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侦探的虚荣
兰博基尼轻快地驶上了蜿蜒曲折的山路，山腰上，一座双子别墅闯入了杜若颖的视野，几片浅灰色清水混凝土片墙秩序井然地半掩在绿丛中，若隐若现。
“这个别墅的设计风格很安藤啊。”杜若颖说。
“安藤？”威廉疑惑道。
“安藤忠雄，一个把清水混凝土玩到了极致的建筑大师，很擅长设计别墅。”她向他解释。
“小颖眼光很尖嘛，”珂雅笑道，“确实是安藤大师的作品哦。”
什么？！
安藤本尊亲自设计的？
这她还真没想到。
她本以为这只是一个仿作，毕竟国内的假清混别墅实在是太常见了，要想看真迹，基本上只能去隔壁樱花国看。
“可我记得他的作品集里并没有过这样一栋。”她沉吟道。
“那是因为我们想住得清净点儿，没有对外公布。”珂雅说，“所以一定要帮我们保密哦，小颖。”
“嗯，好。”杜若颖乖巧地点了点头。
她当然明白珂雅指的是什么——如果让她同学知道安藤有一个大作就藏在这座城市里，身为建筑系的学生，他们肯定会在猎奇心的驱使下纷纷跑来围观，到时候，就算不踏破珂雅家的门槛，起码也会让这山上的草坡秃掉一层。
“对了，”威廉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拽回了眼前，“这个双子别墅，是您和卡尔先生一人一栋吗？”
“不，不是这样的。我们都住在东馆，西馆是工作室。”珂雅说，“回头等吃完午饭后带你们全部转一圈吧，怎么样？”
“好啊好啊！”居然能参观安藤的真迹，杜若颖简直要开心炸了。
抵达别墅时，已是时近中午，屋里弥散着一股淡淡的饭香，混杂着奶油鸡和土豆烩牛肉的气味，勾得她连连咽口水。
“午餐还在准备，你们先客厅里坐会儿，我去给你们泡茶。”珂雅说着，又吩咐佣人道，“张姨，麻烦你去西馆叫卡尔过来。”
于是两人安静地坐上了沙发，杜若颖有些好奇地俯身看了看沙发底下的银色支架。果然，是密斯椅。
这两位……到底是多有钱啊？！
“对了，小颖同学先前是想跟我说什么事？”威廉忽然问。
“哈？什么事？”杜若颖感到有些茫然。
“上午你离开系楼的时候，不是有话对我说么？”
“哦，是那个啊，”她恍然大悟，“确实是想问你来着——当初那五千块钱的转账，你其实转给顾月家里了吧，为什么要刻意瞒着我，难道你觉得我会反对你吗？”
“并没打算瞒你，”他淡然道，“只不过觉得让你主动意识到会更有意义一点。”
“主动……呃，这算什么，贵族慈善家式矫情？”
“矫情？看来你还没明白它背后的意义——我是在为你善后啊，小颖同学。”
“啊？你捐款关我什么事？”她感觉自己头更大了。
“一宗案件顺利告破，对你而言就算是结束了，但它却是另一些人不幸的开始。你为了那无聊的侦探式虚荣，亲手把别人推入了绝境，自己却无知无觉，这是很危险的。”
见她依旧一脸茫然，威廉有些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算了，反正后面还有一次机会，能让你更深刻地领悟此事。”
“嗯？什么机会？”她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他微微一笑。
可恶啊，这家伙，一到关键时候就卖关子……
硬了，拳头硬了。
“茶来了。”珂雅端着两杯英国红茶放上了茶几，“对了，你们暑假有什么安排呀？”
“去海边——”
“去打工——”
两人同时说。
……？！！
去海边是什么鬼？
她惊诧地望向威廉，却瞥见珂雅更是一脸懵逼。
她立刻随机应变道：“其实是去海边打工啦，啊哈哈哈……”然后凑向威廉耳侧，低声问道，“喂，去海边干嘛啊，我怎么没听你提过？”
“哦呀，真令我意外啊，”威廉也回以轻声，“莫非小颖同学没看任务五的内容么？”
……还真没看。
杜若颖默默拿出手机，点开了任务五的PDF，发现是要去一个海边的博物馆里窃一幅名画，限时两个月，难度系数为level 3。
任务果然在一步步升级啊，居然已经到“偷窃”这种明目张胆的违法行为了么？她暗暗感到一阵头疼。
盗名画啊，判刑会很重的吧……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某位身披白色斗篷的熟悉身影。是了，如果模仿他的惯常做法，不着痕迹地偷出来，解决掉任务，然后再不着痕迹地还回去，倒是能保证不给博物馆造成困扰。反正她有威廉在身边出谋划策，这种程度的事情肯定能完成得很顺利，就算突然冒出来一个万年小学生拦路，她也不用怎么害怕。
维多利亚时期的犯罪界拿破仑对决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想想其实还挺有看点的，不说是旗鼓相当吧，至少也能——把对方吊打一波？啊哈哈哈……
杜若颖不禁发出了不厚道的笑声。
诶，等等，不对啊！
为什么她会对这个恶贯满盈的大反派信心满满啊，她不是应该站在正义的伙伴那边么？难道不知不觉中已经被他同化到这个地步了？
绝望捂脸。
不过，暂且撇开那些不谈，她现在需要担心的问题其实还有另一个，那就是——这个任务会不会耽误她暑假兼职赚生活费的大计……
“去海边打工啊，听起来还蛮奇特的，”珂雅笑了笑，随即又露出有些惋惜的表情，“那你们什么时候出发呢？整个暑假都在海边么？”
“这个嘛——倒也还没定，怎么了？”威廉问。
“下周末，我们准备在这里办一个庆祝新品发布的小型聚会，为期一天，晚上还会有一个舞会。我很想邀请你们参加，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空。”
“有空！”杜若颖抢答道。
她还从来没参加过这种名流级别的聚会，要说不动心那绝对是假的，至于任务和打工那些，耽误一下下应该也不要紧吧……
不，或者不如说，耽误一下反而更好——
眼下当务之急是等着威廉尽快解决掉那个组织，好让她和他的互相利用关系早点结束，在那之前，恐怕她还是少完成点儿任务为妙，每个任务的耗时也该拖得尽量长一点。
但威廉肯定不会这么想。
更何况，名流聚会对他而言简直是家常便饭，他未必会感兴趣，很可能会拒绝。
因此，她必须要抢先他一步答应下来才行。
然而当时的她并不知道，自己将要为这个鲁莽的决定后悔多久。
午饭之后是参观，他们先在东馆转了一圈，然后参观西馆。正如珂雅所说，东馆是她和卡尔生活用的别墅，西馆则是工作室，所有工作人员都只在西馆这边活动。
逛完后，他们就直接留在了西馆，开始写真集的拍摄。
威廉需要配合拍摄的第一套正装是黑色燕尾服。在卡尔的提议下，造型师将威廉的刘海分立到两侧，鬓发也收到了耳后，缠有绷带的右手负在身后，左手作伸手邀舞的姿势。
杜若颖坐在摄影区域外，远远地围观着，她偷偷往手心里藏起一张纸巾，捂到鼻前。
艹，这造型，谁遭得住啊？
坐在她一旁的珂雅会心一笑，对张姨吩咐道：“晚饭再另加一道炒猪肝和一道羊血汤吧，给小颖同学补补血。”
杜若颖顿时羞红了耳尖：“不不不……不用了，我这只是……有点上火……”
“哈哈哈，好的，那再加两道去火的菜，”珂雅说，“不过——男朋友这么有魅力的话，你这火，恐怕不好去哦。”
“珂雅你又欺负小朋友了。”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柔而愉快的男声。
杜若颖回头一看，那人正是先前她在度娘百科里看到的苏晓川，略长的黑发之下，是一双气质温和而忧郁的眼眸，然而她却分明感觉到其中隐藏着一丝令人不安的玩世不恭与轻佻。
“什么欺负呀，我这是关心。”珂雅说，“对了，小颖，他就是我之前提过的那个苏晓川。”
“啊，苏晓川老师您好。”
“不，不用这么客气，咱们其实年龄差不多，你叫我晓川就行。”苏晓川说，“其实我们以前见过的，当然你肯定已经忘了。”
“诶？！”杜若颖努力回想了一番，可实在是没有头绪。
尴尬了，自己以前居然见过这个大名人，而且对方居然还一直记着，可她却完全想不起来。她只好怯怯地问：“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就在——很多年以前。”他故意卖了个关子。
“小颖别理他，”珂雅赶紧开解道，“这家伙是靠编瞎话吃饭的，套路起人来眼睛都不带眨，信他还不如信格林童话呢。”
“啊，这样么？”杜若颖偷瞥了苏晓川一眼，见他只是默然笑着，似乎没有反驳的意思。
莫非……还真是套路？！
几人互相寒暄了一番后，苏晓川入座到了她们身旁，然后看向了摄影区域中的威廉。
此时威廉已经换上了第二套衣服，这是一套焦糖色的西装，内搭一件同色的薄料马甲，最里面则是白衬衫和暗红色领带。他端坐在一张红皮安乐椅上，单手支在脸颊一侧，姿势十分放松，却散发出十足的帝王气质。
杜若颖默默注视着威廉，不禁暗想，他当初操纵着整个伦敦犯罪界网络的时候，大约就是这么一副君临天下的坐态吧，面对这样的他，其他人能做的，唯有臣服。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他忽然目光一动，不动声色地向她看了过来，见她捂紧了鼻子，他不觉嘴角一扬。
杜若颖感到心脏猛然中了一箭，鼻前的血量也随之疯狂飙升，以至于手中的纸巾再也没法兜住，一丝殷红悄然冒出了指缝。
艹，这个死金毛想干嘛啊……
持色杀人啊？！！
“珂雅姐姐，”她有气无力地别过脸说道，“晚上……还是麻烦来份炒猪肝吧，谢谢……”
于是晚餐果然多了几道补血的菜。
“对了，晓川，你不是想找他们取材么，怎么感觉今天你都没太聊这个。”餐桌上，珂雅问。
“急什么，明天不是还有一天机会吗？”
“啊？”杜若颖纳闷道，“不是啊，我们今晚就回去了。”
“嗯，”卡尔也说，“写真已经全部拍完了。”
“可是你们回不去啊。”苏晓川两手一摊，眼神看起来十分无辜，无辜得简直可疑。
威廉顿住了切牛排的动作，抬眼盯住这个年轻的小说家，目光锋利，语气却依旧温和：“您说的‘回不去’是什么意思？”
“啊，原来你们都没看新闻啊。”苏晓川拿出手机搜索一番，然后将屏幕正面举向众人，“下午，山里有一棵老树倒了，压塌了部分山路，那条山路是离开这里的唯一途径，至少要到明晚才能恢复通行。”
……？！！
“这可真是，哎，那就没办法了，要不就在我这里留宿一晚吧？”珂雅说，“别担心，虽然西馆被工作人员住满了，但东馆还剩两间客房，屋里也备了些一次性的洗漱用品，勉强凑合一晚不成问题。”
这……根本不是凑合不凑合的问题啊，她当然知道这里的套房品质比威廉的教师公寓要高出很多，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奢华。
问题是——两间？！
“苏晓川先生，您住这附近吗？”显然，威廉也想到了同样的事。
然而苏晓川的头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那怎么可能，这种好地方，我哪里住得起啊，我和你们一样，也是大老远跑过来的。”
“那也就是说——”杜若颖极不情愿地将这个残酷的现实缓缓道出，“我和威廉只能……共用一间客房？”
“嗯？这有什么问题吗？”苏晓川问，“你们不是都同居这么久了吗？”
眼看杜若颖渐渐陷入了绝望，威廉不禁微微一笑：“如果小颖同学不乐意，我在沙发上凑合一晚也是可以的。”众人的目光顿时向杜若颖聚拢过来，让她感到如芒在背。
可恶，威廉这个虚伪的家伙，看似是尊重她的意见，给她选择的空间，然而实际上她根本没得选——先前珂雅的怀疑还没打消呢，她哪敢做出那种会惹来更多怀疑的决断啊？
正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言不由衷万不得已……
她只好艰难地挤出来一句：“在……在沙发上睡怎么行啊，当然……当然是一起睡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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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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