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柳明月-重生农女成长史

　　看见章氏出洋相，几人站在房檐下笑弯了腰，见看热闹的人陆续都散了，柳叶这才问柳条道：“姐姐，阿婆不在屋里？”

　　柳条咬着嘴唇气道：“阿婆去挖冬笋了，话夜饭给我们做冬笋炒腊肉。要是阿婆在屋里，渠也不敢这样欺负我们！”

　　柳叶冷笑道：“渠就是看准了阿婆出去了！姐姐，你今日做得很好。爷娘现下这个样子，以后阿婆去归了，要立起门户来，有欺到头上来的，就该由我们顶回去！”

　　被自家妹子表扬了，柳条很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嘴笨，哪里有你们两个会话事，总是话不过渠……”

　　青青笑道：“最重要的是态度，你头先那样据理力争、不被渠气势压倒，很厉害！我都要……那个叫什哩啊？哦！刮目相看了！”

　　柳条见她装模作样、摇头晃脑拽文的俏皮模样，不由得噗嗤一笑，伸手去捏她肉嘟嘟的小脸蛋。

　　柳叶又笑着拍拍细爹的小脑袋，很是欣慰地道：“不过还是我们细爹表现最好！”

　　细爹还有些气愤难平，嘟起小嘴道：“我本来就看见叔叔婶娘背了麻袋走，我还以为婆婆晓得的，哪晓得渠非但不晓得，还要来赖我们！”

　　这小子，经历最近一段时间的是是非非，章氏在他心目中的“好婆婆”形象怕是早就已经碎成一地烂渣渣了。

　　隆冬腊月，寒意更甚，这一日却是个难得的艳阳高照的好天，冬日的阳光照得人身上暖暖的，心里也跟着暖起来。

　　震天的爆竹噼啪作响，一声声的恭喜不绝于耳。柳叶姐弟站在门口喜迎宾客，方氏带着几个请来帮忙的妇人在厨房忙得不可开交，柳大川坐在新买的轮椅上，一张俊脸硬生生笑出了满脸的褶子。

　　今天，是柳叶一家乔迁的大喜日子。

　　早在前两日，柳叶新家的主屋、厨房、柴房，以及后院的鸡舍就都已经建好了。一个家里有了这些基本的设施，生活就没有太多不便，也就意味着可以住人了。方氏翻看黄历，特地选了最近的一个好日子，举家搬迁。

　　高大敞亮的堂屋东西两侧的两间上房建得宽敞结实，一间给柳大川谢香书小两口住，另一间则是方氏带着四个小的先挤一挤，等年后重新开工，把东西厢房建好了，大家就都能有属于自己的房间了。

　　今日天气晴好，就在天井中宴客，地方够大，足足摆了四张大桌，妇人们则在堂屋里又摆了两桌。

　　为了驱散最近好长一段时日笼罩在他们家的阴郁气氛，柳叶极力主张这次乔迁喜宴要好好办一场大的。她也不吝啬钱，做主请来了柳有成一大家子，帮工的二十来个大汉，为了让柳大川高兴，还请来了他的一群要好的同窗。当然，常富贵也是少不了要请的。

　　当初一分家，柳叶便写了信托人带去府城，对常富贵详细讲述了分家的情形。她措辞风趣生动，看得常富贵笑弯了眼睛。

　　她又在信中说了她家今后的打算，还说现在他们暂时还住在老柳家，常富贵过来找她们玩也不方便，章氏整日盯着，又要惹出事端，等她搬了家，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他，邀请他来玩。

　　常富贵看了心里美滋滋地乐开了花，立即回信让她安心盖新房，并要她到时搬家多多准备好吃的，等着他去吃。他让常喜把信送去三山沟，并顺带把新的分红和账目也给柳叶送了过去，又一次解了柳叶的燃眉之急。

　　今天常富贵带着常喜早早地就来了，和柳大川一番客套之后，二话不说，脱了外面的大貂皮氅子，撸袖子挽裤腿、摩拳擦掌地就要帮柳叶她们一起干活张罗，唬得方氏忙不迭帮他把衣服又披上，小祖宗小祖宗地叫着，生怕他着凉。

　　柳叶笑得肚子疼，指着他嘲讽道：“你快坐着吧！你是会生火啊、还是会煮饭啊？不给我们添乱就是好的了！你就老老实实坐在这里，陪我爷谈谈陀（聊聊天）是正经！”

　　常富贵一想也是，自己的确什么都不会，便大大方方地坐下，丝毫不计较柳叶的嘲笑，一边命常喜赶紧去帮忙干活，一边笑着和柳大川聊开了。

　　出于名声的考虑，柳叶自然也是去老宅邀请了一番的。章氏脚被门板子砸了，年纪大了好得慢，走路一瘸一拐的，柳叶见了忍住笑，把来意一说，差点没叫章氏用大扫帚给赶出去。

　　还是郑氏眼明手快，拦住了章氏，抱歉地对柳叶笑笑：“柳叶啊，今日你爹爹婆婆身上都不好，我们几个要在屋里照料，就不去了。姆娘在这里恭喜你们啊！改日得空了再过去看你们的新屋。”

　　柳叶笑道：“那好，等下子给爹爹婆婆大爷姆娘送点子菜过来。”

　　郑氏不住点头：“好乖好乖。”说着就扶着跌跌撞撞骂骂咧咧的章氏进了房。

　　方氏一手好厨艺，张罗了几大桌子的好菜，席间觥筹交错，宾主尽欢。谢香书和柳絮母女两个因怕屋外寒凉，再受了冻，因此缺席。等酒菜都上齐了，柳条柳叶这才闲下手来，端了几个爽口开胃的小菜去上房，母女四个一同窝在房间里吃饭。

　　谢香书笑得一张嘴都合不拢，眼里泛着欣喜的泪花，一张因重病而惨白的脸此时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显得娇媚无限。

　　听得院里传来的劝酒碰杯的喧闹声，里面还夹杂着柳大川那爽朗的笑声，柳条不由得感叹：“好些日子都没有听到爷笑得这样开心了。”

　　众人不禁沉默。柳大川以前是个极爱笑的，万事宠辱不惊、胸有成竹，鲜少发怒忧愁，脸上总是带着笑。他长相英俊，腹有诗书，笑容更是温润俊逸，让人见了都如沐春风。

　　可自从山贼过后，好像除了苦笑，便再也没有见他由衷地笑过了。

　　柳叶道：“其实我觉得我们爷很了不起，断脚那么大的打击，渠都没有显出半分气馁沮丧来，如今竟还能这么开心地呷酒说笑。”

　　说起来，她是真心开始佩服自己这个父亲了。原本还以为断了腿的柳大川会像那些苦情剧演得一样，萎靡不振、怨天尤人，她甚至都早已在心里打好了激励鼓舞柳大川的腹稿了，可没想到他竟然比她想得要坚强了百倍。

　　半晌，谢香书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你们爷是个苦命的，自小吃尽了苦头，被父母遗弃，寄人篱下。虽然渠太爹爹对渠很好，可太婆婆、还有其他的人并不都是接纳渠的。渠还得偷偷摸摸地过活，不能被隔壁的生母发现自己还在世；后来又独自去府城求学，过尽了穷苦日子……渠骨子里就是个心志坚定、极不服输的。山贼来袭，渠不顾脚伤，爬着也要求生逃命，后来临危不乱，指引我背渠去荷塘，这才幸免于难。这次断脚……哎……渠自醒来之后，就面临分家这样的大事，渠是一家之长，要顾全维护妻儿，又哪里有工夫去怨天尤人、自怨自艾？渐渐的，打击也就淡了，渠怕是自己早已想通了。我自嫁了你们爷，渠凡事总是自行解决，从不与我商量，更不曾有半次对我倾诉吐露烦忧。我虽也有怨言，但也的确因此少了许多烦恼。”

　　谢香书这一番长篇大论的分析，倒是叫柳叶对她刮目相看，别看自己这傻娘情商低，看人眼光不怎么样，比如她就总把郑氏当作十恶不赦的坏人，可她对自己丈夫的性情还真是知道得透彻明白。经她这么一说，柳叶对柳大川这个人也有了更深的了解。

　　柳条红了眼眶，道：“爷渠……渠呷了好多苦，到头来还是这样的结果……”

　　柳叶见气氛不对，赶紧哈哈笑着道：“什哩结果啊！我们现下已分家，又刚刚搬进新屋，好日子这才要正式开始嘞！娘、姐姐、妹子，”

　　她看着面前的三人，正色道，“我一定要挣好多好多的钱，让我们的日子越过越好，让我们爷做个大地主，良田千顷、牛羊成群！”

　　一句话说得几人都笑了，柳条柳絮小脸上皆是向往神色，谢香书一把揽过柳叶来，摸着她的头发，嘴上还嗔怪道：“就你最辣！”

　　吃过饭，柳条端着碗盘去厨房收拾，院里的宾客们还在把酒言欢，柳叶独自走出家门，看一眼崭新的主屋和才建了一半、只有木头架子的东西厢房，还有那一院子喝得脸红脖子粗、大着舌头吹牛皮的大老爷们儿，心里不由自主地长长舒了一口气。

　　终于分家了，她柳叶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经营自己的小日子了，虽然历经曲折坎坷，甚至生死考验，可他们一家毕竟挺过来了，摆在眼前的是一片光明。

　　她转一个身，面对着家门前大大的荷塘，深呼吸。此时荷叶枯萎，一片残败景象，可柳叶只觉说不出的好看。她望向荷塘对面的老柳家，想着此时的章氏说不定正坐在房里大发雷霆呢，就忍不住想笑。

　　等过完年，有几件大事是要抓紧办的。一是要把房子完工，二是要去府城继续寻名医来为谢香书柳絮治病，三就是要想法子再找几个赚钱的营生。

　　现在软枕头与睡帽生意的每月盈利已基本趋于稳定，她推测不会再有大的上升空间了。娘和妹子看病吃药要花钱，姐姐没几年就要说亲，嫁妆也要筹备起来。现在她的手头上早已没有了余钱，都被盖房子办酒席花得精光，总得再想几个来钱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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