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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有曲折流水意，无计
却说甄生正潜伏在屋顶打探消息，忽见眼前有一人影闪过，大骇之下，手中的碎石未及思索便疾弹而出。那人本已到她身旁，突觉有物破空袭来，忙大袖一舒一卷，将那物裹在袖中，孰料那暗器劲力之猛出乎他的预料，竟将衣袖洞穿，眼看就要落到地上，由于其势已弱，那人忙伸手抄住，低声暗叫道：“是我，看清楚！”
甄生惊魂甫定，这才看清落到眼前的是一个眼熟的人影，鲜亮的白衣在漆黑的夜色中格外招摇，不消说，此人自是那最喜白衣夜行的锦毛鼠白玉堂了。甄生被他吓得不轻，无语地瞪视着白玉堂，此人行事实在高调张扬，但她也不得不承认，他确有嚣张的本钱，如此迅捷的身法，迫近身侧都无法看清人影，若非是友非敌，自己这条小命方才便已交待到他手上了。
兀自怔忡间，却听白玉堂低声笑道：“不错啊，小跟班，好手法！”
甄生轻抚着胸口，感觉心脏还在快速地跳个不停，忍不住埋怨道：“也不先打个招呼，哪有人这么飞窜到别人身边，差点吓死了我……”
白玉堂凑过去，望着下面屋子里的情形道：“我怎知你胆子这么小。那人是谁？”
恰好适才端坐屋内之人刚好转过身来，明灯下，浓眉鹰眼，气度非凡。甄生不由一愣，喃喃道：“耶律重光……”
白玉堂挑眉道：“怎么？他就是猫儿口中那个挺有本事的皇太叔？”朝下看了一眼，他嘴角一勾，兴奋地笑道：“今趟倒真是巧了。”
屋内那人正是这府邸的原主人耶律重光，自新主登基后，他便一直滞留南京。继任的南院大王涅鲁古，不过中上之材，如何能与他这盘踞多年的顽固势力相抗，被扼制得处处碰壁之后，只得无奈地归附了他，是以耶律重光名虽为客，实则仍是南院之主。
涅鲁古大步入内，对耶律重光行了晚辈之礼，二人分宾主坐下，才道：“叔叔，上京那边又有密旨下来，你可得帮我一帮才行。”
耶律重光不置可否地喝了口茶，懒洋洋地问道：“什么事？”
涅鲁古挥退了左右侍从，才轻声道：“皇上让我在南京全力搜剿叔叔的余党旧部。”
耶律重光冷笑道：“你前几趟差事办得妥帖，皇上这是寄予厚望呐。”
涅鲁古讪笑道：“还不是全仗叔叔安排，否则侄儿哪有这等本事。叔叔，您说这次我该怎么办？”
耶律重光淡淡地摆手道：“随便找些替死鬼充数也就罢了，如此小事还用得着我来教你？”
“不不不……”涅鲁古连连摇手道，“若是随便拉上一批人交差，只怕难以取信于天子，侄儿是想……”涅鲁古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耶律重光的神情，迟疑了下才道：“听闻日前有些叔叔在南朝的旧部前来投靠，若能挑出几名无用的交与侄儿……”
“你休做此想！”耶律重光面色一沉，微怒地道，“那些人隐居宋朝数十载，肯死心塌地投我麾下的不过寥寥数人，上次被那包拯除去了高彦祖，已如断我一条臂膀，如今怎容得你再用他们来换荣华富贵！”
涅鲁古吃了憋，却又不肯就此死心，犹豫了下又道：“叔叔，侄儿也不全是为了荣华富贵，侄儿地位稳固了，对叔叔将来举事也有好处。昨日杜宫主带来那人不是对叔叔没什么用了吗，以他为饵又有何妨……”
耶律重光听得此言，双目闪过幽深之色，顿时沉默起来。涅鲁古心中暗喜，他打听到那人同杜宫主颇有旧情，想来王爷也是欲除之而后快的……
半晌，耶律重光轻叹了口气道：“蝉羽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你若敢动此人，她必不会善罢干休。”
涅鲁古谄媚地笑道：“叔叔，怎么说杜宫主也算是我半个婶婶，侄儿这么做也是想替您省些力气……”
“哼！”耶律重光冷哼一声，斥道，“给我住嘴！办好你份内的事，这件事我会另找个替身，此话再也休提！时候不早，我就不留你了。”
涅鲁古碰了一鼻子灰，低垂的眼中闪过阴毒之色，见他下了逐客令，只好起身陪笑道：“如此，那侄儿先行告退。”
屋顶上，甄生与白玉堂同时从对方眼中看到匪夷所思之色，不由相视而笑。悄悄商量了一下，白玉堂继续追踪那楚王而去，甄生则留在此处，观察那耶律重光是否还有别的动静。
但见那耶律重光又转回案前继续看书，而这回却有些心神不定，看了片刻就放下手中书卷，扬声唤道：“来人！”
门口守卫之人躬身道：“王爷有何吩咐？”
耶律重光看着他，顿了顿道：“莫朗，你与赫里随本王走上一趟。”
那护卫应诺，到门口唤来另外一人，追随耶律重光出门而去。甄生不敢跟得太近，只远远地随在后面。耶律重光一路沉思着负手前行，他在这南院王府中住了多年，对其间所在了如指掌，直走到一个僻静的院落前方停下脚步，急促地扣了扣门，不一会儿，里面出来了两名侍女。他沉着脸同那二人交涉半晌，才被她们引入室内。他们声音很低，甄生离得又远，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只觉那两名侍女对耶律重光的态度远不似府中其它人般恭敬，而那耶律重光却也不恼。
此间本就偏僻，甄生见四下无人，待他们入屋，便绕到后院翻过院墙。正欲寻找藏身之处，忽觉一片绿叶不轻不重地落到自己肩头，下意识地抬头望去，见树上一人向自己眨了眨眼，甄生一喜，跃上树轻唤道：“展大哥！”
此树甚为高大，二人紧靠在一起，借由茂密的叶子将身形完全遮住，展昭向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在她耳边轻道：“杜蝉羽在里面。”说着，抬手指了指对面的屋子。
甄生听到“杜蝉羽”三字，知她是个高手，立刻屏息静气，顺着展昭所指的方向望去。原来这个位置刚好可以透过敞开的窗子看清屋内情况，且藏身之处在黑夜中却极不易被发现，端的是处佳地。
二人凝神侧耳，亦能听到屋中那极轻的言语。耶律重光此时才在那两名侍女的引领下走进此间，待众人尽皆退去，方柔声唤道：“禅羽……”
杜蝉羽还是那一身夺目的艳红色大氅，然而她明知耶律重光入内，却也并不转身，背对着他冷冷地道：“王爷大驾光临，不知还有何吩咐。”
耶律重光被她这生硬的口气赌得说不出话来，甄生却不禁暗暗好笑。所谓一物降一物，适才耶律涅鲁古在耶律重光面前是如何陪小心，此刻这耶律重光便是如何重演，可杜蝉羽的冷淡却比他更甚。
沉默片刻，耶律重光干咳一声，轻道：“蝉羽，今日是我话说重了，我对古年也是督促心切……”
杜蝉羽转过身，一双凤目在耶律重光身上若有若无地扫过，她目光冷冷的仿似不带任何感情，然而顾盼的眼波却如湖波滟潋，流转着天生的魅惑，耶律重光顿时心痒难耐，却又不敢冒然近前。
半晌，杜蝉羽幽幽叹了口气道：“王爷，古年念着你当初相救之情，这三十几年，在宋境苦苦经营，不曾有过一日懈怠。纵然上次王爷经营那鬼王组织，毁去了他七成的积累，他又何曾怨过一句？”
耶律重光重重地呼了口气，淡淡地道：“本王自然知道他的忠心。”
杜蝉羽听得出他话中隐有不悦，却仍续道：“古年被太子的人以身份胁迫，他不想背叛王爷，这才辗转北归。而王爷今日的那番话却实在让人齿冷。”
见杜蝉羽句句责问，耶律重光也拉下了脸，厉声道：“若他不是你心头之人，你可会如此维护！禅羽，平心而论，这些年本王又待你如何，你这番话，岂不也让本王心寒！”
面对耶律重光之言，杜蝉羽沉默下来，耶律重光虽比自己小着数岁，但这些年来，对自己的爱慕之情却从未动摇，辽国上下，亦只有他的智计权势能让自己愿意依附。只是对他，终究也只是依附而已。
杜蝉羽的心思耶律重光也并非一无所知，他们三人之间的纠葛，延续了这许多年，却仍是一团乱。顿了顿，他也不想再多说此事，换了话题道：“听说你那个徒弟失而复得了？”
杜蝉羽长叹了一口气，微微摇头道：“失而复得，却是性情大变，不提也罢。”
耶律重光神情一紧道：“禅羽，此事轻忽不得，她一年前曾随你入宋打点，对本王伏在宋境的人手所知甚详，此人若有反叛之心，定要灭口才行！”
杜蝉羽点点头，叹道：“我知道，你放心就是。”
她二人复又说了好一会儿琐碎的闲话，甄生却已无心再听下去，心中只反复咀嚼着耶律重光刚才那句话中暗含的消息。莫非自己这身体的原主人真是杜蝉羽的弟子……难怪！难怪那日高侍郎见了自己的真面目，会忽然轻信自己是耶律重光的人。还有那徐年潜入府中时也和自己照过面，他想必也知道了，这件事可还有可能瞒得住？若是瞒不住，自己又该如何向众人解释？
正在甄生心绪烦乱之时，展昭轻轻拍了下她肩膀，示意她一并离去。甄生忙回过神，点点头，轻手轻脚地跟着他逃出了杜蝉羽可察觉的危险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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