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勇]全世爱

　　22.
　　勇利感到眼皮无比的沉重，像是被强力浇水给粘在了一起一样，他花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它们给分开。
　　稍显刺激的光线让他的眼球感到一阵灼痛，泪液凝聚在眼眶里，将周遭的一切变得模糊扭曲。
　　他花了一点时间等着眼前的雾气散去，然后发现自己并没有在圣彼得堡的公寓中醒来——这是一个干净整洁的房间，空气中弥漫着的消毒水的味道混着氧气直往鼻子里钻，右手边的输液架上挂着一个空空如也的袋子，小滴壶里悬挂着半颗药液，停滞在空中。
　　勇利有些艰难地转回头，确定自己现在处境堪忧——他的身体有些不听使唤，仅仅是扭头这个动作就耗了太多的力气。
　　下一刻，门被推开了，两个脚步声一前一后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
　　“护士，他的药打完了……”
　　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勇利猛地抬起了眼，与声音的主人对视着。
　　对方脚步一顿，愣在了原地。
　　护士小姐越过他伫立在原地的身影，凑过来一看，一脸的惊喜：“你醒啦？”她动作利落地将针头拔掉，收好了输液器，转身就走：“我去叫医生来。”
　　病房里又安静了下来，勇利静静地看着维克托。对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刀削斧凿般的五官在此刻看起来有些冰冷，看起来就像是一块大型的冰雕，勇利只能从对方微颤的指尖上窥探出一丝情绪。
　　“维克托……”勇利开口，声音黯哑，喉头冒着丝丝血腥气。
　　这一声让维克托终于回过了神，他快速地往前迈了几步，差点撞翻床边的小几，他把身前的障碍物一把推开，站到了勇利的身边，微颤的手抬起，在半空中停了几秒，最终又收了回去。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推门进来，给勇利做起了检查，维克托就这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低着头看着勇利。
　　“……具体的情况还要再做一些检测才能知道，但是目前来看还是比较乐观的。”医生这么说着。
　　维克托眨了眨眼，如梦初醒般。“好的，谢谢医生了，麻烦您尽快安排。”
　　医生看了看气氛古怪的病人及家属，点点头，体贴地离开了。
　　“我睡了多久？”勇利问。
　　维克托拖了把椅子坐下：“两周。”
　　这两周就像是一个世纪那么长，对两人来说都是如此。
　　“真是够长的。”勇利轻轻地呼了口气，“我感觉我做了个好长的梦。”
　　维克托勉强自己扯开嘴角露出一个微笑：“我希望你梦里一切安好。”
　　他看起来非常的憔悴，勇利想。眼前这个自带光环的男人很少会在他面前流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而每一次都能令勇利心神触动。
　　勇利想抬抬手摸摸他的脸，但实际情况却不允许，他实在是抬不起那千斤重的手指头，于是只能放弃，退而求其次地张开了口：
　　“维恰……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很爱你？”
　　对方那双冰蓝的眸子里在这瞬间蓄满了泪，像一汪幽深的湖水。
　　“我知道……”维克托握住了勇利放在被子外的手，点点泪滴簌簌落下。“我知道的。”他说，“否则你就不会在那个时候推开我了，不是吗。”
　　勇利花了点时间来回忆维克托说的是什么，然后昏迷前的最后那个画面终于浮现在了脑海里：
　　他们并着肩走在去办理离婚手续的路上，转角处突然冲出来的车在一片机器轰鸣声中撞向了维克托……
　　在那个梦里，他眼睁睁地看着维克托离去，为此痛不欲生。
　　但是实际上，他身体的反应比大脑更快——他将维克托狠狠地推到远处，自己却在一阵剧烈的冲击中彻底昏厥，直到如今才醒来。
　　在他昏迷的过程中所经历的那些，现在想来，好像真的只是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
　　手指的湿热将勇利拉回了现实，那是维克托的眼泪，说不出是喜悦的还是悲伤的，亦或两者都有。
　　“如果你就这么离开了……”维克托哽咽着，将勇利的手捧在了眼前，“如果你就这么离开了，而你离开我之前我最后做的一件事居然是要和你离婚……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勇利当然能体会这种痛苦，他在梦里已经经历过一次。在那个维克托离开的梦境里，除了绝望与懊恼之外什么都不剩。
　　这一刻他无比的庆幸那只是一个梦，而他也已经醒来，他的维恰不必长久地体会这种痛楚。
　　“我感到很抱歉。”勇利努努力，终于用指尖戳散了维克托眼下的泪珠。“那会儿我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是，不能看着你出事。”
　　在那一瞬，他真的什么都没有想，所有的行为都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个人的安危，减少冲击的方法，被撞的后果……这些都不在他的考虑当中。
　　他只是不想维克托出事，他希望对方好好活着。

　　“所以你没有想过，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出事的时候会怎么样吗？”
　　维克托看起来有些气恼，勇利觉得如果不是因为此刻自己正躺在病床上，对方估计很想把他拎起来揍一顿——这样的设想让勇利忍不住笑了。
　　维克托瞪大了眼睛，不明白现在这种情景有什么好笑的。
　　“我很高兴，维恰。”勇利说，“我们都还好好的。”
　　“恐怕你现在的情况说不上‘好好的’。”维克托感觉自己快被气死了，但是看着勇利面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说话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愧疚，自然也不能冲着病人发脾气。他只能窝着火说：“医生说你至少要修养半年——如果能顺利醒来的话。”
　　“我当然会醒的，维恰。你在这里，我当然会醒过来的。”勇利说，“我甚至还没有跟你道歉。”
　　维克托看起来有些疑惑，“为什么？”
　　“为我所做的愚蠢的一切。我似乎总是，总是在让你为我伤心，为我而难过。我甚至让你撑不下去了……”
　　维克托明白勇利在指什么，他几乎是立刻摇了摇头：“不不不，那其实是我的问题，我……”
　　“那是‘我们’的问题。”勇利打断了他。“这是发生在我们之间的问题，但我之前总是在逃避，并没有很好地去解决它。”
　　“如果，如果我说我希望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勇利有些忐忑又期待地看着维克托，希望自己说出口的话不是太唐突。“如果你能给我一次机会，让我们好好地处理的话，维恰……”
　　“当……当然。当然可以！”维克托眨了眨眼，几乎是有些不可置信地握紧了勇利的手，“所以……所以我们……”
　　“如果我再要和你分开的话，你就揍我吧。”勇利说，“让我更清醒点。”
　　维克托感到眼眶里的泪水又凝聚了起来，“如果我再和你提离婚这件事，你也可以揍我，我绝不还手！”
　　勇利忍不住笑了：“我舍不得。况且我现在这样子，动都动不了。如果能动的话，我只想抱抱你……”
　　话音刚落，他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熟悉的维克托的气息笼罩上来，令人感到无比的安心。勇利望着天花板，视野里一片模糊的光影。
　　肩上传来湿热的触感，这几年里愈发不肯在他面前示弱的男人在此刻默默地崩塌，用泪水与爱意重新构建着新的形象。
　　“谢谢你，维恰。”勇利哽咽着说。
　　谢谢你的爱与包容，谢谢你的体谅与宽恕，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维克托，我真的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啊。”
　　“昏迷期间吗？勇利梦见了什么？”
　　“你。”

　　无论时光如何流逝，空间如何轮转，我的梦里都是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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