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睡一只恶鬼

　　半个月后。

　　南明市杨树区。

　　晚上接近十二点，开元便利店基本没什么客人，女孩站在收银台后面，正打开笔记本记录明天需要补货的东西，准备待会儿发给送货商和琴姐。

　　店门敞开着，从外面的玻璃落地窗外往里看，她鬓边的发丝被带着凉意的夜风吹动，整个店里弥漫着柔和美好的氛围。

　　来换班的小云看见这一幕后不自觉停住了脚步，直到女孩将发丝下意识划到耳后并且朝这边看过来后，她才如梦初醒般往里面走。

　　小云笑了笑。

　　姜烟再次回到便利店她还是很开心的，毕竟跟友好熟悉的同事一起工作是件很开心的事儿。只是同事回来的原因让她有些唏嘘。

　　听说她是在去学校的途中出了车祸，在病床上昏迷了一个多月。好在造成车祸的另一方负全责，车祸发生后，第一时间送姜烟去就医，承担了全部费用，然后动用关系帮她紧急办理了一年的休学。

　　姜烟醒来后已经是处于休学状态，店里这两个月的时间新招进来的店员在半个月前辞职了，她又回来补了这个缺。

　　“小云你来了。”姜烟看了看身后墙上挂着的钟，“快十二点了啊，时间过得好快。”

　　小云去库房拿了店里统一的围裙带上，“对啊！哎，怎么就你一个人，杨丽呢？”

　　“丽丽家十点过的时候打电话来，她儿子发烧了，她就赶忙先回去了。反正晚上人少，我一个人也没事。”

　　“你胆子真大，其实夜班确实没什么人，可是旁边那个小区有一栋凶楼哎，晚上怪瘆人的。”小云缩了缩脖子，“行了，你快回去吧，围裙放这儿就行，群美说她马上就到。你租好房子了吧？没租我给你钥匙，你去我那儿先凑合两晚？“

　　姜烟解下围裙走出来笑道：“谢谢，租到啦，我还住原来那儿。再说，开玩笑，我可是在这儿上了三年学哎，周围熟得很，租房分分钟的事儿！”

　　姜烟走出便利店，街道外面更凉，她停住脚将外套拉链拉到最上面，然后揣着衣兜拐进了右边的开元街道。

　　这么久了，开元街道那两盏破路灯竟然还没修，姜烟路过的时候抬眼看了看，准备明天去小区的物业处反映，叫他们找有关部门处理一下。

　　怕倒是不怕，只是黑漆漆的，半夜回家的路上容易踩到狗屎。

　　小区里养狗的人太多了，大晚上遛狗的人都不少，蔡思秦前两天从南明大学来找她的时候就中招了，跑厕所一边刷鞋一边哭天抢地。

　　她还是租在原来的地方。

　　得益于两场时间不一的自杀案和凶杀案，五栋以及周围的几栋房子市场下降很多，姜烟甚至以更低的价格租下了房间，房东阿姨还高兴得不得了。

　　楼下的路灯亮着，要深秋了，也不知道灯下怎么还聚集了这么多的飞蚊，临到楼下，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

　　很奇怪，这栋楼前前后后死了三个人，警察局带走一个，可是姜烟却一点都不害怕。

　　姜烟感慨着摇摇头。

　　高一刚租进来时或许很怕，现在她觉得，死谁无所谓，别死她房里就行！

　　世界上唯有穷鬼才是最可怕的！

　　五楼，高歌和段小倩委屈地扒着窗户往下面看。

　　段小倩忧伤道：“高歌，你说烟烟为什么看不见我们了啊，她肯定是生气那天来给我们煮火锅被那个坏人伤害了。”

　　高歌撑着下巴叹了口气。

　　两个小鬼伤心得不行，在姜烟隔壁那张硌骨头的木床上跪着抱头痛哭。

　　姜烟回到房间里，洗漱完后跟蔡思秦以及发消息关心她的高中同学聊了两句，然后拿过床头柜上那本几个月前买的外语小说翻了翻，这本已经磕磕绊绊看完了，她正从头开始慢慢精读。

　　困意席卷得很快，还没翻几页呢，她就关灯睡下了。

　　黑暗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来到床前，默默看着床上的人。

　　这样平平淡淡的，充满希望的生活正是她应该有的，如今一切回到正轨，而他也该离去。

　　待到天将明，江源僵硬着身子回到不周山，李大山在楼下给花浇水。

　　枯燥的日子似乎一如既往，可是现在会睡觉了，而且他心里清楚地知道这个世界有她，她还活着，美好地活着。

　　这不就是他要的结果吗？可是心里为什么这么空？

　　他看着花园尽头的枫树，抬手捂住了心脏。

　　或许该好好管理一下第三界了，那帮家伙一直关在那里也麻烦，要不和姬长焰交流一下，诚心悔过的话也不一定要投畜生道嘛，有了多余的希望才更好教化。

　　在人间的生活也要好好经营，虽然叫姬长焰抹去了她关于异界的记忆，可他也能以普通人的身份接近她不是吗？他不需要很亲近的关系，只要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她在的角落，光明正大地和她对视微笑，光明正大成为她世界里的一个过客——

　　就可以了。

　　江源看着楼下，乱七八糟地想。

　　在杨树区站了一夜的岗，困意袭来，他转身走到床边，他那床仿佛是个漩涡，让人心烦意乱，让人晕眩。

　　他低垂着眉眼，良久，抬起右手摸了摸在姜烟魂魄融合后变得暗淡无光回到他手腕上的镯子，转了方向向着床对面那堵墙走去。

　　渗透白墙到了隔壁，他环视一圈略显粉嫩的房间，拉上窗帘，在柔软的床上陷入沉睡。

　　.

　　开学三个月了。

　　整个大一上学期，新生们都特别忙碌，军训完后紧接着便是即将到来的运动会，各种社团招新活动层出不穷。

　　姜烟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大学，今明两天她休息，后天又是上晚班，蔡妈妈给蔡思秦在学校附近买了一套不大不小的房子，她就过来投奔了。

　　临近傍晚，在食堂吃完晚饭，两个人走到各个社团摆摊招人的林荫大道。

　　蔡思秦挽着她上前，“嘿，学姐，你们在哪里训练啊，我们今天可以去看啦！”她显然早就打听过。

　　看到两个学妹，学姐眼里充满了招纳新人的兴奋，她拉过旁边的一位男同学，“他正要过去呢，不远，就在篮球场那边，你们跟他一起去吧！”

　　二人跟学长聊着天过去。

　　姜烟突发奇想，“其实你学滑板还挺占优势哎。”

　　蔡思秦兴致勃勃，“什么优势？”

　　“你有摔跤的经验啊！”姜烟的表情严肃又认真，“我也有扶的经验！”

　　蔡思秦：“......”

　　她哼了一声，“只是先去看看啦，还不一定加入呢。烟烟啊，你不知道，这两个月你在医院躺着，我也可遭罪了。”

　　南明大学很大，新生们入学的前几天，学校安排的小班学长学姐为大家组织了好些破冰活动，什么半夜操场游戏啊，游逛校园啊。

　　蔡思秦他们班也不能免俗。

　　可是他们走得比较远，结果回程的时候，太阳那么大，路那么长，大家纷纷扫自行车骑回宿舍。

　　蔡思秦和他们班另一个不会骑自行车的小菜狗，愣是顶着太阳走了一个小时的路，给她走得哭爹喊娘。

　　校车车站找不到，中途还一度迷了路，围着宿舍绕了个大圈子，最后还是请舍友去接的，发现就在宿舍后面的一个小竹林里。

　　蔡思秦悲愤了，汽车，滑板，自行车，带轮子的交通工具，总得学会一样吧！

　　而且滑板多帅啊！

　　两个人到了滑板社练习的地方，被安排在旁边的花坛边上观摩。

　　姜烟看着眼前令人肾上腺素飙升的场景，心头涌上一股遗憾。

　　一场突然的事故，她和大学的相遇被迫推迟了一年。

　　“唉。”她抬头看天空，轻声叹了一口气。

　　蔡思秦沉浸在表演中，压根儿没注意到旁边的人心不在焉，等她意犹未竟地看完一段，转头发现姜烟正抬头一脸安详地赏月。

　　蔡思秦也仰头，“这月亮比滑板表演还好看吗？”

　　姜烟被耳边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看蔡思秦一脸认真地抬头研究，似乎想找出什么地方这么吸引自己身边的人。

　　“不好看吗？我觉得很好看啊，你不觉得满月明亮没有棱角，看上去很温柔吗？”

　　“啊？烟烟你最近看得那本名著叫啥，怎么变得文绉绉的。”

　　“......”姜烟解释，“咱大中华满月的寓意不是很好吗？思念和团圆。”

　　蔡思秦眨眼，“嘻嘻，你在思念谁啊？”

　　姜烟的心突然一颤，她刚刚那股莫名怅惘的情绪，似乎就是思念，于是她没有反驳，诚实道：“不知道。”

　　蔡思秦靠在她的肩膀上仰头看天空，也忍不住开始天马行空，“思念谁都不知道，那每次看到岂不是都会莫名其妙很难过。”说完她猛地弹起来，“唉，不行不行，想我妈了，我给她打个电话。”

　　“喂，老妈！哎呀，不是啦，我不是来要钱的，人家就不能是想你吗......”

　　姜烟噗嗤笑出声。

　　不远处，学长学姐为了招新表演得大汗淋漓，转过头，刚刚那两位漂亮得小学妹似乎正在研究月亮？

　　“怎么样，学妹，要不要加入我们滑板社！”

　　蔡思秦挂断电话：“要啊要啊！”说完话拉了一把姜烟：“可她要明年才能入学唉，可以一起不？”

　　学长：“可以啊，只要你们有时间，随时欢迎来玩。”

　　姜烟其实刚刚看了一点表演的，她也觉得很酷，于是人群稍微散开，两个人跃跃欲试，准备上滑板体验一下。

　　不到十分钟，姜烟摔了一个屁股蹲儿，蔡思秦摔了几个屁股蹲儿。

　　“......”

　　算了，她们不配，蔡思秦多少是有点说法在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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