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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微笑背后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白色的被单，还有唇色灰白的鲜于文静。
吊瓶里的透明药液一滴滴坠落，一点一点宛若砸落在平静的湖心，溅起四面水花，荡漾出层层波澜。
我和鲜于方丹立在床边，默然看着沉睡过去的鲜于文静，良久未发一语。
“萧童怎么会出现的？”鲜于方丹面无表情地开口说道。
我愣了愣，回答他：“我也不知道，他突然出现，就把那个拿刀片的人打跑了。”
“真的是突然出现么？我不那么认为。”
“你意思是……和上次我被偷袭一样，这些全和他有关？”我沉思着说，脑海里想起国际动漫节那天自己出场秀的时候，教人拉扯风衣下摆摔倒在地的情形。“确实是很可疑。”
鲜于方丹瞅我一眼，冷冰冰的说：“什么样人招惹什么样的怪物！”
“我……”我说不出话来，如果是事实的话，萧童的确就是我招惹来的，这才直接造成了眼前这种局面。招惹怪物的人……我也是怪物……
鲜于方丹说：“这件事情我会找到萧童弄清楚的，假如真和他有关系，我决不轻易放过！”
我默不做声,还说什么呢。
此时，鲜于文静皱了皱眉头，缓缓睁开了双眼。
“文静！”鲜于方丹俯身探问。“现在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立在一旁，想说话，却感觉无从说起，只能对着鲜于文静那张倦怠的脸孔勉强微笑着。
鲜于文静浮现出如平常一样的温雅笑容，轻声说：“我没那么弱，别担心，哥哥，小甜姐！”
“你需要好好休养，我跟大宝他们说了，让他们轮流来照看你，等会就会过来了。现在你醒来就好，我也必须去公司处理事情了，爸爸早已经发脾气啦！”鲜于方丹说。
“现在是几点？”鲜于文静目光移到正前方墙壁上的挂钟，说：“十二点钟？过了那么长时间？哥哥你快去公司吧，我没事的。”
“好的。”鲜于方丹一笑。“我处理完事情就回来。”
“哥哥，”鲜于文静喊住他。“爸爸不知道这件事吧？”
鲜于方丹回身说：“我本来打算等你醒来再通知他们的。”
“请哥哥不要告诉爸爸和妈妈，我不想让他们担心，等我自己回去和他们讲吧！”
鲜于方丹考虑片刻，说：“暂时我就不告诉他们了，有时间记得给他们打电话！”
鲜于文静的表情轻松下来，宛若心头落实了一块石头。他说：“谢谢哥哥，我会打的！”
鲜于方丹对弟弟笑了下，转身面对我,脸色马上变得冷淡,说道：“你暂时帮忙照看一下文静，大宝他们来以后你就可以回酒店去了。”
我点点头，说：“放心吧，我会照看好他的。”
咔嚓，鲜于方丹径直拧开门柄，走了出去。
我将门关好后，走到床边，望着鲜于文静，不安的说：“文静，非常对不起，连累你受伤，我真的很过意不去……”
鲜于文静含笑说道：“小甜哥哥千万别这么讲，任何一个人在那种情况下，都会去保护你的，换作是哥哥他绝不会做得比我差！”
我感动不已，只好说：“谢谢你文静，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是。对了，你饿了么？想吃点什么？”
鲜于文静说：“不用麻烦了，我还不饿……”
咕哝咕哝！他的肚子违背主人的意志叫出声来。
……
我无语。
“呵呵，”鲜于文静尴尬笑道。“好象是有点饿了啊，呵呵，只是自己没感觉罢了，和打了吊针有关系，呵呵，和打针有关系。”
我会心一笑，说：“那你想吃什么？”
鲜于文静望着天花板，一边想一边说：“我想吃什么呀？一回到国内,就想起以前最喜欢吃妈妈煲的花生鸡脚汤了，好多年没吃……”他望我一眼，连忙说：“我只是遐想一下，这里没那种汤卖的！”
“花生鸡脚汤？”我说。“我会做的呀，我妈妈教过我，你想吃的话，我煲了给你喝！”
鲜于文静眼睛里登时射出异样的神彩，喜道：“真的么？小甜哥哥真会做给我吃？”
我想了想说：“做是会做，但是，好象没有厨房啊？”
鲜于文静呈思考状，末了说：“等下王琪姐姐会来，她家有厨房……唉呀……呵……还是算了，这样麻烦小甜哥哥，我也不好意思。”
我拍手笑道：“是吗？那我等下买好材料，可以去她那去做呀！”不过，想回来，手头没钱，只剩几枚硬币而已，难堪！
鲜于文静眉开眼笑说：“不好叫小甜哥哥既出力又出钱的吧，所有费用我出了！”
我趁机说：“好，你说的哦，不要怪我小气！”
鲜于文静嘿嘿直笑，说：“钱在我荷包的钱夹子里。”
我从他休闲西服里取出钱夹子，说：“我在你眼皮底下拿的啊，少了钱可别赖我头上，这是一张十块，这是一张二十块，一共三十块钱，现在，我把钱包放回去咯！”
“三十块够吗？太少了吧？”
“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懂，三十块钱绰绰有余啦！”
对话的时候，门被人轰然推开，一个人影急匆匆抢进门来，大步跨至病床旁，双手捧住鲜于文静的脸颊，一个劲儿猛啃，嘴里还急说：“嗯啊，可怜的小老公！嗯啊，怎么受伤了啊？嗯啊，现在好点没呢？想吃什么？王琪姐姐给你去买！”
鲜于文静笑道：“王琪姐姐，王琪姐姐，我没事，没事啊……”
丁超跟随进来，关切的问：“文静，现在什么情况？医生怎么和你说的？”
我接口说：“医生说没事，伤口已经缝合好了，只是失了不少血，需要好生静养。”
丁超瞟我一眼，不冷不热的说：“哦，那你现在知道不知道是谁要破你相？”
我怔然，察觉出他的言辞里不怀好意，小心回答：“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我根本就不认识。”
“自己做过什么，心里没底吗？难道是对方认错人啦？”语气越来越尖锐。
我无话可说，逐渐将视线移到另一边。
“嗬，瞅这模样，还挺委屈你的哟！”丁超冷笑说。
鲜于文静急忙抽起身子，说：“超子哥，你别怪小甜姐，那个混蛋无缘无故袭击人，我哥他也不认识的！”
丁超冷哼一声，说：“你哥不知道的事儿还多着呢！”
王琪直起身子，径直行到丁超身前，狠狠推了他一把，嗔道：“死超子，来的时候我怎么同你说的，人家一女孩子，出这样的事，已经很难过了，你说这些横话没点道理，你要再敢说一句，我马上把你踢出去！”
丁超白我一眼，转过头不说话了。
王琪接下来安慰我说：“小甜，他就是那牛脾气，改也改不了，别跟他一般见识啊！”
我笑了一下，说：“王琪姐言重了，丁大哥其实是替文静着急，才会这么说的，我心里明白。”
王琪侧头对丁超说：“你看人家小甜多懂事，哪儿像你个大佬爷们儿，说话从不经过大脑的！”
丁超又冷哼一声，索性背转身去。
鲜于文静及时的说：“王琪姐姐，你陪小甜姐回你家一趟吧？”
“为什么呀？”王琪诧异问道。
鲜于文静感觉有些不好意思，说：“小甜姐说给我煲花生鸡脚汤喝，借用下你家的厨房！”
“花生鸡脚汤？”王琪意味深长的瞧瞧我，又瞧瞧文静。“哦，呵呵，那有什么难的，那小甜我们现在就走？”
“好！”我巴不得赶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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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琪说佐料家里都有，因此我在超市只买了鸡脚和花生，一起回到她的公寓里。说是公寓，其实里面装修的格外豪华，王琪还说结婚前，她和丁超就“只能”住这样的房子，好象很不满一样。
我进了厨房，直接开工。在家里，常常看妈妈做饭，手艺我是偷学到了十之八九，即使有些没做过，也都记得烂熟。首先将花生泡进温水里半小时，同时整理干净鸡脚，去爪尖，剥黄衣，一一洗好。
难得的是王琪家居然还有瓦煲，加入适量的水，老妈说过是十二碗最好，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依然照着做了。放入鸡脚、花生米、黄酒、姜片，搁至火上，先用武火烧沸，再用文火慢慢煨。
王琪刚开始还站在身后看着我做，说是偷学手艺，看了不到半小时便无聊的去拨电视机了，后来拿着零食进来，见我不吃，就一人窝到沙发里看言情剧。
我呆在厨房里，想着自己的事，眼皮子渐渐不听使唤，不住的耷拉下来。可能是真的有点累了，我尽管强打起精神，也有好几次打瞌睡都险些摔倒。
终于过了二小时，我放进盐，尝了口汤，味道和火候是刚刚好，如果按老妈的严格要求去做必须是煲四小时，可是眼下权衡利弊，得早点给文静送去，要不然病人饿昏了我可负不起那个责！
我用准备好的保温饭盒盛好汤，将睡得正香的王琪叫醒起来，与她急急赶回医院。
还没走到病房门口，就已经听到门内传出的阵阵笑声，王琪推门而入，只见里面韩大宝、林婉霜、秦丽丽一行都来了，围坐在病床上，几人嘻嘻哈哈的不停说笑。
我提着保温饭盒进来之后，笑声明显减弱。鲜于文静坐在床头欣喜的喊道：“小甜姐，终于把你等回来啦！”
我朝里面的每一个人点头微笑。
丁超起身行至门口，说：“好了，你吃的来了，我们可饿死了，琪琪，大家一起吃饭去。”
鲜于文静说：“小甜姐也一起去吃吧。”
我忙说：“我现在不饿，大家先去吃吧！”
丁超叹气说：“是啊，文静一只手有伤，另一只手插着针头，就麻烦小甜MM喂一下他吧！”
我笑答：“好的，你放心吧！”
几人陆续从我旁边擦身而过。秦丽丽自我进来以后便把我当作一个透明人。
砰，门关紧。
“赶紧趁热喝吧，不知道味道行不行。”我松了口气，把保温饭盒放到桌子上，取出花生鸡脚汤，拿勺子舀了一勺粉红色的汤。
鲜于文静犹豫着说：“小甜哥哥，等我针打完再喝吧？”
我瞧瞧吊瓶，说：“那得一个多小时呢，不行，我喂你！”将一勺汤送至他嘴边。
鲜于文静的嘴唇慢慢移近勺子边沿，正欲喝的时候，却停了下来，抬起头冲我直笑，说：“谢谢你，小甜姐！”说完身子前倾，伸嘴过来想喝。
我无意的将勺子拖回来几寸，假装生气的逗他说：“你又叫我什么了？再这样叫，我就发火啦！”
鲜于文静的嘴扑了个空，没喝着汤，又见我生气的样子，脸上刷得通红，像只猴屁股，说：“对不起，我喊错了，小甜哥哥！”
我见他的神情太过古怪，居然还脸红了，忍不住笑出声来，将勺子重新递至其嘴边，说：“这才乖嘛，不听话的小孩子，我会打他小PP的！”
如果说刚才鲜于文静的脸颊是通红得像只猴屁股的话，那么现在绝对是像猴子他爷爷的姥姥的屁股！
“烫不？”我问。
“正好！”他说。
又喂他几口汤，鲜于文静看着饭盒里的汤，说：“小甜哥哥你也吃点吧，这么多我一人吃不了，再说你肯定也饿了。”
我随口说：“我不饿……”想了想理由，继续说：“保持身材嘛，减肥！”
“噗~~”鲜于文静刚含入口的汤一下子喷出来，幸亏他及时反应，机敏的将脑袋扭了个方向才不致于喷到我身上。
我皱皱眉头，说：“你干什么？有那么好笑么？”搁下饭盒，从桌上拿来几张纸巾，在他嘴巴上、衣服上和白色被单上擦拭污渍，又见他嘴沿还漏了一点脏的地方，捏着一张干净的纸巾凑近去擦。
鲜于文静的眼睛往下瞅着我的手，忽然感慨的说：“小甜姐，你对我真好，跟我妈妈一样！”
妈妈？怎么又是妈妈？我变得就那么像个生过孩子的女人么？他怎么和那个钥钥一个模子？这年头流行恋母癖？恋母……恋母？他是把我当妈妈看，还是有别的想法？呵呵，我也太好笑了吧，自做多情可不好！
我手头稍微使了点力，在他嘴边狠狠擦了一把，说：“别来这套啊，说你嘴甜，你还来劲儿了，那套放在我身上，不好使的！”
鲜于文静微微错愕，接着笑了下，说：“我是说真心话，如果我妈妈还在的话，我一定带你回家给她认识。”
我惊异的问：“怎么，你们妈妈已经去世了？不对呀，我接过你们妈妈的电话呀！”
鲜于文静淡淡一笑，目光滑落至旁边，慢慢说：“我和哥哥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我的亲妈妈在我七岁的时候便去世了。亲妈妈跟着爸爸八年，没有一点名份，在她过世之后我才搬进哥哥的家里面。接着上完小学，被送到国外读书，长期以来我基本是一个人独自生活，虽然爸爸和新妈妈都对我不错，但是我常常在一个人的时候，会想起最疼我最爱我的亲妈妈……”
我怔住了，没想到鲜于方丹家里是这个样子，也没想到这个总是带着阳光笑脸，待人诚挚真切的鲜于文静心里竟然深藏着那么复杂的情感。
他扭头望向窗棂，充满福尔马林气味的宁静病房辐射进午后温暖的阳光，在地面上落成一块正方形的光亮，无数的细微颗粒在光影之中升腾。
鲜于文静接着说：“小甜姐，昨晚听到你和哥哥的对话后，我心里就有无数的疑问想找你解答，但是我知道，你现在肯定不会对我说实话的，所以我一直在猜测你为什么会答应我哥哥假扮他的女朋友？而且从哥哥的话里，我知道你是一个变过来的女人，‘变过来的’是什么意思？你以前不是女人么？还是说你是个男人？可是，所有这些疑问，并不是我最关心的，我最关心的是我自己，是我自己为什么在看到哥哥和你接吻之后，我会有一种痛彻心扉的感觉，一种从未经历过的心痛……”
在鲜于文静转回头来之前，我已经悄悄伏倒桌面，假装沉睡过去。
寂静，屋子里一瞬间仿佛自亘古伊始便是这般寂静。
这个小子，怎么知道了我那么多秘密？都是那该死的鲜于方丹，说那些话的时候一点都不防备。我也真该死，怎么就稀里糊涂答应假扮他的女朋友，闹出这许多事情？看来不是我自做多情，文静真的对我有那种意思了，他也真猜对了，我不是真女人，起码还没有适应成为一个真女人。他怎么会对我有那样的想法呢？我该怎么办啊？不管了，先继续装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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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于文静痴痴地凝望着蒋啸天那张似乎已经熟睡了的脸庞，末了，嘴角泛起柔情无限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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