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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怎么会如此相信庾信
德曼的确给庾信安排了特殊任务。从毗昙那里得知百济军队动向可疑,德曼便借流放的机会,安排庾信前往查清虚实。庾信截杀百济传信兵,伪装成他的模样凭借问出的暗号进入百济军营,希望获得百济军情。百济将军并未完全相信,一次次试探他,导致庾信暴露。千钧一发之刻,他抢走百济军情报卷轴,向营外逃窜。
百济军队调动,对他进行围追堵截。始终关注着庾信动向的月夜和雪地突然杀出来,护卫庾信离开军营,可至关重要的情报卷轴却在混战中丢失,庾信只能凭借观察,推断敌情。
当毗昙派出的司量员来到,他们看到的便是,庾信非但没有前往流放地,反而进入百济军营,甚至和月夜雪地相见。
在月夜雪地等人的护送下,司量员们不敢轻举妄动,眼睁睁看着一群人走进山洞。
庾信将自己推断的内容交给负责押送他的大风、杨吉,他们快马加鞭赶回徐罗伐复命,山洞中就只留下月夜和雪地。
“庾信,你究竟是新罗人还是伽耶人?”月夜逼问:“做出选择吧。”
庾信没有说话。
“快选啊!”
庾信缓缓道:“伽倻已经不存在了——”
“什么!”雪地大叫一声。
“承认吧。”庾信冷静地说:“你还要赌上伽倻移民的性命,继续做你虚妄的梦吗?”
“你小子终于露出马脚了。”雪地冷笑一声:“你小子要为了个人荣辱抛弃伽倻是吗?”
“因为爱慕?”月夜带着痛切的失望,讽刺地笑:“因为爱慕陛下的你愚直的性格吗?”
“不是,而是因为残酷的现实。”庾信的声音和他的话一样冷酷:“新罗有七百年的国祚,出身伽耶的王——你觉得可能吗?”
“所以呢?”月夜问。
庾信说:“办法只有一个,认清现实。那样才会有我们的出路。”
“你这个混蛋!”雪地大叫一声。
庾信坚定的声音压倒了他:“我们身为伽倻王孙必须做的事情,就是不再让伽倻移民受到压迫,让他们薪火相传,不然伽倻的金氏一族——就此灭族。”
月夜眼中含泪。
“因此,为了三国一统,”庾信残忍地说:“伽耶人必须身先士卒。”
“仁者之路。”月夜哂笑着说:“三国一统,这就是你抛弃伽倻做出的决定。”
“金庾信。”月夜咬牙,字字刻骨地说:“你我之盟,就此决裂。”
月夜带着雪地毅然离开。庾信孤零零地站了一会儿,才迈步走出山洞。
情报查探结束,他依旧要回到流放之地,只是没走出多远,司量员们突然冒出来,将他团团围住。
“司量部令。”宝宗道:“庾信果然不在流放地。”
毗昙没有笑意地笑了下:“他在做什么?”
“司量员亲眼看到他进入百济地界,甚至,”宝宗说:“还和月夜雪地见面。”
毗昙愕然:“他去见了月夜和雪地?”
宝宗道:“是。”
毗昙摇着乌羽扇,笑道:“这绝对不是陛下的意思。”
宝宗脸上露出点笑意:“庾信已经抓捕归案,您要不要亲自审问?”
毗昙起身:“当然。”
庾信再度回到司量部,和毗昙相对而坐。毗昙尚未开口,庾信直接道:“百济将要开战。”
动作一顿,接着恢复如常,毗昙慢条斯理地坐下,问:“陛下交给你什么任务?”
既然是密令,便不能透露。庾信只重复:“百济将要攻打大耶城。”
毗昙扬眉:“大耶城坚不可摧,多年来,从未被百济攻陷。”
“大耶城内有间者。”庾信回忆自己见到的地图,说:“他会打开城门。”
毗昙坐直了身体:“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庾信道:“我当时所见的地图受到遮挡,只看到‘开门黑’三个字,应当是由姓黑的人打开城门。”
毗昙面色肃然,陷入沉吟。庾信趁机道:“根据对方的粮草情况,我推断他们有至少两万人马,将在三日内发动进攻。时间紧迫,我们必须立刻找出大耶城内的间者。”
“庾信,你又立了大功啊。”毗昙语气复杂地说。
庾信面色不变。
“不过,前提是一切属实。”毗昙很快道:“如果情报属实,那么,即使是身处逆境,你竟然又一次救神国于危难。我会尽快查清真相,希望能够赦免你。”
庾信再度被押走,门外几人走进来。廉宗率先道:“司量部令,要不要向陛下汇报?在百济境内会见复倻会首领,这可不是一般的问题。”
毗昙摇头:“不。”
美生不解:“陛下如果知道,一定不会轻易揭过此事的,可您怎么会……”
薛原向宝宗确认:“亲眼所见?”
宝宗肯定道:“亲眼所见。绝对是月夜和雪地。”
毗昙抿着嘴角微笑:“我在等待时机。”
夏宗问:“什么时机?”
“庾信的情报有可以救神国于危难的重大价值,如果这时候挑起这种事,两相比较,庾信的错误也就微不足道了。”毗昙慢吞吞地说:“所以,我在等待时机。”
宝宗皱起眉头:“可我们已经把庾信抓回来了。”
“这又如何。”毗昙道:“司量员们正在探查百济情报,却发现本该在流放地的庾信,却出现在百济境内——抓回来,不是理所应当吗?”
众人恍然。虽然推测可能有陛下的密令,但明面上只能当作不知道,那么,抓捕庾信就在情理之中。
毗昙很快肃容道:“陛下可能已经收到情报,我们必须更快。宝宗,你立刻带人前往大耶城,查清楚究竟有没有这个姓黑的人。”
“是。”宝宗应声要走,毗昙又叫住:“无论有没有,都把大耶城守兵的名册带回来。”
“是。”
如毗昙所言,德曼在他之前就收到了消息。庾信获得情报后,大风和杨吉第一时间赶往徐罗伐,彼时,德曼正在和薛原交谈。
他们在亭屋会面。在这里,薛原也曾无数次和美室交谈,就像如今,德曼坐着,他侍立一旁。
德曼道:“玺主很喜欢来这里。”
薛原道:“是,陛下。”
德曼说:“我能这么快熟悉朝政,薛原公功不可没。”
薛原道:“即便没有我,陛下也能做得很好。”
没有美室党徒的帮助,德曼同样能够掌握新罗,只是不会像现在这样快。同样,如果不是毗昙负责美室党徒,她也不会这么快摸清美室的残留势力,并做出应对。如今,美室势力遭到蚕食,自从位和府(吏部)新任长官就任,德曼就加快了官员更新换代的步伐。如果先前只是失去喽啰,不足以引起注意,那么现在,敏锐如薛原,恐怕已经有所察觉。
“玺主培养了很多人才啊。”德曼感叹一声,看向薛原:“玺主留下了什么遗言——留给薛原公的遗志?”
薛原没有回答。
“不管是什么,奉劝您不要怂恿毗昙。”德曼闲谈般警告:“这也应该是玺主的意思。”
这时,大风和杨吉前来通报。即将开战,这一消息再度打破徐罗伐的安宁。
德曼立刻展开部署。传令大耶城加强城防,同时从周边的比斯伐、伊西郡调兵增援。更重要的是,前往调查大耶城的间者。
与此同时,庾信潜入百济境内的消息也散播开来。原本负罪的人非但没有接受处罚,反而出现在百济境内!这样敏感关头,庾信轻易便被视作间者。为了保住庾信,德曼不得不公开密令。
朝堂上,臣子们大为震惊。毗昙只自嘲地一笑。
复倻会逃窜在外,时刻盯紧庾信,只等将他套牢后发动政变。可是,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德曼依然将庾信放逐。
这可真是……何等的信任啊。
本就是早已料到的事情,可德曼真正承认时,毗昙仍忍不住不满地说:“他可是被流放的罪人,怎么可以向这种人交付国家大事。”
“正因为是国家大事,”德曼说:“所以,一定要交给值得信任的人。”
毗昙急切道:“可他毕竟是罪人。”
德曼看向他:“对有能力的罪人,让他戴罪立功,是有违大义的吗?”
那目光明明平静,可毗昙却觉得刺眼:“您怎么会如此相信庾信?”
德曼反问:“你就那么不相信他?”
毗昙讽刺道:“既然要我相信他人,又为什么要委我以司量部令之职?”
“我要你信任的不是庾信,而是我。”德曼见他不语,忍不住问:“难道你信不过我?”
毗昙别开脸不说话。
德曼追问:“你以为我是为了一己之私看错了庾信?”
毗昙依然不说话,心里却想,你就是看错了庾信。
你从不相信我,却那么信任的庾信,可是那又如何,你信任的庾信,竟然去见了月夜和雪地!
德曼紧盯着他:“你是那么想的吗?”
毗昙敛起心头涌出的暴戾,面上越发恭敬,垂手道:“关于您刚才垂询的问题,微臣将在之后给您答复。”
说完,就再无法忍受,告辞离开。已经走出很远,才停下脚步,回眸望了一眼。
毗昙等待的致命时机很快来到。
宝宗快马加鞭,从大耶城赶回,送来了他们的调查结果:大耶城中唯一的黑姓人员,已经在几个月前身亡。
换而言之,庾信传递的情报是假的。
群臣哗然,两拨势力再度争论起来。反对庾信的人认为庾信扰乱军情,甚至可能是百济间者;支持庾信的人认为必然事出有因,庾信绝不会以虚报实。
双方吵得不可开交,朝堂如同闹市,喧哗不止。
在这喧哗声中,毗昙的声音陡然响起。瞬间,其他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有毗昙说道:“微臣以为,庾信绝不会以虚报实。”
支持庾信的人不知毗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警惕地看着他。
“但是,”意料之中,毗昙道:“微臣司量部令毗昙有事禀奏。庾信被宝宗逮捕前,曾和月夜雪地等人会面。”
王座之上,德曼震惊。
大庭广众之下,所有人都听清了这句话。
毗昙从容不迫地说:“请您将庾信斩首。”
德曼盯着毗昙:这就是你的回答吗,毗昙。
毗昙微笑:是,这就是我的回答,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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