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青天夜夜心

　　寝宫内，英姿背着身，明明听见夜南走进来的声音却没有回头。
　　夜南就站在她身后，等着她回头。
　　呼吸之声如此清晰，空气仿佛都不再流动，压迫得英姿的头很痛。
　　她可以感觉到夜南距离她不过三步远，浓郁的酒气，莫名的味道。
　　如果身后的人是孟回，她会不顾及一切礼仪地转过身扑到他的怀里，告诉他，她的一生都期盼着这一天。
　　可是，现在，这一天是她一切梦想破灭的开始。
　　而这一切，都源于身后的这个男人，他并不爱她，却要娶她。
　　这个男人，将拥有她的身体，乃至尊严，从此掌握她的命运，尽管她身后有强大的中州，可一旦他羽翼渐丰，那么第一个被推上断头台的就将是她。
　　她转过身，略带着几分气愤直视着夜南。
　　昭明帝却只是站在她对面，背着双手，脸上是若有似无的笑意。英姿就如同那天在狩猎场一样，看到了轻蔑。
　　她的心一凌，随之将头颅高高扬起，目光也变得倨傲。
　　对这个男人，她永远都不会低下她高贵的头。
　　“皇上喝多了。”
　　夜南轻笑，“喝得还不够多，这里还有酒要喝。”
　　说着，从几上拿起一杯酒递给英姿。
　　英姿却不接。“臣妾今天不舒服，不想喝酒。”
　　“交杯酒不喝，这么说，你不想成为这个皇后？”
　　“想不想并不由我，我只是你同我父皇建立同盟的砝码。”
　　夜南哈哈大笑，“你明白就好。”
　　英姿不解的看着他，说得这么直白。
　　“尽管你不想做这个皇后，我也不想纳这个皇后，但是我要告诉你，这个皇后你要好好当。”
　　“怎么叫好好当？”
　　“皇后的本分你知道，至少这合卺酒要喝，洞房要入，早日诞下皇子。”
　　诞下皇子？英姿眼睛瞪得好大，你休想。
　　“如果你不愿意诞下皇子，对于中州你的父皇来说，你就是没有用的砝码，你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夜南俯身向前，淡淡地说。
　　英姿明白，事情确实如夜南所说，如果皇储是她所出，那么这个皇储就会成为中州进一步控制东海的棋子。而如果她一无所出，她又不可能左右夜南，那么对父皇来说，她这个棋子就没有任何用处。
　　英姿低下头，从几上端起酒杯，仰头灌下。东海的米酒很甜，滑过喉咙却有苦涩的感觉。
　　睁开眼，看到夜南却丝毫没有动他那杯酒，只是玩味地看着她。
　　“你？”英姿恼羞成怒。
　　“皇后刚才也说，朕喝多了，那朕就更不应该多喝，否则一会儿作出对皇后不利的事情……”
　　夜南欲言又止。
　　“你到底要怎样？”
　　“不能怎样。只不过如同寻常夫妻一样，圆房而已。”
　　英姿没有想到他将话说得如此直白，“你喝醉了，本宫也不舒服，请皇上另寻住处。”
　　“有史以来，还没有皇帝在大婚之夜被赶出过寝宫，朕的皇后好胆气。”夜南拍手。
　　“本宫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当了十年太子却一位侧妃都未册立，既然皇帝原已有了一项纪录，何必怕再多一项？”
　　夜南突然低低地笑了，笑声凄厉，令人毛骨悚然，他大步上前，抓住英姿的双肩，手指仿佛要刻入她的骨肉内，英姿吃痛，拼命挣扎，“你放开，我是堂堂的中州公主。”
　　夜南俯身，“从今天开始，你的身份首先是东海的皇后，然后才是中州的公主，孰轻孰重，你最好弄明白。”
　　英姿仿佛都可以看见夜南紧咬双唇后呈现的血印，他的双眸如火，要将一切憎恶的物体烧毁。
　　“我不愿意做你的皇后！”英姿拼尽力气，挣脱开夜南的束缚，整理着已经略显凌乱的外袍，正色说道。
　　夜南斜睨，“这么说，今晚你是铁定了心不准备圆房了？”
　　“决不。”
　　夜南拍手，“好，不过，你要记住，今晚不圆房，朕就当你这皇后自动放弃了同朕欢好的权利，从明天开始，朕一步都不会迈入关雎宫。如果一年之内没有子嗣，你知道你的父皇会怎么做！到时候，我也帮不了你。”
　　英姿愕然，这不是威胁，这是他在表白心志，他本来就不想纳后，至少不想纳中州的公主为后，但是他现在不得不臣服于中州，不得不顺从中州的意愿，他明白父皇想干什么，他想将计就计，他想稳住父皇，所以他希望他们共同演一出戏，为了彼此的利益。可是，怎么能够在他身下承欢，忍受他无尽的蔑视。
　　英姿再次点头。
　　夜南扭头，冷着脸，拂袖而走。
　　快到门口，驻足静默，毕竟，总要给双方一个台阶，如果真的同中州闹僵，那全盘的计划将万劫不复。
　　身后，传来英姿咯咯的笑声，带着绝望的笑声。
　　人，总要妥协不是？
　　转过头，看到英姿已经将外袍脱下，只着一件中衣，湖州冰丝的质地，绣着娇艳而妖娆的牡丹花，薄纱下的胴体隐约可见。
　　她静静地看着他，目光中竟然有挑衅。
　　缓缓下身，竟然施礼道，“请皇上宽衣。”
　　这情景仿佛在哪里见过？那些脸庞已经模糊，但这缥缈的质感历久弥新。
　　夜南皱眉，继而笑了。
　　“长夜漫漫，皇后还是小心着凉才好。”说完，推门而出。
　　身后传来英姿放肆的笑声，她终究是赢了这一场，但他却无能为力转败为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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