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朦胧江湖路

　　“咳咳。”烟雨假装清清嗓子，成功使鼎沸的人群安静下来。
　　“告示上说：本人，谢烟雨，太傅府长女，在此郑重声明，二十岁前绝不出嫁，二十二岁前绝不生儿育女。敬请盼望早日抱孙、以享天伦的父母大人们，为令公子另觅佳偶，以遂所愿。某年某月某日，谢烟雨。”
　　人群鸦雀无声。
　　男装示人的烟雨奇怪地看看他又看看他，再看看她。
　　好一会，人群中才突然爆发出一阵轰响，“啧啧，太不像话了！”“大逆不道！”“有违人伦！”“太出格了！”“有伤风化！”……竟没一个赞赏的。
　　一个老学究站出来道：“一个大家闺秀居然写出这样不守妇道的告示，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边说边直摇头。
　　“是啊！是啊！”周围的人群附和着。
　　得到鼓励，老学究讲的更起劲：“自古女子婚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容得女子插嘴争辩，更勿论这样大胆放肆，贴告示昭告天下。”
　　“这个大小姐据说是新近才被接回府的，之前养在何处，无人知晓。”有人道。
　　“难怪如此不知廉耻，原来出生草莽，缺少家教。”老学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
　　“喂，老头子，你不想活了，那是太傅千金，小心传到太傅府上，把你抓起来砍脑袋。”有人好心悄声提醒。
　　“我行的正做的端，怕什么！我们天朝是有王法的，岂容他滥杀无辜！”老学究义愤填膺，说得义正词严，正气凛然。
　　“老夫子说得好！”一知是谁起的头，响起一片掌声。
　　“谢谢大家！谢谢大家！”老学究拱手答谢道。
　　这边厢得意洋洋，那边烟雨却被气得七窍生烟。会被非议她早已料到，只是没想到会如此恶劣，真的听到耳朵里，心里那叫一个难受。她又没有男盗女娼、水性杨花、红杏出墙、杀人放火，只不过是贴张告示主张自己的权利而已，凭什么要受千夫所指，被万人唾弃，比十恶不赦的坏人还不可饶恕。最最重要的是，居然说她没家教！这简直是在侮辱她身为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女性的尊严，还连她现在百般疼爱的爹娘都一起骂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烟雨终于爆发了：“喂，老头子！你凭什么认为女子没有自己选择婚配的自由？”
　　“就凭祖宗定下的规矩。”老学究昂首挺胸道。
　　“祖宗定下的规矩就一定是对的吗？”烟雨对此嗤之以鼻。
　　“那是自然。”老学究道。
　　“是吗？”烟雨在有限的空间里来回踱着，似在思索。
　　老学究胸有成竹地看着烟雨，料定她说不出什么辩驳的理由来。
　　“祖宗定下的规矩，父母在，不远游，那些外出的人是否都该回家去？”烟雨问道。
　　“然也。”老学究答道，却搞不清烟雨的意图。
　　“外出做买卖的也是罗？”烟雨又问。
　　“然也。”老学究又答。
　　“少了来往的商旅，不知我们是否还能喝到南方的清茶，穿到北方的皮裘，品尝西方的美酒，东方的海珍？”烟雨反问道。
　　“自然是少得多了。”旁人答道。
　　烟雨点头，又继续问道：“那些外出考取功名和做官的人呢，是不是也该返回家乡？”
　　“这……”老学究已经没了底气，一时语塞。为了挽回面子，又急忙道：“忠孝不能两全，自然以国为先。”
　　“可是祖宗说百善孝为先，先生怎么说以国为先呢？”烟雨反问。
　　“这……”老学究涨红了脸，却找不出辩驳的话来，最后干脆厚着脸皮耍起赖来，“你这是强词夺理，祖宗的规矩当然不会错。”
　　“那错的就是那些为民谋利的商旅和为国出力的为官者罗？”烟雨笑着看着陷入手忙脚乱无力招架的老学究。
　　“这个……这个……当然偶尔也可以变通……”老学究最后不得不如此说。
　　“先生您算是说对了，凡事都可以变通。规矩是死的，人生活的，活人难道非得守着死规矩活受罪吗？当规矩不合时宜时，就应该变通，而不能固守陈规。”烟雨语重心长道，说完转向百姓，“乡亲们，你们说对吗？”
　　“对！”异口同声的回答声。
　　“老朽佩服，告辞！”老学究匆匆离去。
　　“小哥，真是好口才！”有人喝彩，又是一阵掌声，只是换了对象。
　　“谢谢大家，谢谢大家！”烟雨抱拳答谢，心里那叫一个乐啊。

　　就在烟雨和老学究议论时，一群人出现在街头，五大三粗的，路人都躲着他们走。这些人正是当日的假强盗、真歹徒，只是身上的衣服比当日要华丽许多。
　　“大哥，你说那小子为什么要跑呢？大人都要收他当义子了，要是我，那是一百个愿意。”老三不解道。
　　“要是你？就你这脑子，你一辈子也别想！”老大不客气地赏了他一个大爆栗，然后反问道，“那小子的谎话都被识破了，他不跑能行吗？”
　　“那他是怎么跑掉的呢？”老三还是不怕死地问道。
　　“谁知道！那小子手无缚鸡之力，药又都给搜走了，那些高手怎么还会被迷晕呢？”老大思索着。
　　“老大，肯定是有人来救他！”老三忽然有如神人附体般聪明起来，肯定道，说完还忍不住连连点头，赞赏自己的聪明才智，我怎么这么聪明呢！
　　“可救他的人这么短的时间，怎么找到他的呢？他根本就没有通风报信的机会。”老二提醒。
　　“哎，头都大了！想这些破事干嘛。好好走走看看，也许那臭小子就在这大街上晃着呢。要是让我给逮着，我非揍他个稀里哗啦，满地找牙，分不清东南西北，哭着喊娘，才能一解旧恨新仇。”老大挥着拳头愤愤道。
　　“可是大哥，大人说过要收他当义子的……”老三弱弱道，又怕挨骂又忍不住开口。
　　“还当什么义子，我看大人想啥他的心都有！”老大的火爆脾气还没降下来。
　　“那大人为啥交代要抓活的，还要我们好好招待？”老三为人解惑的不怕死精神值得奖励。
　　“好好招待是要我们好好招呼那不知死活的臭小子，笨蛋！”老大怒道，又给了老三一个结实的爆栗。
　　疼得老三“嗷”一声捂住额头，却还想张嘴说什么。
　　老大抢先道：“ 闭嘴！”老三才委屈地闭上嘴巴，躲到老二身后。老二安慰般拍拍老三的肩膀。
　　“大哥，你看那边，里三层外三层，围得跟铁桶似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老二道。
　　“一定有热闹看，咱过去吧！”身后传来老三兴奋的声音。老三从老二身后探出头来，完全忘记了刚才的爆栗，瞄到老大严厉的眼神，才又缩回去。
　　“也好，找了这些天，闷得慌，正好解解闷！走！”老大大臂一挥，向着告示牌走去。一直没出声的老四默默跟随。
　　“大哥，我好像听到那臭小子的声音了。”老三突然道。
　　“在哪呢？”老大立刻问道。
　　“就在那边。那个人群里。”老三指着烟雨的所在。
　　“快走，可别让他跑了。”老大一声令下，几人迅速向人群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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