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好男人死绝了

　　童年的记忆，总是似是而非。
　　到如今，已经成了支离破碎的片段。

　　大概是十三岁，初中一年级吧。
　　办公厅的新年联欢会。
　　小夭隐约记得，那时候官场风气还比较纵情。
　　没有那么多约束，联欢会办的犹如领导娱乐局。
　　一群年轻人围着几个老头子和家属，
　　周到服务。

　　钓鱼钓的是牙膏，打开盒子，里面塞的是钞票。
　　小夭拿着钓竿，乐此不彼的从桌子下面，钓了十几条大鱼。
　　把钞票掏出来，揣在口袋里。

　　临走前，蓐收给来玩儿的领导子女每人发了一套玩具。
　　小夭拿着蓐收笑着递过来的芭比娃娃。
　　无比嫌弃。这都是给小女孩准备的了！
　　小夭生气的把芭比娃娃扔在地上。
　　又在周围看了一圈，逐个比较了一下，才说：要冲锋□□型。

　　冲锋枪是给男孩准备的。
　　有数的。男孩拿走了，没有多余的。

　　小夭生气了，她任着性子发作：
　　不！不要芭比娃娃，多大了谁玩这个，我就要冲锋枪！
　　小夭用手指着满头是汗的蓐收，叉着腰，不依不饶：
　　你去给我找一个来！

　　爸爸赶到的时候，二十岁的蓐收差点哭出来。
　　他刚刚从二大毕业，刚参加工作。
　　刚参加工作第一天，就遇上了办公厅联欢会。
　　游戏环节不是他制定的，玩具不是他买的。
　　他就过来发个玩具而已。跟蓐收有半毛钱关系？
　　太无辜了！
　　他才二十岁，自己还是个孩子。那里对付得了这种阵仗。
　　蓐收禁不住眼神向爸爸求救。

　　没事没事！就这个，就这个就行。小孩胡闹。
　　爸爸说着，生拉硬拽把小夭带走了。

　　蓐收这才长出一口气。
　　擦擦汗。

　　猛的抬头，还看见小夭恶狠狠的回头盯着自己。
　　这个恶狠狠的眼神，让初出茅庐，刚刚步入官场的蓐收，冷汗连连。

　　小姑娘看着不大，厉害的很！

　　初入官场，谁都不敢得罪，跟厕所保洁大妈都客气。何况是副省级干部的家里人！
　　要命了！
　　小夭恶狠狠的眼神，让二大毕业的蓐收，整日坐立不安，觉得自己从此……前途无亮。

　　怎么回事，正准备大干一场，把自己的名字刻进二大光荣榜。
　　怎么刚来第一天就翻船了，还是在小阴沟里！
　　这……这……这不能够啊！

　　蓐收也是个人精，以后每次去家里登门拜访，都没忘给小夭带礼物。
　　算是将功补过。
　　从电子产品到小零食，从教辅资料到漂亮衣裙。
　　只要是小夭喜欢，
　　没有他蓐收不送的。

　　高三那年，蓐收正在县里挂职。只要有空，蓐收就会开车，从县里长途奔袭而来，从补习班接小夭下课。
　　天黑路远，保镖护航。
　　女孩子，一个人不安全。

　　蓐收当然不是个例。不少年轻干部，喜欢巴结小夭。
　　男人天生擅长巴结女人，喜欢巴结女人。
　　何况是小夭。
　　也不知道是因为小夭，还是因为小夭的爸爸。

　　小夭那时候还小。从来不知道权力是什么。
　　只是从小在这里长大，在这种环境下成长。
　　只当是自然而然的。

　　一切都是应得的。

　　后来，大一的暑假，爸爸还在隔离审查。
　　正是每个人都在撇清关系的节骨眼上。

　　小夭也遇到过一次蓐收。
　　那时候家里还没搬家。还住在办公厅的大院。
　　小夭拎着笨重的箱子从六大回家。

　　箱子很重，手酸的厉害。

　　蓐收正巧大老远从对面过来。
　　这是爸爸出事之后，小夭第一次见到蓐收。

　　大院里的路只有一条，笔直笔直的，没有岔路。
　　蓐收大老远的，移动到了马路的另一侧。

　　擦肩而过的时候，小夭看了蓐收一眼。
　　蓐收也看了小夭一眼。
　　蓐收眼神冷漠，只点头随口说了声：
　　诶，放假回来了啊！

　　然后又面无表情的，目视前方。
　　阔步走远了。

　　小夭冷笑一下。箱子像装了铅块，焊死在地上了。
　　小夭无奈的坐在箱子上，擦了擦汗。
　　七月的天气，热死了。

　　烈日，犹如威权的余光，令人战栗。

　　她麻木的苦笑一下，淡淡的对自己说：
　　看吧，这一切都是应得的。

　　路上遇到熟人见面打声招呼，从来是没话说。
　　没毛病的。
　　大院里每个人都客气。
　　每个人都面无表情的客气。
　　直到小夭和妈妈搬走。

　　那些客气又疏离的眼神，让小夭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从此，跌落神坛。
　　小夭，你纵是美貌无双。也只是个没人在意的普通人。
　　从这一刻开始，你跟那些工厂女工没有区别。
　　你就跟她们一样。
　　你什么都没有。

　　没有人会再高看你一眼。
　　没有人会再给你行任何方便。
　　没有人会再纵容着你，迁就着你，巴结着你。
　　你只是一个平凡不能再平凡的，
　　普通人。

　　这世界再没有什么依靠。从此以后，你犯的每一个错误，都需要自己用余生来承担。
　　没人再给你兜底。

　　任何人都可以看轻你，羞辱你，践踏你。

　　就像一条狗。

　　在男人眼里，你也只是一条长的还不错的狗。
　　碰了，只会一身麻烦！

　　那年，妈妈跟赤宸私奔了。
　　小夭把妈妈拉黑之前，曾经跟着妈妈去过赤宸的家。

　　一栋普通的豪宅。
　　上上下下大概400平的样子。

　　这样的豪宅，赤宸还有一栋，在海外。
　　赤宸的老婆和儿子在住。
　　赤宸和大房已经不知道分居多少年了。

　　结发夫妻，财产分割不了。否则犹如上市公司重组。
　　白白便宜了小夭。
　　嫡长子的，就是嫡长子的。
　　哪儿能随便便宜外人！

　　赤宸对小夭，从来不算和蔼，有种不易察觉的趾高气扬。
　　小夭，你别上班了，挣点小钱简直可笑。
　　你妈妈也跟我叨咕很久了。
　　你就到我在L省的分公司上班吧。我跟人力部说过了，你去上班，不给你派活。

　　赤宸大概是不会离开国内了。
　　还是国内养老好。

　　可不是国内好，还有小夭妈妈这个保姆伺候着呢！
　　妈妈洗了水果，端到茶几上。
　　美靥如花。
　　上哪儿去找，这么贴心又美貌的初恋情人，还勤勤恳恳的。善解人意的。共同语言的。

　　跟爸爸在一起，妈妈都没有这么肯干活，肯操心！

　　小夭冷冷的看着这所谓的爱巢。
　　高兴的想拍手叫好。

　　好一条长的不错的母狗！

　　妈妈拿着水果刀，把每个带皮的水果都削干净。
　　切成块，扎上牙签。

　　顺口说：
　　小夭，前天蓐收还给我打电话，问你在哪儿呢。说想去看你。
　　哎呀，你看你现在弄的这样，邋里邋遢，扣扣搜搜的。
　　我都没好意思跟他说你的情况。

　　要不，你抽个时间，给蓐收回个消息。人家关心你呢。

　　关心一条狗干什么？
　　小夭用牙签扎着水果，轻描淡写的说。心里想的却是------
　　呵呵，现在想起来了？都没事儿了，也没牵连上，安全了。
　　该提拔也没拉下，才又想起来了？
　　妙啊，真是随时能忘，随时能想起来。
　　反正脸皮厚，忘恩负义，也是一种特异功能。

　　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妈妈睇了一眼小夭。
　　语气低了下来：
　　小夭，蓐收也提正县了。还能记得你，也是有良心的好孩子了。
　　你看看明天我来组个局，你们再见见。

　　妈妈顿一下，补充说：
　　当年，蓐收可是等了你好几年呢，不然怎么二十七才结婚。

　　27岁，那对于蓐收这样的香饽饽，确实是晚婚了。

　　不出意外，小夭大学毕业，就应该嫁给蓐收吧？
　　不。
　　应该是，被爸爸嫁给蓐收吧？

　　二大高材生，英俊潇洒，爸爸的得意门生，二十七岁的副县。

　　要不是全地球人都看出来，蓐收是爸爸培养的女婿，在等小夭大学毕业，不然大概早就被人疯抢了。

　　蓐收不错的，青年才俊。
　　小夭不喜欢，倒也不讨厌。
　　要是当年，被嫁给他，小夭不反对的。
　　嫁谁不是嫁？没有毛线区别。

　　命运的车轮，在蓐收二十六岁那年，一个急转弯。
　　切换了轨道。

　　迎娶副省级家的仙女，主政一方的土皇帝。
　　本来可以两个都有，人生赢家。

　　突然二选一。
　　江山美人，只能保住一个。

　　爱江山更爱美人------那是扯淡的。
　　美女多的是。
　　江山只有一个。

　　也就是个正常人的逻辑。
　　对吧。

　　锦衣卫办案，有没有可能，只是一种政治斗争的工具？查或者不查，只看有没有跟对人。
　　正常人谁会在那种关节上凑上去？
　　除非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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