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五十六章
拓跋焘的衷情成了压倒我的最后一根稻草，不知有多久，不知在哪里，我好似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层层攫住，间或有一些光亮挣扎着透进来，却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我想要大声的呼叫，却好像被人用力锁紧咽喉怎样都无法发声，身体里不断有能量在一点一点的流失。
直到近几天来，朦朦胧胧的，有一个原本模糊的轮廓在我眼前渐渐清晰，那袭白衣胜雪，妖娆清丽。背后是瓢泼如注的斜风冷雨，她远远地望着我，她的身边是个威武雄壮的男子汉，可是无论我如何用力如何挣扎都无法看清那个男人的面容。
我只是觉着心肺都要炸开一般疼痛着撕裂着，我疯一般的要跳起来，要去把那个白衣女子从他身边拉开，只是黑暗太过浓烈，我不得不拨开那如墨的乌云缠绕才能寻到俩人的身影。我大声的叫她的名字，可是那个名字好陌生，又熟悉到让我刻骨的寒冷。
终于，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近，我伸出手，好像只要那么轻轻一够，她就会回到我的身边。可是，就在我接触到她背影的一刹那，光影流离暗转，她白衣阑珊间猝然消洇，我怔在那里，呆呆地伸着手，心一点一点被挖空，空到心痛，空到好像失去了重要的记忆，我想要大声嚎哭，想要撕咬这世界一切的不公，想要把自己暴露在天地间接受惩罚。
猛地，刺人的阳光照射进我的瞳仁，在一大片逆光的阴影中，我怔怔地发觉自己已在不觉间直立在床上。
“你醒了？”
我艰难的转过头，才觉察到那一大片阴影下笼罩的人儿。
我没想到，在我醒来的那一刻，第一个见到的人居然是她。
“妹妹真的已经睡了很久了呢，可急坏姐姐了。”刘英婵莞尔走近坐在床边，像是怕把我碰碎一般轻轻执起我的手笑道，“妹妹这一病，可把全后宫都吓得噤若寒蝉，殊不知圣上为了妹妹动了多大的肝火，赐死了多少太医。”
是么？他为我，竟是做到这地步。我在心里轻轻呢喃。
疲惫的一笑，我转而望进她的眸底，“姐姐怎么在这里辛苦守着？莫要折杀了妹妹。”
“你这是说的什么见外话？”她似是真的不高兴了一般，握住我的手加重了力量，“替你着急的心，我可不比皇上少几分。那天见你扮作乐工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没想到你竟然就这样一病不起，昏迷了五天五夜。”
那天发生的事，如今竟好像是过了有经年离月那么久，模糊到我需要努力回忆才能记起的地步。
不用想也知道，这五天一定发生了很多事，木兰、拓跋焘、宁宁，甚至眼前这个人。
仿佛是要坚定我的猜想，她突然拉近了与我之间的距离，温柔芳香的鼻息缭绕，一下子拂红了我半边脸颊。
“姐姐？”我牟地一惊，她已经附在我耳边轻声道，“妹妹这几天可也真真让花将军担心得紧。”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像是一块毫无预料的落石，猛地把我砸到崖底。
她似是料到我的惊愕，唇角抿成一道蜿蜒的弧线，娓娓道，“这五天来，花将军每天都暗暗遣人送来书信问妹妹平安，更是托姐姐进了一支疆外的千年雪参为妹妹疗病，此心真是羡煞姐姐啊。”
“姐姐！”我猛地止住她的话，耸着眉疑惑地望着她，“花将军与姐姐素不相识，为何会与姐姐书信来往？”
听得我的不解，她却反而了然一笑道，“妹妹忘了么？我虽然并不识得花将军，但因缘际会，我与她却有一个共同的朋友……”
萧逸之！省得这其中的关键，我却已是心中冰凉一片，千躲万躲，却终究还是躲不过该来的么？
怅然良久，我只得长叹一声，“姐姐终究还是放不下他么？”
她当然懂得我口中的他到底是谁，虽然只是面上微微一僵，但却很快缓复平常，“萧兄与我是莫逆之交，也曾与我有恩，他求助于我，情理之中我是会帮助他的。”
“可是！”我心头一急，胸口不免又疼痛起来，不禁重重地咳了几声，“姐姐应该知道萧逸之接近姐姐是为了什么！难道姐姐愿意把家国的安危都寄托在他身上么？”
“所以你才为了花将军的安危把她一个人抛下？打算自己与拓跋家周旋至死？”她轻易地揭破了我的心事，我甚至没想到一直隐忍矜默如她居然早已身陷局中。
我心头虽转过千百疑虑戒备，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所急，“萧逸之可对木兰说了什么？”
她慨然一笑道，“萧兄自不会现在趁人之危落井下石，只不过花将军既然是自己主动找到萧兄，说明她心里其实已经动摇了。”
居然是木兰去找的萧逸之！这个消息太过骇人，直把我惊得动弹不得。
我只当她那天晚上的话是意气之词，却从来不想我在她心中早已割舍不能，足以让她舍下她最重要的坚持。
一刹那，说不清是甜蜜是焦虑是疼痛的感情在心底慢慢发酵，不能呼吸。
“妹妹恐怕从来不知道花将军是如此在乎你吧？”她了然的拍了拍我的手道，“我缓服与萧兄去会她时，也没想到她这样骄傲风骨的一个人会有如此软弱不堪的一面。”
我心下一疼，不禁就脱口而出，“她都说了什么？”
“她无助的像个孩子，她告诉我们那天晚上你跟她说的话，她说她知道你这么做一定是因为不得不为之，也正是因为猜到其中的关键也许与萧兄有关才大费周折找到我们……”
她每说一句，我的心就沉下一番。
原来，原来我无论演的如何逼真，终究骗不过她的心。我曾想，只要保得她一世平安，就算舍弃自己做不愿意做的事情，也是好的。可是，她偏偏不肯，她偏偏不肯抛下我。
我乏力的阖上双眼，不知该说些什么，心头像是堆满了一团乱麻，无从下手。
刘英婵也知我杂乱无章，知趣的静静等在一旁，屋内的空气像是凝注了一般。如果不是突然从远处传来急切的奔跑声，以及随之跟紧的仓促的那声“皇上驾到”，我们可能会一直就这么沉默下去。
突然莅临的拓跋焘比起五天前，竟是消瘦了许多，想来这几天，他也过得并不好。
我愧疚而又尴尬的微微一笑，在刘英婵行完礼之后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他迅雷不及掩耳的一把扶住，柔声道，“晓月你不用跟朕行这些虚礼，你身子还没好利落。”
我点点头还未回话，他已经转过头向刘英婵问道，“晓月醒来多久了，你一直候在她身边？”
她福了一福，早已换上与之前迥然的面貌，“回陛下，自公主殿下醒来之后，臣妾就一直陪在身边了，臣妾不知陛下驾临，冒失之罪请陛下宽宥则个。”
“哎，要不是英蝉你这几天细心照顾，晓月也不会那么快醒来，还有什么可宽恕的。”他笑了笑，又重新转向我，“晓月，你可不知，要是再晚醒几天，就该错过你的册封仪典了。”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