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女如菟

作者:莺啼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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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乱


      项灵犀道:“罢了,腓腓还在呢,我们不和她一般见识。我只不理她,她也气不着我。”说着对画屏吩咐道:“去回裴十五娘子,说我这已有客人,我精力不济,不好怠慢贵客,请裴十五娘子容谅!改日我来赔罪!”
      卫婧叹了口气:“这是你的体贴处,把不是都揽到自己身上。其实不必如此,我又不怕她,反倒是你,不好正面同她交恶。”
      项灵犀说笑道:“不妨事,我的名声已经往神鬼方向去了,便没有裴十五娘,外人也只当我是狐妖投胎来祸害明君的奸妃。”说着把北燕三公主慕容雁的话学了一遍。
      卫婧又好气又好笑:“我看这起子人就是闲的,茶余饭后专编排人。”
      “阿娘!”腓腓把洗干净的手伸到卫婧面前,仰头笑,“腓腓洗干净了!”
      仿佛听到了外面的童言童语似的,项灵犀肚子里的小家伙突然动得欢腾,她掐指算了算,还有两个月小家伙就要出来了,该是个可爱的小公主,不知会长得像谁。

      ——————

      绍业十年四月十二,北燕二皇子带着一队美人回国。
      同一天卫婧从裴家传出消息,说入夏身子不舒爽,暂时不能进宫了。
      项灵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一个月后得知卫婧再度有孕,才恍然大悟,笑叹自己迟钝。
      卫婧不曾来的日子里,杜若成了春和殿的常客。

      ——————

      “小公主的乳名阿菟想好了没有?”
      杜若将一口香囊递给项灵犀:“我给小公主做了只香囊,没放香料,只是个玩意。绣线我仔细挑的最细柔的,用的配色娇嫩,若万一我看错了,将来出生的不是小公主,阿菟自己戴也使得。”
      浅妃红绫面香囊上用金黄、银白双色线绣了一对嬉戏的小鸭小鹅,栩栩如生,憨态可掬,旁有嫩绿丝线绣出的柳枝柳叶,亭亭袅袅,清新可爱。
      项灵犀道谢笑道:“乳名我还在想呢。没想到阿若不只擅长医术,女红也这样出色,我的手一比可太笨了,曾经我阿娘说不怕猜谜,就怕猜我绣的是什么……”

      两人说了一会闲话,杜若说道:“前阵子我在宫里遇见裴十五娘子,听见她议论阿婧和你交好,话里机锋挑激,我忍不住辩驳了几句,到底说不过她,她那言辞像刀子似的,刀刀刺人不见血……也是奇怪,曾经那样要好的两姐妹,怎么性情天差地别……我失言了,不该妄议先人。”
      项灵犀道:“我也这样想过,裴皇后性情、气度是一等一的好,却不幸早去……我暗自猜想,裴十五娘会不会受了心伤,才选择了和裴皇后相反的处世之道?”
      杜若叹道:“阿菟真真好心肠!竟还为裴十五娘分解……听说先前裴十五娘有过窥伺宫闱的劣迹,不管是真是假,就我来看,裴十五娘为人古怪,远远比不上阿菟柔和可亲。”
      项灵犀微感诧异:“阿若也听说了她有窥伺宫闱的疑罪?我以为官府会严守秘密。”
      杜若心里一跳,抿了抿嘴唇道:“阿菟恐怕不知道,裴家人多,难免有几个眼皮子浅的,先前闹过一阵子分家,有人把不该说的话散布了出去。”
      项灵犀恍然:“原来如此。”

      ——————

      大殷绍业十年,北燕归德十二年五月,北燕皇帝慕容焘崩,皇长子慕容光奉诏继位。
      原皇二子慕容兴滞留殷燕边境,发布檄文讨伐慕容光弑父篡位,向殷借兵平叛。
      随后原皇四子慕容雄回归北燕,受新帝慕容光与原皇二子慕容兴拉拢争夺。
      北燕内乱就此开始。

      ——————

      项灵犀倚在榻上,背后垫了软枕,听元一讲说时事,问:“我记得北燕慕容三兄弟是一母所生?”
      元一解说道:“正是,北燕先帝慕容焘早年征战四方,萧皇后一路跟随,慕容光、慕容兴都出生在军中,慕容光寄养在友人家,慕容兴则历经辗转,曾一度寄养在农户家,后慕容光被接回,直到慕容焘称帝,慕容兴十岁时才被接回。慕容焘称帝后,慕容雄出生,得帝后宠爱最多。”
      项灵犀更觉疑惑:“慕容焘明知三子私下不睦,却久久不立太子,岂不促使他们兄弟三人手足相残?”
      元一说道:“听闻北燕萧皇后在世时多次谏言立嫡长为太子,但慕容焘不喜慕容光,当众斥其优柔小器。慕容焘曾一度欲立慕容雄为太子,遭群臣反对,最终作罢。今年慕容焘病重,将慕容光留在身边,考察三子态度。慕容雄愤而离开北燕都城,慕容兴称陪同慕容雄散心,追随离都。”
      项灵犀默然叹息。虽说天家骨肉亲情淡薄,但她还是想让孩子拥有快活的童年,教会他们亲热友爱。

      ——————

      卫漆踏进春和殿,一眼望见项灵犀手上系着五色长命缕,五彩丝线将她手腕衬得更加莹白,如冰如玉,走近摸了摸道:“近来天气晴好,这长命缕戴了有几天了。”
      项灵犀知道他心情不错,调笑道:“听说丽景殿和安顺殿的佳人们做了含香粽和辟五毒的香囊,五月初五送去北辰殿、长青殿各一份,怎么不见三郎佩戴香囊?”
      卫漆伸手捏她嘴角:“明知故问。你如今娇贵得很,闻不得重味,行动也不便,看你走路翻身都费力,昨晚起夜了几次?”
      “总不是那样么,等生了就好了。收生人说入盆就是这一阵了。”项灵犀说着有些脸红,这些日子她频繁起夜,前几天他留宿被吵醒好几回,才知道孕妇有这个毛病,于是每天都要问一遍。
      卫漆轻抚上她高高隆起的腹部,问:“怕不怕?”
      项灵犀点头:“有一点。只盼着孩儿心疼她娘,顺利出来……孩子的乳名我想好了,就叫绵蛮如何?古人说绵蛮黄鸟,又说莺语绵蛮,说的是小鸟啁啾的声音,这两个字念起来也娇柔可爱。”
      她说着以指代笔,在他掌心写下这两个字。
      她指尖动作惹他掌心发痒,卫漆忍住轻微笑意道:“如果是儿子,也叫这个?”
      项灵犀自信满满:“三郎从前不是说过么,先生个女儿,所以我知道这是女儿。对了,有桩事我想同你说,关于裴家十五娘……”

      ——————

      长青殿内,服过药的郭太后看着郭惠圆了一圈的脸,皱眉斥骂:“本就没多少姿色,还把自己吃得痴肥,带着丽景殿上下全都肥如猪狗!我怎么养出你这样的蠢东西!”骂完感觉火牙又翻起疼痛,带着太阳穴隐隐抽痛。
      郭惠惶恐伏地:“惠娘愚钝!”
      郭太后吸着气道:“尚药局的老匹夫也不中用,一个失眠症治不好,竟还累我添了新症,该打杀了……你们这些人加起来还不如裴家月娘一个顶事!”
      此时宫人轻声通传:“太后殿下,裴十五娘子进宫求见!”
      郭太后捂着腮道:“传她进来。”说完指着郭惠:“还不滚下去?在这没的让我堵心。”
      郭惠退下时裴明璧正款款进来。

      郭惠一路低头出去,一瞥看见裴明璧的月白裙带上系着一只银香囊,周身萦绕着似药非药的香,初闻有些苦涩,过后转为清凉舒缓,最后恬淡回甘。

      裴明璧向郭太后问候行礼,礼数周全,滴水不漏。
      郭太后最喜裴明璧多年如一日的懂事,点头道:“还是月娘你贴心,每回你进宫陪我说话,我都觉得头痛减轻不少……”
      裴明璧恭敬道:“能为太后殿下解忧,是明璧的福气……近来太后殿下凤体如何?王奉御的药可还吃得?”
      郭太后摇头:“白白折磨我好些天,竟是一点用也没有!刚换了药,我吃着也是又苦又酸,还不知道是不是有用。若不是看在王家世代在尚药局为医,祖辈还算勤恳的份上,我就要拿棍子把人打出去。”
      裴明璧道:“太后殿下心慈,依明璧说,为人臣子既食君之禄,就该分君之忧,这道理自古有之。若有人辜负太后殿下厚待,不但不为太后分忧,反而令太后凤体受累,合该受罚,怎么罚都不为过。”
      她说着柔声道:“明璧蒙受太后殿下恩泽已久,不知如何报答,可巧平城有位姓吴的医师,被人夸成神医,明璧本不以为然,冷眼看了些时日,见他倒不像沽名钓誉之徒,家中兄弟请他来为患有头风的祖母医治,如今有三个多月了,祖母睡眠大有进益,头痛的时候也少多了。祖母说那吴医师的药煎出来不像寻常一味苦,倒还吃得。若太后殿下有意,明璧便让吴医师进宫试一试,若太后不满意,不必出面,只管和明璧说,明璧把人打出去。”
      听了这顺耳的话,郭太后点头:“也好,就试一试罢。月娘果真懂事,我没白疼你……如今宫里楚女惑君,我说也说了,劝也劝了,陛下被那狐媚子迷了心眼,丝毫听不进去。自古忠言逆耳,果真没错!老妇我实在没法子可想,只盼着月娘你进宫来整肃后宫的不正之风。”
      裴明璧微微低头,谦恭道:“太后殿下厚爱,明璧愿身先士卒,扫奸除佞,为太后分忧!”

      ——————

      宁陵王府。
      池畔朱栏倚着一抹素白人影,纤细的手端着一只旧药钵,钵里盛着鱼食。
      杜若望着虚空,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抛撒鱼食。
      鱼食入水,惹朱红的锦鲤此起彼伏地唼喋。
      撒完鱼食,手上余有腥味,杜若闻了闻,皱眉掬了一捧澡豆,仔细洗了几遍手,恰逢婢女来报:“大王请王妃共进暮食。”
      杜若点了点头,更衣前往。

      宁陵王喜静,杜若居家也不喜佩饰,从不戴香囊玉佩,首饰也是最简单的样式。
      奴婢装束自然更朴素,主仆一路行去,王府内除了虫鸣鸟语,竟无别的声音。

      食案上是三菜一羹,菜色寻常,难得有一道莼鱼羹,莼叶暗绿,鱼片雪白。尽管莼菜看起来有些瘦小可怜,大约是在路上被折腾蔫了,但已经算难得了,在这热天里也不知耗费了多少水和马匹。
      杜若看着这道江南美食,想到家乡曾经的亲人,拿箸的手微微一紧,沉默用餐。

      寂然饭毕,宁陵王卫桑温和问:“阿若怎么了?因何事不悦?”
      杜若摇头:“妾不敢。”沉默了会问:“梅氏能活下来吗?”
      卫桑拍了拍她的手:“这是她的命,他们命该如此。”
      杜若指尖轻轻一抖。
      卫桑问:“项贵妃近来怀相如何?预计六月产子,一切无虞?”
      杜若答:“是,一切正常。”
      卫桑安抚道:“当年安排裴皇后假孕之事你做得很好,尺素也处置得妥当,阿若,你从未让我失望过,将来也不会。别怕,阿若你和他们不同,你是我最好的贤内助。我们夫妻一体,一荣俱荣,我纵负尽天下人,也绝不会负你。”
      “贤”字落进耳中,杜若感觉心口肌肤突然刺痛了一下,垂下目光道:“妾尽心尽力……将来事成之日,大王将如何处置项贵妃?”
      卫桑沉吟道:“陛下爱她如珠似宝,阿若你说怎样才能让陛下有剥肤之痛?是把那珠子摔碎,还是夺过来?”
      项灵犀带笑的眼睛在眼前一闪而过,杜若抿了抿嘴唇道:“妾不知……或许她活着更好,会成为陛下的耻辱,大约耻辱会令人痛得更久些罢?”
      卫桑微笑点头:“你说的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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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内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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