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女配画风逐渐崩坏

　　这出口成脏的少年名叫朔衣，祖上也曾是功勋之家，到了他祖父这一代，因冤获罪下狱，举家流放。

　　为国捐躯的将士，牺牲于利益斗争中，最终成了断头台下的亡魂，获罪书上抹不掉的名字，后人更是终身为奴，世所唾弃。

　　朔衣，朔衣，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

　　请来的老大夫一边诊治，一边猛吹胡子，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只是一声轻叹，道尽高门府第里的龃龉。

　　那病人躺在床上，满头虚汗，干裂的唇微微呻.吟，瞧他的口型，似乎是要水，惜玉便去倒了杯水。

　　刚递到他唇边，少年猛然睁开眼，眼神混沌，却是恶狠狠的：“走…走开！走开！别惹你老子！惹急了老子就……”

　　“就咬死你。”惜玉点点头：“我知道了，好了喝水。”

　　说着，猛灌了他一大口。

　　少年呛了一下，不住咳嗽，她忍不住扬起唇，吹胡子大夫白眉一挑，余嬷嬷和蕊珠面面相觑，前者拧了一把后者的肉：“不懂事的妮子！怎能让县主亲自伺候人？还不快去！”

　　蕊珠连忙上前：“县主，让奴婢来吧。”

　　惜玉也不推辞，直接把瓷杯交给她。

　　老大夫将少年的伤口包扎好后，眼神示意，惜玉：“？”

　　她跟着他走了出去。

　　他拍了拍药箱：“这场面倒是像昔日，老朽来为县主你的夫君诊治的时候。”

　　惜玉心道怎么会，我夫君可比他凶残多了，直接一张血盆大口咬了她满手的血。

　　“老朽过去偏听世人之言，加上自身浅视，对你抱有偏见，如今看来，这深宅大院里，唯一还有些人情味的，恐怕就是县主你了。”

　　惜玉：……您这话我恐怕没法接。

　　“罢了，”老大夫抚了抚胡子，笑眯眯地看着她：“里头那位小郎君受伤虽重，不过意志顽强，年轻人身体底子好，老朽为他包扎上药，静心休养几天，应当没有大碍了。”

　　惜玉点点头：“有劳您。”

　　她突然心念一动：“大夫爷爷，我想问问，我大哥他的夫人郑氏也是久病不愈，不知您可为她诊治过？”

　　老大夫闻言，眯起眼似在回忆：“就老朽所知，应当是没有。”

　　“不过世子曾派人找过老朽，”他缓缓而道：“似乎是好几月前了，当时拿了一张药方让老朽看看。”

　　惜玉道：“那药方可有不妥？”

　　“不妥倒说不上，只是……”停了停：“那方子颇有些古怪，不像是去疾方，倒像养生方，若说是养生方，里头又多了好几味颇烈性的药。”

　　听他说完，惜玉若有所思。

　　送别老大夫后，她独自走回去，还得陪那少年两天，期间喂药送水都由蕊珠抢着代劳了，惜玉更多的是在屋里当个人型背景板，黄昏时分盛清禾恰好过来，听了这少年的事，有些触动，就在床边守了一会儿。

　　“姐、姐姐……”

　　少年朔衣好似做了噩梦，表情一会儿狰狞，一会儿痛苦，嘴里一直喃喃说着胡话。

　　“姐姐救我！姐姐……姐！”

　　这孩子大概原来有个很依赖的姐姐，盛清禾无声一叹，握住他的手：“别怕，姐姐在呢，在呢。”

　　她的声音暖而柔和，少年慢慢被安抚了下来，惜玉想到，盛清禾也有个早逝的小妹妹，不知这是否勾起了她的回忆。

　　“叮——”

　　熟悉的机械音：“宿主，接受新【任务】——与女主产生肢体冲突，并表现你对炮灰男配的占有欲。”

　　“【预设台词】：他是我宋惜玉看中的人。”

　　……这台词仿佛失了智。

　　系统：“请宿主专心做任务，让这个世界续存。”

　　续存？

　　惜玉没漏掉它说的话：“如果…我不按你说的做，除了自己受惩罚之外，是不是……对其他人也会造成影响？”

　　系统：“是。”

　　“那会……有什么影响？最严重的……是什么？”

　　系统：“剧情线错乱，可能出现各种难以预料的情况，不该死的人死去，主角的命运被改写甚至转移。”

　　主角的命运……被改写？

　　系统：“宿主作为工具人，需要按照剧情线推动剧情，否则，将会被执行最严重的惩罚。”

　　做工具人，也是自己选的路，没有谁逼她。

　　无论是床上昏迷的少年，还是守在床边的姑娘，众人皆会变，只因众人都有心，也都有自己的执着和渴望。

　　只是，系统打工人实惨而已。

　　她是唯一不能变的人。

　　惜玉：……好叭。

　　盛清禾看着床塌上虚弱的少年，心道如果穗明还在，大约也有他这么大了。

　　突然，她感觉似乎有人在“瞪”着自己。

　　“小……小玉？”

　　“盛娘子，你似乎有些逾矩了。”惜玉笑了笑。

　　“啊，对不住。”盛清禾慌忙起身：“我…小玉你别误会，我、我是……”

　　你是因为看到他，想起了自己的妹妹。我知道。

　　“你是什么？”惜玉睨了那少年一眼：“是因为见这少年俊美，便想要趁虚而入，将其占为己有？”

　　“不……”盛清禾瞪大了眼。

　　她不轻不重地推了她一下：“我今日心情不佳，你早些回去吧。”

　　“还有，他，”指着那个少年：“是我宋惜玉看中的人。”

　　原本只是轻轻一推，女主却不小心将紧闭的房门撞开，堪堪跌进一个人的怀里，被一双手扶住了肩膀。

　　……果然狗血。

　　青年面庞俊美清隽，眉目似带霜雪，盛清禾回头一望，立刻有些尴尬地低下头：“钟大哥。”

　　原来这就是恶毒女配的神助攻。

　　“没事？”话虽是对她说，黑眸却定定地注视惜玉。

　　盛清禾点点头，看了他们两人一眼：“那个，是我自己不……”

　　“你先出去。”钟衍道。

　　盛清禾有些为难地看了惜玉一眼，还是关上门出去了。

　　门扉落上的声音格外清脆。

　　惜玉不由地捏紧手心。

　　从进来后，钟衍的眸光就一直落在她身上，辨不出任何情绪。

　　直到他的妻子低声道：“你不专心读书。”

　　她委屈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地耷拉下唇，像那种没吃到萝卜，哀哀怨怨的小兔子。

　　钟衍轻叹一息，表情柔和了下来，朝她伸出手：“过来吧。”

　　张开的窄袖，衣料上没有那么多恼人的熏香味，只有皂角混着兰草的清香。

　　“叮——”

　　系统：“任务【主线剧情修正】——男主对权势痴迷到变态的渴望不再。宿主需要帮助男主重建对权势的变态渴望，并消除他因宿主你滋生的执念。”

　　惜玉：纳尼，帮助他重新成为一个变态？？

　　系统：“十秒后进入【惩罚】——”

　　他朝她伸出手，她却不由地退了几步。

　　后背严丝合缝地抵住桌角，惜玉垂下目光：“…要不，你先回去吧，有事我们改天再说。”

　　他怎么肯走。

　　钟衍注视她的脸：“惜惜，你究竟……”

　　话没说完，惜玉突然死死捂住胸口！！

　　妈的！系统你个……！！

　　“你…你不用过来，没事没事，我、我这是没吃饭…饿的。”

　　她颤巍巍地蹲下身，他顷刻过来扶住她，惜玉勉强伸手擦了擦脸：“没事，一会儿……就…唔！！”

　　系统：“滴滴——”

　　“宿主，你是个聪明的合作者，我们无法理解人类的感情，我们把万物的本质理解为生意，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什么，如果你不能斩断男主错误的执念，他就必须付出代价，执念越深，代价越大。”

　　如果宿主所谓的感情就是伤害对方……

　　不。惜玉心道，愿不愿意付出代价，那是他的选择，我不会替他做决定。

　　但同样的，我也会……做出自己的选择。

　　不就是演戏么。

　　鼻端是熟悉的幽香，少女的额头抵着他的胸膛，喘息兼心跳，极有规律的一上一下。

　　她突然笑起来。

　　低低地，不注意听甚至像呜咽的笑：“如果我说……我是在骗你呢？”

　　他一愣：“……什么？”

　　惜玉抬起眼，扬睫微笑：“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我一直在玩弄你？”

　　青年微微抿起唇。

　　他很聪明，也许他不会相信，但他的耐心总有被耗尽的那一天。感情，说到底是荷尔蒙一时的刺激，短暂如烟火，尤其，对于一个有野心有抱负的人来说，最容易割舍的东西。

　　她挣脱开他，挨着桌角起身：“你走吧。”

　　钟衍自然不会听话，跟着她一起起身：“惜惜。”

　　黑眸望着她：“若你有……”

　　惜玉道：“我没有。”一步一步往那少年的床边走去，每走一步，钟衍的眸色就暗上一分。

　　“你究竟…怎么了？”他敛眉，脸上神情晦暗似瞬息万变。

　　她在少年的床塌前坐下，良久道：“夫君，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词，叫做求而不得。”

　　少女斜坐床头，纤细侧影仿若一幅最好的仕女画：“我没有怎么，我只是变聪明了，昔日我想尽办法驯服你，后来，还是宋明珠给了我提点，想想你当年的脊背，在我面前挺得多么直。”她开始玩弄自己的手指，澄澈透亮的眸子落在青年微微僵直的身躯上。

　　“夫君，我的好夫君，没想到你是这么一个吃软不吃硬的脾性，若我早些知道……”

　　“不过，现在也还不晚就是了。”

　　她的眼眸在烛火里熠熠发亮，眼睫却是垂落的。

　　“……欺骗？…驯服？”

　　他突然就笑了：“我不信，一个字都不信。”

　　相识恁久，她见过真心喜悦的他，从容淡定的他，冷漠无情的他，充满恨意执念的他，却从未见过这种表情。

　　那是在笑吗？

　　对不起，夫君，你怪我吧。

　　“信不信随你。”惜玉的表情陡然凉了下来：“说实话……钟衍，现在我真有些看不起你，当初是谁信誓旦旦青云直上，还以为你有什么不同，谁知一旦牵扯进风月里，也不过凡俗男子而已。”

　　少女一双圆眸漠然而视：“无趣得狠。”

　　他静静地听她说，脸色蘧白：“你是在，嫌弃我？”

　　“不是说…不后悔吗？”

　　那天晚上，她亲口说过，没要悔的。

　　“……”

　　惜玉闭上眼：“可能，我又后悔了吧。”

　　“那那些呢？”钟衍看着她，声线却有些颤：“先头……说过的那些。”

　　什么金甲圣衣，七彩祥云，让我来接你啊。

　　惜玉低垂下睫：“你就…当我是胡说吧。”

　　“反正我总是胡说八道，一句两句，不用……太当真。”

　　她说不出话，系统的警告在脑内不断回旋，可是她、说不出更狠的话了。

　　惜玉状似无意抹了把脸，帕子蒙住了眼：“你滚吧，我让你考科举的那番说辞，不过骗你罢了，什么诰命夫人，本县主才不稀罕。”

　　“试想一个贱奴，怎么能真的变成凤凰？”

　　她越说，他便走得离她越近。

　　等惜玉察觉到那股熟悉的气息时，他的手已然攀上了她的脖子。

　　四目相对，前不久还牵手逛遍全京师的夫妻，桥洞下两心期许的拥抱。

　　肌肤上微凉的触感，惜玉不由地吞咽了一下，她想，若他要她的命，她也许，也不会反抗。

　　那手指最终从她细嫩的脖颈处移开，落在她挡住的眉眼上，只一下，倏忽就被收回去了。

　　钟衍还是离开了，一直到离开前，都没有再看她一眼。

　　惜玉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听着系统在脑海里像只苍蝇一样：“任务完成度极低，即将对宿主进行惩罚。”

　　熟悉的电流骤然穿过身体！真特么酸爽！

　　系统：“宿主，我是在救你。”

　　劳资特么真谢谢你！

　　系统：“为了尽快消除男主的执念，将对宿主下达第二次任务指令。”

　　*

　　这天，风和清明，有蜻蜓飞过庭院，带起一阵荼靡荷香。

　　朔衣在昏迷两天后，如同系统说的那样，于第三天早上睁开了双眼，茶色的眸间，一派清明。

　　彼时蕊珠正在处理残存的药渣，突然被一个人从身后大力抓住了手腕：“她呢？！”

　　“嘶，你这人……你说谁？”

　　“就……”少年脸上突然浮起一片潴色：“就是救了老子的那个女人！”

　　“啊，你说县主，”蕊珠转了转眼珠，想起余嬷嬷叮嘱过的：“她出去了，奴婢不知她去了何处。”

　　“呸！放屁！甭想在老子跟前撒谎！”少年加重了手劲：“老子再问你，这两天是不是她一直在照顾我？”

　　蕊珠心道，照顾你的人……好像是我。

　　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

　　“哼，”没等她点头，少年已经扬起下巴，自顾自地道：“算她有良心！”

　　“罢了！老子不跟女人为难，你不说，老子自己找她去！”他放开蕊珠的手。

　　“唉唉唉，小弟弟，”蕊珠一听可不干了：“你找县主做什么？”

　　话音刚落，少年一只脚已迈出门口：“自然是……找她负责！”

　　“……”

　　完了，蕊珠心道，县主怎么给自己惹了这么笔桃花债？

　　还是朵霸王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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