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传之淳常在

　　天蒙蒙亮的时候，李卓清翻了个身，把于欢给推醒了。

　　于欢也不睁眼，低声道：“什么事。”

　　“你说我都这么大人了，是不是该给自己找个正经差事？”

　　于欢笑道：“这你该去问皇上，看他打算给你个什么差事。”

　　“我不要他给的，我想自己找一个。”李卓清道。

　　现代他就是个开饭店的小老板，天天坐在收银台后玩手机收钱侃大山，练出一张油嘴滑舌的嘴。到了清朝，他不打算再这样混日子。

　　“不然，你再去攒个戏班子出来？”于欢懒洋洋道，闭上了眼一副要继续睡觉的样子。

　　“我想回惠安。”李卓清喃喃道。

　　他不想再继续留在三阿哥身边了，在三阿哥身边，他永远是个唯唯诺诺、贪生怕死的奴才。他对着三阿哥，有时候连头都不敢抬，背始终是微微躬着的，总怕哪句话说错了，触怒了龙颜，被咔嚓砍了头。

　　他不想这样没骨气下去，但是他又没有那个勇气去反抗，只能远远地避开。

　　“你同不同我一起去？”李卓清问道。

　　于欢扭头看着他，道：“那可是个穷地方。”

　　“穷，但并不一无是处。我们的眼睛，也不要老盯着上面。”李卓清道，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来，“我可已经想明白了，我就不适合待在这天子脚下，成天活在勾心斗角里。”

　　李卓清叼着包子出了门，去了莫闻禄家。

　　莫闻禄正准备去宫里，见着他来，也没有显得多惊讶。

　　“莫兄，你帮我给林大人去封信吧！问问他手底下，还缺不缺个跑腿的。”李卓清开门见山道。

　　“你想送于欢过去？”莫闻禄道。

　　“不，是我想过去，于欢是跟着我去的。”

　　莫闻禄怔了下，看了他一会，竟难得笑了起来：“那你预备，怎么同皇上说？”

　　“就直接说呗。”李卓清坦然道。

　　入了宫，莫闻禄与李卓清一起去了乾清宫。

　　早朝还未结束，李卓清便在御书房里侯着，莫闻禄拍了拍他的肩，领着人去宫里巡视了。

　　半个时辰后，皇上回来了，李卓清的草稿也打得差不多了。

　　恭恭敬敬请了安，李卓清道：“皇上，奴才有个不情之请，奴才想要讨个差事。”

　　皇上嗯了一声，道：“现在这个差事不好吗？”

　　“不是不好，是不适合奴才。奴才想回惠安，协助林大人管理县城。”

　　皇上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他盯着李卓清，有些不敢置信道：“那可是个穷地方！”

　　“林大人能呆住，奴才也能。”李卓清诚恳道。

　　皇上瞧了他会，道：“今儿怎么不撒娇了？”

　　李卓清笑道：“奴才这么大人了，哪还能老撒娇呢。奴才之前不懂事，做了许多荒唐事，多谢皇上一直包容，奴才很感激。”

　　皇上垂下眼，低声道：“你是不是怕了我？”

　　“奴才一直都很怕您，但奴才想，您问的和奴才说的，大概不是一种怕。”

　　皇上轻轻抚着衣角，屋里的空气仿佛凝住了般，压在李卓清的身上。

　　“去吧。”

　　“是，多谢皇上。”‘

　　这一次去惠安，是轻车简行，因为马上就要大雪封路了。

　　他们只带了些厚衣服和几十两的碎银、十几串铜钱，这在以前，只够李卓清一个月的零花。

　　“以后脏活累活可都要自己干了，不能再当大少爷啦！”李卓清架着马车，头也不回地冲于欢道。这话既是说给身后的人的，也是说给自己的。

　　于欢颇吃惊地看着李卓清熟练地控着车，道：“你什么时候还学会了这个？”

　　“在惠安的时候，我就给林兄驾车，总不能白吃白喝他的吧！”李卓清笑道，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

　　林幼清早已得了消息，在离县城几十里的官道上一处驿站派了人侯着，等了两天才接到这两人。

　　“不好意思，在桃乡那走了岔道，幸好碰到一队客商，不然还不晓得要岔到什么地方去呢！”李卓清嘿嘿笑道。

　　林幼清温和道：“平安到了就好，先洗漱，吃点东西，睡个午觉，好好休息下，有什么话下午再说。”

　　李卓清便和于欢去了自己之前住的屋子，里面的摆设都没变，就是炕上多了一床被褥和一个箱子，是给于欢用的。

　　大冬天洗热水澡不容易，幸好北方烧炕，整个屋里都暖烘烘的，李卓清就脱了衣服，拿毛巾沾了热水擦着身子。

　　两人互相撩水洗了头，李卓清一直小心翼翼地避开去看于欢的身体，于欢自己倒是很坦然的样子。

　　饭是烙饼和一锅炖菜，吃得李卓清从内到外都热乎了起来，困意也涌了上来。这个午觉他一直睡到天黑，林幼清的人几次过来看他，他都没醒，后来还是于欢看不过，把他给推醒了。

　　用凉水洗了把脸和脖子，李卓清穿上厚外套，熟门熟路去了林幼清办公的书房。

　　“林大人。”

　　“别这么叫了，还叫我林兄，或者灵均也好。”林幼清摆手道。

　　“叫你林大侠呢？你爱听吗？”李卓清促狭道。

　　林幼清大笑起来：“爱听，自然是爱听的。”

　　李卓清便作了个江湖人抱拳的礼：“林大侠，多谢你愿意接收我这个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子弟！”

　　林幼清道：“你来我这，肯定是有什么主意了，你就开门见山地说吧！”

　　“惠安贫瘠、多山，山上俱是上好的木材，溪流也众多。惠平则多良田，且还通着大运河。我想，不如修一条河，从峰山山脚下一直修到惠平的码头，将惠安的木材运出去，将惠平的粮食运进来。这条河道若是能修起来，惠安及周边的这些县乡，都可以靠着它富裕起来。”李卓清道。

　　林幼清沉思半响，道：“两百多里的河道，修起来可是个大工程。”

　　“不是大工程，也轮不到咱俩来修。我这次回京碰到家父，才知道二十年前他也曾在惠安任县丞，当时他就已经有了这个想法，也上过折子，只是没有被批准。我想，皇上当初任命你带着我来惠安，就是想看看咱们能做些什么。只是我当时愚钝，没有发觉，不过现在也不算晚。你若上折子，一定能被批准。”

　　林幼清是皇上当左右手培养的人才，他家世好、能力强，缺的就是政绩。

　　林幼清握了握拳，呼出一口气，笑着看着李卓清道：“知难不退，迎难而上。你说得对，我若真的不敢，真辜负了我自己。”

　　“修河道，要用的就是本地人。不用发工钱，管一天两顿饭，一季发两身衣裳。河道修好后，选其中表现好的签长工，负责木材砍伐、河道修缮。还有就是运粮的船队，也可以从里面选拔船员，一路上也要建停靠补给的码头，这都是用人的地方。给这些人一个盼头，切切实实的好处，他们才有干劲。”李卓清道，“附近也总有些大户，让他们出钱出粮出布，不然就不让参与船队的运营和分成。女眷们也都动员起来，砍树是个力气活，种树总不是了吧，山上的树不能只砍不种，不然砍光了，水土流失，再来个泥石流，你我就成惠安的罪人了。”

　　林幼清已经开始提笔记了，他自然不会认为这都是李卓清自己想的。他以为这是李成云的主意，不过是通过儿子告诉他。

　　李卓清自己也只对这种事知道个大概，一再叮嘱林幼清多找几个懂这种实务的师爷幕僚过来。若是顺利的话，开春他们便可开始前期的选址考察工作。

　　于欢过来溜达了一次，见李卓清和林幼清坐在书桌边一边商量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立在门边看了一会，去厨房端了两盘糕点过去。

　　正月二十，皇上准了林幼清的折子，先批了五万两过来，其他的让林幼清自己想法子。

　　李卓清拍了拍林幼清的肩：“没事，咱这人力费便宜，给口饭吃就行。”

　　“可这最贵的就是饭。”林幼清道，他不怎么林幼清地笑了笑，“看来只能从惠平那里想想办法了。”

　　李卓清欣喜道：“你有主意就好，我就能帮你跑跑腿监监工，其他的我可不擅长。”

　　四月十五，修河道工程正式开工了。李卓清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一挖，就是两年。

　　若不是皇上时不时批些钱粮过来，林幼清又无师自通点出了安利技能，把附近的大户都搜刮了个遍，这工程还真撑不到完工的那天。

　　庆祝完工的宴会上，李卓清喝得酩酊大醉。他两辈子了才第一次知道，自己竟然是这么个能吃苦的人。自然，林幼清和于欢也跟着没少受罪，三个人刚来惠安时一个赛一个的白嫩，现在全都被晒成了棕色。

　　喝醉的结果就是第二日起来时头疼得仿佛要裂开，李卓清被摇醒后，极不耐烦道：“什么事啊！”

　　于欢忍笑道：“有人找你。”

　　“不见！给我弄碗醒酒汤去。”

　　于欢故意道：“真不见？可是个大美人呢，还是从京里来的。你的醒酒汤，也该去找她给你弄。”

　　半响后，李卓清才迟钝地意识到了什么。他微微张着嘴，不敢置信道：“甄玉娆？”

　　是的，是甄玉娆。

　　李卓清迟迟不回京，他们的婚事也就迟迟定不下来。甄家以为李卓清是不想认这门亲了，甄玉娆便亲自来了惠安，想问个明白。她是听说了李卓清在惠安做的事的，若是李卓清以为她甄玉娆吃不了这个苦，在惠安这个穷乡僻壤待不下去，那他就真是想错了！

　　李卓清真不晓得何时自己成了圣父，甄玉娆竟然会以为自己是怕拖累她才想把婚事给拖没。林幼清和于欢又只会在一旁看热闹，闹得他一个头两个大。

　　“琥珀和那个孩子，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对他们不好。”甄玉娆最后以此句结束，带了一丝羞意看了一眼李卓清，扭身跑了。

　　林幼清看着甄玉娆跑出去的背影，啧啧道：“有此佳人，夫复何求呀！李兄，小弟真羡慕你。”

　　李卓清按着太阳穴，觉得自己头更疼了。

　　林幼清还在一旁絮叨个没完，一直问他何时成亲，他好准备贺礼。

　　于欢进来时，李卓清以为又来了一个看笑话的，闭着眼往后一倒，装起了死人。

　　“皇上，皇上驾崩了。”于欢惨白着脸道，“六阿哥继位了。”

　　李卓清猛地站了起来，差点把桌子都给带翻了。

　　“你说什么？皇上怎么，怎么会，这么突然！”

　　林幼清疾声质问道：“六阿哥不是要出继给果郡王吗？”

　　于欢将信递给了李卓清，那是莫闻禄写给他的。李卓清的信件向来是由于欢负责的，于欢接了信习惯性地拆开来看，被内容惊得险些飞了魂。

　　李卓清才打开信，林幼清的脑袋就凑了过来。

　　莫闻禄写得信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总共就十一个字。

　　皇上驾崩，六阿哥继位，莫回。

　　三人面面相觑半响，林幼清喊了人来：“去客房请甄二小姐来。”

　　甄玉娆很快就摸不着头脑地来了，她身边的人想跟着，被客客气气地拦住了。

　　“京里最近有什么大事吗？比如宝亲王府上，出了什么大事吗？”李卓清问道。

　　甄玉娆迷惑了会，道：“我就知道半个月前，宝亲王吸食福禄膏过量晕倒了，太医院的太医都被皇上派过去了。我姐姐还荐了温太医去，我离京时，宝亲王还没醒过来呢。”

　　李卓清又道：“那皇上，皇上他呢？”

　　甄玉娆更迷惑了，她的表情明明白白告诉他们，至少在甄玉娆离京前，皇上都还好好的。

　　李卓清慢慢坐回到椅子上，恍惚想起来，历史上的雍正，本来是应该死在今年的。

　　历史的轨道总是在某些地方重合，但是本该做皇上的四阿哥，却并没有得到本有的垂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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