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婚知归处

　　颠簸了一路，暮思云一腔热血丝毫未减。落地见到了邵允尚。他早一步到了，给暮思云介绍他那一队人。戴眼镜斯斯文文的是微生物专业的徐家航，脖子里挂个相机的是监护鸟类的袁依泽，还有一个往检查站送物质并换班的马文桐。邵允尚说：“以后咱们都是马站长手底下的人了。”
　　邵允尚介绍了暮思云，又问这位是谁。夏风拎着两个包，背着一个包站在暮思云身后不远处，戴着墨镜一语不发。暮思云还没有张口，夏风说：“夏风。”
　　其他人都茫然又惊讶，不知她和暮思云什么关系，独马文桐笑着对暮思云说：“先休整一下，明天早上出发。”
　　有人径直朝夏风走过来，拎过她的包朝一辆七座越野车走去。众人遥遥看着那人把包塞到后备箱，递给夏风一串钥匙就走了。夏风则旁若无人地立在车门旁等着暮思云。大家都面面相觑又看着暮思云，暮思云看看天说：“今天天气挺好的。”马文桐笑着说：“是这里的天气好。”
　　马站长的车领队，在经过一个单位门口时停了下来，他下来说：“我进去履行个手续。”
　　暮思云看单位牌正是马站长的工作单位，一群青年男女正从里面出来，脸上都挂着忿忿之色，经过他们的车旁时，一个男子敲了敲暮思云的车窗：“姐们，你们也去无人区？来办通行证？”
　　暮思云含糊着嗯了一声。他又盯着车看了一会儿：“要不准了，白瞎了你这么好的车。”这个人眼里的精光透着凶气，连支棱的头发丝都闪着匕首的寒光。他眼珠转了转，低声问：“要不结个伴？”
　　“我们有伴了。”夏风说，她又指了指后面的车。
　　那人失望地叹口气：“那就太遗憾了。”有人催促他快走吧，那人又回头看了一眼单位大楼走开了。
　　马文桐从单位门口出来，拎着一个文件袋又回到了暮思云车上。暮思云不经意看到刚才来询问的那人的车并没有离开。
　　第二天天没亮出发，到下午赶到了地方。吃了口热饭。马站长交接工作，他们主要是整理住宿的地方。
　　这一切刚来的人来说，太过新奇。从内地考过来，长期驻守在这里的管护员小张领着他们四处看：“房子都是铁皮房，这是发电房，这是储藏食物的，旁边是厨房。”出来去了另一个铁皮房：“这个房间放的是物资。我看干净一些，就叫这两个女生住吧？”
　　床是钢管床，上下铺的，上面还有些菜叶，小张说：“你们先将就将就，我们这里还从来没有来这么多人呢。”看得出来，小张一直笑不拢嘴地跑来跑去，间或去路口检查过来的车辆，有手续的就让过，没手续的就挡了回去。
　　小张给他们扯来了一个插板，说：“这里晚上冷得很。”他又开开关关门，看门里面没法反锁，他又去里面的角落里翻找一会儿，找来了钉枪和插销式门锁，几下装好说：“即使是白天进来出去的也要反锁门，在这个位置拍门的搭搭话再开门。”他用脚踢踢门的下面。夏风问为什么。小张挠挠头笑笑，按我说的做就对了。
　　太阳还在山头，温度就降了下来。暮思云从夏风扯的简易挂衣绳上取了件袄穿上。“去吃饭吧。”夏风在给床头桌子上铺塑料纸，以便放些小东西。
　　“你先去，我把这里整好。”
　　暮思云想了想说：“夏风，我以后喊你姐姐吧。”
　　夏风回头看她一会儿说好。其实暮思云还有更煽情的话，但她难于启齿。夏风这次明显是被她拉下水的，她其实没有必要跟着她来遭罪。
　　聚餐气氛热烈，食物就一言难尽了。是要走的两个人做的，他们话语间说这是最丰盛的了。这里离最近的补给点几十公里，开玩笑说让他们省着点吃，还有过来抢食的，让他们小心。
　　要走的人问暮思云，来这看看就行了，明天他们回去，要走可以一块回去。暮思云感谢他后又说和马站长一起来的，回也和马站长一起回。
　　晚上睡觉的时候暮思云就觉得自己说大话了。风忽忽的，感觉要把房子给吹走。铺的褥子够厚，暮思云盖着两双被子上面还搭着她的袄。夏风问暖不热吗？要不要挤一挤。这床小张说是以前施工的工人的，施工队的走了，床就留下了。暮思云说下来吧。两人又重新铺床，把带的能铺的铺上，能盖的盖上。哆嗦着挨着暖了一会儿才好一点。
　　第二天，车鸣滴声惊醒了暮思云，她披着袄出去，外面又是大晴天，春日暖暖的感觉。换班的人走了，大家都来送行。
　　早饭是小张做的，他们都吃过了。暮思云去另一个房间倒水洗刷。邵允尚过来跟他打招呼：“袁依泽要去给黑颈鹤和雪鸡装追踪器，徐家航和他一起取样本，我和老马去巡护，你们和小张留守。”
　　“不公平吧？”
　　邵允尚笑了，挥挥手走了，走开几步又说：“你那个保镖呢？”
　　他这一说，暮思云才惊觉，夏风好像还没起床呢。
　　夏风病了，晕晕的，还吐，歪在床上，眼睛都懒得睁开。小张说这是高原反应。他拿来了简易的氧气瓶说：“先试试看，等站长回来，他比较有经验。”
　　暮思云守着夏风，她第一次见夏风如此脆弱。这样的一面真是让人心疼。中午饭是暮思云做的，熬粥，米是长时间在热水烫烂烫熟的，不劲道也少了香味。她又拆了两袋牛肉配着。小张看看，他又炒了个青菜。餐桌搬到了暮思云和夏风的房间。小张说：“这里的食物和饮水最宝贵。食材先吃不易保存的，能放的最后吃。如果遇到天气不好，送物质的晚几天来，是要饿肚子的。”
　　“送物质的什么时候来？”
　　“一个星期之后吧。”
　　厨房里那一堆食材足够这些人撑到那一天的。看来是小张饿过，还饿怕了。
　　小张看出了她的疑惑，笑笑说：“这里不只有我们，还会有些别的人来，或者是非法穿越的，迷路的，捡石头的，抓动物的，这片无人区，就我们这里有人。撵走的撵走了，撵不走的，是个人就得张嘴吃饭。”
　　中午的天气甚好，是正常的夏天烈日。暮思云扶着夏风出来走走。荒山野岭，寸草不生。四周没有一点声音。入目上是干净湛蓝的天，下是荒凉土黄的地。她又往前走几步，好像远处的那片蓝和别处不一样。
　　小张说那是湖。暮思云疑惑了，有湖水为什么饮用水要从别处带来。随即，她略一思索也就明白了。这里是高海拔地区。水看着是开了，但不到一百度。初中物理还是没有忘的。
　　暮思云算是对这里基本了解了，这里根本不适合人类生活。她问小张这里这么苦怎么考来这里。小张呵呵笑：“苦？看跟什么比，对马站长来说这里就是天堂了。你们还不知道吧，马站长以前是戍边的，十二年都在国境线上，真正的卧冰吞雪过的。”
　　暮思云拨拨头发，她突然想起了张行东。
　　下午马站长和邵允尚回来了，另一拨人还没有回来。
　　马站长在路口搓着手望着袁依泽和徐家航归来的方向，，暮思云过来问这里有医生吗？夏风高反了。
　　马站长搓的手停了：“谁？你高反了？”
　　估计他刚才就没听她说话，暮思云又说了一遍。马站长笑着放松下来。“我那里有药，上次我媳妇来带的，一会儿看过期没有。”
　　地平线上出现了一辆车，马站长放心了，进去给夏风找药。
　　邵允尚用湿毛巾擦着脸过来搭话：“我们这一路追踪，看着有车印，找不到人。这一天，跟着马站长学了不少本领。你们在家忙什么呢？哎，你那个保镖呢？怎么还不见人？”
　　马站长拿着药出来了，听见了笑起来。暮思云接了药说了声谢谢，又白了一眼邵允尚：“那是我姐姐。”
　　“病了呀？早说呀。我瞧瞧去。”邵允尚要跟来，被马站长拉走了。
　　吃饭时大家又讲今一天的经历。袁依泽说今天趴草窝里一天，吃干粮都没挪窝，鸡啦，鹤啦，光看见它们走来走去，一只也没逮到。
　　暮思云说明天我帮你去。
　　马站长说：“张，你留守，我们都去。”
　　夏风说：“我来开车。”
　　大家都知道夏风病了，她这样一说，大家齐齐望着她。夏风说：“我现在已经好多了，明天会完全好。”
　　邵允尚举举汤碗：“敬两位巾帼！”
　　临睡前，暮思云和夏风打着手电筒到另一个房子里的卫生间一趟，以免半夜爬起来冻得嘻哩哈答的。夜空里的星星又大又亮，两人关了手电筒，看了一会儿，星星的光芒清冷和这里的空气一样。拐过转角，马站长的声音传来，一听就是在打电话，像是在汇报工作。“好着呢，不冷，没病，适应了了，你跟我客气什么，放心吧。”这又像是在说工作，像是在和媳妇聊天。他的手机真好呀，有信号。暮思云试了几次了，都站到车顶上举着了，信号还是时断时续的。
　　夏风说那是卫星电话。暮思云想确认一下，又觉得不礼貌也就走开了。
　　第二天夏风的面色果然好多了，一行人吃过饭，装上仪器，水和干粮。车只开了一辆，马站长说保护无人区的生态从自身做起。他还特意带个塑料袋装生活垃圾。又嘱咐她两个，衣服穿上薄的，带上厚的。
　　夏风开车，马站长让暮思云坐副驾。后排座宽敞，邵允尚他们四下摸摸看看讨论着车的价位性能。又问暮思云车的情况。暮思云笑着说我哥送我的，具体我也不清楚。夏风叹口气，一一回答他们的问题。她脸上的情深明显不耐烦。暮思云忍住笑看着窗外。
　　这里的地貌已经发生了变化。公路两边是一望无际的戈壁，其中的车辙印，暮思云也看到了。马站长说，这里如果没有沙尘天气，车轮印子会留很久。有印并不代表是这几天的。再往远处看看。果真，远处的车辙上似乎有些碎石块，有些中断了。
　　再过不多久，又变成了环山公路，下了山，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湖泊，远处是雪山，雪线下是黑色的山石。
　　人多力量大，马站长更是经验丰富。先用无人机搜索这些动物的身影，然后包抄合围，引他们到袁依泽布置的陷阱里。在等待的时候，暮思云躺在草地上，看着连飞机都不经过的天空，脸上是痒痒的草叶，各色鲜花试图铺满暮思云眼前的天空。花芬芳，草清香。这种场景似曾相识，好像那天张行东还说了一句什么话。说了什么呢？她努力思索着。一句应该很重要的话，他当时的神情郑重又紧张。像又炸雷滚过，暮思云短促地啊了一声，捂住了胸口。她想起了张行东的话：“以后我们不要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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