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回忆

　　卫鬼怀疑卫道在看着他想卫妖，即使现在的卫道并没关于卫妖的记忆。
　　卫道看他的眼睛的时候，凑得确实很近，不过都是同性，没什么大不了，卫道是感觉自己应该有一面镜子，在身上没找到，在屋子里也一时没看见，就看见了卫鬼，忽然想起一句话，不知是哪个说，如果你看着某个人的眼睛十秒以上，这个人无动于衷，说明这个人很有可能讨厌你。
　　没想起来的时候，还没什么，想起来了，立刻就想起很多版本。
　　又说，如果对视十秒，对方有所反应，那就是与众不同。
　　又说，如果十秒对视，对方笑了，那就是喜欢，说明是好朋友。
　　卫道就鬼使神差去看了卫鬼的眼睛，虽然长相如此，气质还是不同，卫鬼的眼睛清澈沉稳，像一面镜子，又像一片宽阔平静的河流，看着卫道的时候，两只眼睛里都只有卫道一个人，清清楚楚，完完整整，似乎还有些惊讶，依旧坐着不动，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卫道，眨了眨眼。
　　卫鬼给了卫道一种错觉，好像他现在立刻拿出锥子去刺对方的眼睛，卫鬼也只会颤抖着睫毛任他施为。
　　好想……不，不能，算了……以后，有机会，算了，有机会再说吧。
　　卫道坐回去，这个过程不足十秒，但是他借用卫鬼的眼睛当镜子照一照自己现在的样子的目的达成了，怪不得，他第一反应认为卫鬼和他一样。本来还以为是自己感觉不对，没想到，确实长得一样。
　　只是一样的只有皮囊。
　　卫道笑了笑说：“你想什么？”
　　卫鬼回答道：“我在猜大王在想什么。”
　　卫道问：“那你猜出来了？”
　　卫鬼摇了摇头。
　　他摇头的速度很慢，看着卫道，莫名让卫道感觉尝到了一种刚从炉子拿出来的温软面包的味道。
　　卫道问：“有人提过你很可爱吗？”
　　卫鬼愣了一下，摇头笑道：“没有。”
　　卫道点了点头说：“那我说了，你很可爱，我很喜欢你。”
　　卫鬼笑道：“这是属下的荣幸。”
　　卫道点了点头，又问：“我之前说你是我的朋友，怎么说的？我听听还有什么要补充的没有。”
　　卫鬼撒谎不脸红，回答道：“大王说，属下是大王以后一辈子的好朋友，永远不分开。”
　　卫道看着他，他顿了顿说：“大王还说，以后有谁敢对属下不好，就直说，大王帮我。”
　　于是卫道看见卫鬼的脸色渐渐泛红，似乎为自己说出这样没有尊卑上下的话而感到羞愧。
　　卫道笑道：“哦，我记得了，如果再忘了，你多提醒几次，我肯定信守承诺。”
　　卫鬼点了点头。
　　卫道看了一眼窗外，外面天色已经黑了，似乎时间很晚，他又看向卫鬼问：“什么时候能到家去？”
　　卫鬼想了想问：“大王想什么时候到？”
　　卫道说：“明天晚上到吧。”
　　卫鬼点了点头说：“那就明天晚上到家。”
　　卫道笑了笑，挥了挥手说：“我还是想休息，你要不要一起？”
　　他的意思是让卫鬼换个位置坐在床远些的地方去，等他醒了再说话。
　　卫鬼却笑道：“这里只有一张床，出来的时候，本来大王就没准备带上下属，还是属下请求大王，大王才答应的，又说让属下睡在隔壁，谁知隔壁的屋子不能住人，大王开恩让属下进屋坐着已经十分感激，不敢再休息了。”
　　卫道听他这么一说，将要合拢的眼睛又睁开问：“你是说，隔壁不能住人？怎么个不能？”
　　卫鬼回答道：“屋子里家徒四壁，禁不住一点风吹雨打，大王担心属下，才让属下进来的。”
　　卫道点了点头，卫鬼又补充说：“那边的门也合不上，门板也开成了几块，四处漏风漏雨。”
　　“这里就没有别的准备？”
　　卫道有点不信邪。
　　卫鬼看得出他的想法，笑道：“大王的床上有一块木板可以铺在地上当床板用，只不能固定，睡起来可能不太舒适，本来是为了历练中途大王的床板坏了可以更换的备用，一直放在那里，不知道这一路上坏了没有。大王若是不介意，属下就着那块木板在边上休息也未尝不可。”
　　卫道又看了一眼窗外，再看向卫鬼说：“今晚时间不早了，你在我的床上将就躺一躺，别跟我抢位置，我明早去隔壁帮你看看，或许能修好，以后让鬼族别的大王再用这船也不至于破破烂烂，怎么样？”
　　卫鬼摇了摇头，连忙低头道：“那怎么使得？属下不敢如此越矩，还请大王宽恕！”
　　他说着就要跪下来，在卫道面前请罪。卫道连忙伸手拉住他说：“不用了，不用了。”
　　卫道摇着头叹道：“你也真是一根筋。”
　　他又随即笑道：“你这么在乎规矩，倒好像从人族那边学来了一堆繁文缛节，怪叫人不好意思的。不知道，还以为你是害羞，哪家的小姑娘被我拐出来似的。”
　　卫鬼红着脸说：“还请大王不要调侃属下。”
　　卫道把卫鬼堵在床脚墙角，凑过去看了看他的脸，笑道：“怎么会呢？我分明是在调戏才对。”
　　卫鬼没躲开，脸色比之前还红了，卫道有点惊讶地睁了睁眼睛说：“哎，你脸红起来，好像那种桃花瓣……”
　　卫鬼抿着唇侧头去不说话了。
　　卫道笑着退回去，抖了抖被子，挥手道：“劳烦你坐远一点帮忙守夜啦。”
　　卫鬼立刻站起来，点了点头，似乎迫不及待伸出手带着凳子坐回去，靠着墙的后背都仿佛一块笔直的木板，眼神看向窗外的海面，没有一丝一毫冒犯或生气的意思，只不过完全不准备看向卫道的样子。
　　卫道看了他一眼，又躺在床上转眼往边上的窗户看了一眼，闭上眼睛很快睡着了。
　　卫鬼的目光就落在卫道面上，挑了挑眉，换了个笑模样，没说话，没出声，没动弹，气息也没变化，只是眼神一寸一寸看了卫道，在心中暗道：怪不得，如果是自己，就算是因此而死，如今似乎也并没什么不好了。
　　等发现卫道将要醒来，卫鬼又调整回去，依旧是那个守夜的属下朋友。
　　卫道睁开眼的时候，窗外的阳光才缓慢攀升，海面波光粼粼，白云对着照镜子，水天一色，浮光跃金，风景绝美。
　　卫道在床上翻了个身，将脸埋在被子里，幸好昨天没有说今早就到家。
　　又睡了一阵，他才起来，揉了揉眼睛，慢慢想起来自己已经是个鬼了，放下手，拉着被子，先去侧头看窗外，又转头去看另一边的卫鬼。
　　卫道问“你守了我一夜？”
　　卫鬼眨巴着眼睛点了点头。
　　卫道看看自己的被子，卫鬼笑道：“大王要叠被子？我可以代劳。本来我来，就不是为了让大王还为这些小事所累的，大王不必忧心这些才是。”
　　他说着看向卫道问：“不知大王是否现在就需要帮忙？”
　　卫道摇了摇头，抖了抖被子，掀开半边将被子堆在一起推到墙边，墙边和床边是挨在一起的，合拢似的几乎没有缝隙，至少这样大一床被子是不可能轻易掉下去的，可以放心放在这里。
　　卫道做过这些，心里忽然有点难过，转头看向卫鬼问：“说起来，我这样居然也能当大王吗？”
　　他低着头，看了卫鬼一眼，又想把被子拉过来盖住了，睡过去就算做噩梦也不需要计较什么。
　　睁开眼，就不一样了。
　　总是难过的。
　　卫鬼安慰道：“大王已经很好了，没有谁能比大王更好，不必多想，若叫旁人听见，那就是妄自菲薄了。更何况，大王能当大王就说明别人也比不过，小事自然有人负责，大事也用不上大王劳心费神，别不高兴，不然，活着有什么意思？”
　　卫道看着他，点了点头。
　　卫鬼笑道：“大王若不急，再睡一觉也无妨，反正还要过一会才能到家。”
　　卫道看着他，他说：“以后的时间还长着呢。”
　　不知怎么的，这话带着点蛊惑的气息，语气亲昵得仿佛在哄亲戚家的小孩，那种看起来乖巧可爱又不听话又不闹事但是望着你哭的时候，谁也没办法，只有专门去找某一个人才制得住的小孩，听着又像某种意味深长的誓言。
　　卫道眨了眨眼睛，低声问：“真的？”
　　卫鬼笑道：“是真的。”
　　他又说：“如果是光太亮，我可以在这里遮住外面进来的光，不是什么大事，时候到了，我会喊大王起床，不会延误。”
　　卫道还有点将信将疑，看了他一眼，又往外看了一眼，拉着自己的被子，裹成一团白米饭寿司的样子躺在床上，只露出一张脸，又看了卫鬼一眼，闭上眼睛，果然不起床了。
　　卫鬼说话算话，给他挡了外面进来的光，等着他睡过去。
　　现在看来，问题不在于卫道是否会抗住控制自己醒过来，更大的可能在于卫道说不定睡着睡着就不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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