,便气吞山河地道出了此话。
不过,这大概也是她一直以来的心事和愿望。所以在说出口的那一刻,她心底亦有片刻的释怀和宁静。
“公主、驸马,”谭思依不好意思却坚决地吼道:“我会努力的!”
“你是说……到手的鸭子你亲眼看着它飞了?”御书房内,徐尧背着手阴恻恻地道。
“皇上,”李奇峰恭敬一拜,脸上暗中淌过一滴冷汗来,“此次是微臣疏忽,若再有下次一定提头来见!”
得了这话,徐尧无端一笑,也不答复他,只绕着李奇峰走了一圈。
“李爱卿呀,”徐尧开口道:“朕肯定是相信你的,毕竟你家夫人,你一个不高兴都敢杀。别说你的一颗头了。”
“肯定是朕想要,你便给朕了。”
“可,朕要你的一颗头作甚?”
听到这里,李奇峰扑通一声跪地,把头尽可能地埋低道:“微臣、微臣惶恐。”
徐尧一面去扶李奇峰起身,一面春风和煦道:“爱卿何须惶恐?”
“你比张谨义聪明,也比他有能耐。”
“他尚且都能替朕办好一两件事,你又有什么不能的?”
“必定是取郑氏一族的脑袋都不在话下。”
徐尧内力浑厚,方才两手托着李奇峰的肩膀扶他起身的同时,也叫李奇峰疼得冷汗连连,甚至嘴角都蜿蜒出一条红痕。
跟着徐尧一段时间,李奇峰多少也摸清了徐尧的秉性。
此人就是如此,不仅打一巴掌给你一甜枣,还从来不承认他否认打压过你。
徐尧认为,阴阳你是在鞭策你,暗讽是在激励你。
李奇峰知道,徐尧绝非贤君人选。
但他一向尚强不尚贤,只要那人足够强,给他的好处够多,他就追随那人。
想清楚这些,李奇峰毫不在意地擦了擦嘴角的血,向徐尧回了一句“是”,便颤颤巍巍离开了。
郑安夜里闭上眼睛躺在床上,做了一个梦。
依旧是从前的那个仙女入梦。
只不过,那个仙女在郑安遇到言步月之后,自此有了一张脸。
曾经的她踩着天阶一步一步登上云巅,身似燕、靥如花。
鬓边弯月簪的银辉可与天上玄烛争光。
如今的她,满面鲜血、纱裙破碎。
就连头上的簪子也被人折断,随意丢弃在了一旁。
亲眼看到这一幕的郑安肝肠寸断。
情感上,他一定要替她雪耻,就算是去死。
可理智上,郑安觉得他赢不了。
若不是他执意要为自己的上位寻一份正当性,抛开徐尧没有能证明自己是皇上的玉玺之外,他其实已经算是一国之主。
再加上,徐尧的拥护者、财富远比自己多,郑安不知道怎么同他斗。
从前的郑安,虽明知不敌,却因一腔热忱,对与徐尧斗争这件事充满了信心。
可如今,他历尽千帆,归来还是孑然一身。不仅没有多了多少助力,反而把自己内心搞得一身伤,就连从前的勇气也没有了。
很少有人能连续多日目睹两个人的死亡而无动于衷的,也很少有人能立马振作精神,去对抗那个比自己要强大很多的敌人。
那样,不是在以卵击石便是自掘坟墓。
郑安不想做那些无用之事,当他正打算守着言步月的衣冠冢了却余生时,郑妍却出现在了郑安的梦里。
郑妍自黑暗中走来,没有看郑安一眼,兀自拉着言步月起身。
郑妍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法术,叫仙女转了一圈,裙摆翻飞之间,仙女的累累伤痕和血迹便全都没有了。
郑安正愣神,郑妍转过脸劈头盖脸对着他就是一句——
“你怎么这么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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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小皇帝也是一个爱做梦的美少年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