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小区有直男吗

　　21.

　　五个人笨手笨脚地折腾了一晚上，烧烤店桌子上被狗尾巴草堆出了好几个小山包，才勉勉强强编出来一个兔子头。

　　高档小区的狗尾巴草几乎被他们拔了个干干净净。

　　小少爷跟他们鬼混到两点左右就开始困了，被管家连拖带抱地搬回房间睡觉。

　　许焱和季云声虽然本来就是夜猫子，但编了一晚上草，现在也累得头昏脑涨。

　　许焱迷迷糊糊地开始阴谋论：“苏医生，你听我说，我觉得这不对劲。”

　　“你看啊，小王，是这个小区的物业。小王他哥，是这个小区开发商的对象。小王他哥的对象，是这个小区的开发商。”

　　“兔子草这个事是谁提的？是小王他哥……你看出问题了吗？”

　　苏易笙很茫然，没懂。

　　许焱振振有词：“这是阴谋！ 他们合起伙来想让我们给小区除草！“

　　苏易笙很清醒：“你就是编不好小兔子，找理由。”

　　季云声也提出质疑：“为什么不买个除草机？”

　　许焱小声：“说不定要破产了。”

　　“……想点好吧。”季云声捏着许焱的鼻子不让他呼吸，以此来惩罚他对高档小区的诅咒，“要是破产了就放你去养狗。”

　　22.

　　天快亮的时候，三个人才趴在桌子上小睡了一会儿，旁边的纸巾筒里安安稳稳地摆了三个看不出来是小兔子的狗尾巴草。

　　显然，有努力，但不太够。

　　苏易笙的本子在他脑袋边上摊开，正好翻在表白计划那一页：

　　①小希喜欢狗尾巴草小兔子。
　　②吐司、炼乳、外卖（划掉）。
　　③帅一点……明天去办张美容卡。（来不及了。）
　　④娃娃亲，我晚上回去试着穿越一下。
　　⑤写个情书，这个看起来比较可行。
　　⑥小希不宜。（但他已经成年……算了。）
　　⑦兔子草兔子草，做不好兔子草，完了，希宝要回来了，完了完了，没一个靠谱的。

　　这七条不着边际的线索的另一侧，是写得潦草的半页情书。

　　23.

　　一只不太大但比例细长的手轻轻压住这一页，用两根手指使力，把它转成一个自己更容易看清的角度。

　　“小希，我……呃，划掉了。”他无声地念了一句，又低垂着眼睫往下看，重新念道，“宋希你好，我是苏易笙……噗，这也太正经了。”

　　宋希用小虎牙咬着下嘴唇笑出来，随即又迅速拉下脸，警惕地看了看仍然熟睡着的三个人，确认他们毫无察觉之后，才又偷看起苏易笙笔记本后面的内容。

　　24.

　　亲爱的宋希，小希，希宝，小希宝贝。

　　我是苏易笙，一个完全不善言辞的臭直男。（整句划掉）

　　我是苏易笙。

　　我是个不太会说话的普通人类，性别男，取向你。（最后三个字划掉了，还自己在旁边批注了“好土”二字）

　　聪明如你，在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一定已经猜出了我的打算……是的，我想和你分享一下我未来至少五十年的人生计划——事业之外的计划。

　　我希望八十岁时会有个人与我一起白发苍苍，七十岁他嘲笑我又掉了牙；六十岁时，互相数数还剩几根黑发，五十岁看他的时候突然发现眼睛有点老花。

　　四十岁似乎仍值壮年，我们可以骑车跟着日落从山峰追到海洋。

　　三十岁的时候，我打算跟他表白，告诉他我这些临时想出来的幼稚计划。

　　我说真的，宋希，虽然我以前自大狂妄，对你做过很多傻事蠢事。（再次整句划掉）

　　我说真的，宋希，我想这个人是你，我渴求和你度过一生……

　　这表白怎么这么像求婚……算了，等会再写一个新的。

　　25.

　　宋希的发梢还挂着清晨的雾气，他安静地将本子推回原处，倒退着一步一步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烧烤店。

　　他一不小心回来得太早了，路过烧烤店发现灯还亮着，就好奇地进来看了一眼，没想到直接撞见苏易笙和烧烤店夫夫在这集思广益。

　　桌子上的狗尾巴草很引人注目，那三个不成兔形的草团子也莫名可爱。宋希憋着气退到足够远的距离，才终于敢放松了紧绷的身体，捻了捻指尖的青草叶，心如擂鼓。

　　差一点点就被发现了。

　　26.

　　苏医生在八点二十五分的时候猛然惊醒，胳膊肘动了一下，桌子上的笔就咕噜噜地滚到地上。

　　早晨的光线有点刺眼，他眯着眼睛随意看了下，发现对面两个人睡得东倒西歪，几乎快缠到一起。

　　更刺眼了。

　　他随手捡起旁边本子上压着的一根完美的小兔子草，将它插进纸巾筒里，皱着眉合上本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摸出手机看……了……看……

　　？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

　　他随手捡起旁边本子上压着的一根完美的小兔子草，将它插进纸巾筒里，皱着眉合上本子……

　　等等。

　　完美的小兔子草？！

　　苏易笙一下子清醒了。

　　他小心翼翼地从纸巾筒里取出那根小兔子草。它精致得不像话，整个身体圆滚滚，耳朵随着手指晃晃悠悠，尾巴球毛绒绒的，就连草杆都被细心编在一起，在尾部整齐剪断。

　　比网上那些教程编得好看多了。

　　再一看，原先被草压着的那页纸上，在他那段所谓“情书”的最后一句话——“我渴求和你度过一生”——的后面，被人写了两个字。

　　“好啊”。

　　27.

　　许焱和季云声被摇起来，神志不清地并着腿手放在膝盖上整齐摇头。

　　“不是我们干的。”

　　许焱没有起床气，他拿过本子看了看那俩字，笑得不怀好意：“你觉得是谁啊。”

　　季云声也把脑袋凑过来，一脸了然：“有些人又在自我逃避了。”

　　“万一！万一是恶作剧呢！”苏易笙握拳抵在桌面上，声音因为紧张有点不自然地拔高，“如果不是小希，我又去问他，这不是又自作多情了吗！”

　　一说起自作多情，就唤起了苏易笙黑暗的回忆。

　　季云声安慰他：“你看这个字，这明显就是小王的字嘛，你实在不行就试探一下，就算不是他，打个电话说说话也不亏。”

　　苏易笙塌下肩膀：“也对。”

　　28.

　　“小希，醒了吗？”

　　苏易笙刻意放轻的声音透过耳机传过来，通话造成的声音变形掩盖了他语气中的紧张，便显得格外温柔好听。

　　宋希躺在床上翻了个身，眼睛炯炯瞪着，十分精神。

　　“怎么啦苏医生。”他故意把声音拖得黏黏糊糊，像是刚睡醒一样，“嗯……我回来得有点早，就先回家睡会儿了……”

　　“啊，那你有没有路过烧烤店呀小希？”苏易笙明显顿了一下，说出的话也变得有些没底。

　　宋希把脸埋进枕头里，发出了一些布料摩擦的声音，“有……我看到烧烤店还亮着灯，就……”

　　后半句话被枕头囫囵吞掉了。

　　苏易笙的心脏狠狠一跳。

　　“小希，你会用狗尾巴草编小兔子吗？”

　　宋希的声音带了明显的笑意，他起身下了床，脚尖勾住拖鞋：“我会呀，是爸爸教我的，爸爸编得可好了。”

　　他轻手轻脚走到门口，听见门外和耳机中同时传来苏易笙的声音：“是这样的，小希，之前我过生日，你送了我一个笔记本，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啦，我想着你当医生可能会比较需要一个本子，就给你买了……但其实还是电脑用得比较多吧。”宋希额头抵在门上，声音很轻，“也难怪你用它写表白计划。”

　　苏易笙没说话。

　　宋希抬手按开门口监控，发现他面对着墙角蹲下了。

　　29.

　　宋希打开门，苏易笙的背影明显僵了一下，但没有挪窝。

　　走近了才发现他连脖子都是红的。

　　“怎么回事，这里怎么蹲了个人，是谁啊？”宋希用相同的姿势蹲到他旁边，看着他，“呀，这不是苏医生吗，怎么在我门口啊？”

　　苏易笙从胳膊里抬起一双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伸出一只手缓慢而用力地把宋希拖到自己怀里抱着团了团。

　　宋希：“喂喂，怎么回事，一句话不说耍流氓，我叫人了啊。”

　　苏医生埋在他脖颈处无声叹息，带出了一声：“宝贝……”

　　宋希十分理智，严肃着小脸将他推开，说苏易笙你别给我这么不清不楚地混过去，那张纸你没签字我没签字的，不具备法律效应啊。

　　苏易笙忙不迭地点头，说我懂我懂，我欠宝贝一个大型表白，不能像这样蛇头蛇尾地糊弄过去，我要让整个G市都知道你宋希是我的人生伴侣。

　　宋希沉默了一下，穿着拖鞋的脚趾尴尬地往下扣了扣：“啊，这倒不用，表白是很简单的事，你不要管面子了，你也不要带着对之前的我的愧疚来做这件事。”

　　他小虎牙闪了闪，笑得俏皮：“我觉得你写的那段就行，你给我读一遍，然后我会对你说‘好啊’。”

　　“你看怎么样？”

　　苏医生脸红得像一口气闷了半斤白酒。

　　宋希的笑声差点震醒一栋楼的人。

　　30.

　　据传言，G市的高档小区里，只有两个地方会出现编成小兔子的狗尾巴草。

　　一个地方是物业办公室。

　　一个地方是小区诊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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