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剩下苍天在上

作者:S*******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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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0 章


      帝虑其馀众沿流东溃,遽命虎捷左厢都指挥使赵晁将水军数千沿淮而下。壬辰旦,帝军于赵步,诸将击唐紫金山寨,大破之,杀获万馀人,擒许文稹、边镐、杨守忠。馀众果沿淮东走,帝自赵步将骑数百循北岸追之,诸将以步骑循南岸追之,水军自中流而下,唐兵战溺死及降者殆四万人,获船舰粮仗以十万数。晡时,帝驰至荆山洪,距赵步二百馀里。是夜,宿镇淮军,癸酉,从官始至。
      刘仁赡闻援兵败,扼吭歎息。甲午,发近县丁夫数千城镇淮军,为二城,夹淮水,徙下蔡浮梁于其间,扼濠、寿应援之路。会淮水涨,唐濠州都监彭城郭廷谓以水军溯淮,欲掩不备,焚浮梁。右龙武统军赵匡赞觇知之,伏兵邀击,破之。

      甲辰,帝耀兵于寿春城北。唐清淮节度使兼侍中刘仁赡病甚,不知人,丙午,监军使周廷构、营田副使孙羽等作仁赡表,遣使奉之来降。丁未,帝赐仁赡诏,遣阖门使万年张保续入城宣谕,仁赡子崇让复出谢罪。戊申,帝大陈甲兵,受降于寿春城北,廷构等舁仁赡出城,仁赡卧不能起,帝慰劳赐赉,复令入城养疾。
      辛亥,以刘仁赡为天平节度使兼中书令,制辞略曰:「尽忠所事,抗节无亏,前代名臣,几人堪比!朕之伐叛,得尔为多。」是日,卒,追赐爵彭城郡主。唐主闻之,亦赠太师。帝复以清淮军为忠正军,以旌仁赡之节,以右羽林统军杨信为忠正节度使、同平章事。

      …………Reference ………

      历时两载寿州城门终于打开了,周营中气氛却并不轻松:寿州城降了,刘仁瞻却没有。

      北城受降时刘仁瞻被部下用担架抬了出来,出于对这位老将军的尊重皇帝并没什么为难,接了印信降表三军欢声雷动,台下众将表情却少见喜悦,阴霾迷漫的到像是投降的一方般。

      实在没什么好欢庆的,举国兵力被寿州抵住越年,对峙到现在虽然破了城却不是多么值得荣耀的胜利。

      这时大半人心里也都想着另一件事:怎么让李景达给跑了呢。

      紫金山十二连寨破的当日李景达就从濠州奔回了金陵。

      寿州城破了,还有金陵。

      这次一直刻意低调的高怀德到底还是被皇帝看上了。郭廷谓偷袭下蔡浮桥时高怀德奉命防守桥西,遭遇的唐军见周军不动以为怯战,带队的马将也显然被高怀德的外表骗了,挑衅般拍马挺槊直取过来,高怀德非常客气的只夺了他的槊并不进逼,仍严阵不乱只传令一阵箭雨将唐军射了回去——他得到的命令是防守不是进攻——这趟来去赶巧的让在陇上巡战观阵的皇帝看见了,回营后就传他进帐。

      给这个年轻的皇帝做事其实没多么复杂,无非少说话多办事再多磕几个头,而所有人也都有个常识,就是扒住了皇帝一切好说。高怀德却完全背道而行,躲皇帝就像躲瘟疫,初下淮南时所有人都愿意守着寿州呆在皇帝跟前,偏他痛痛快快的远远跑到庐州,这次在皇帐里走了一趟,出来还是没什么动静。

      进了寿州城第二日晚上是庆功酒宴,他看见高怀德在席间冲他使眼色,就找了个借口熘了出来,刚出来就被等在门边的高怀德拉到角落里,看得出没喝多少却一脸很开心的样子:“我给你看样东西。”

      在他眼前变戏法一样抖出件东西,赫然是当初他拿去符家提亲的那件貂裘。

      原来当初他从高怀德那儿拿了东西送了符彦卿,皇帝续娶符彦卿的次女时符彦卿又把这件裘衣当嫁妆送了出去,进了皇宫到现在,转了一圈竟又回到了高怀德手上,还是新崭崭没用过的一样。

      高怀德笑得直摇头,把东西推给他:“你带回去给二小姐吧,就说我谢谢她上次走动照顾。”

      “你俩来去这称呼,让旁人听见都以为赵府上准备唱夜奔呢。”他妹子在家中一口一个高公子叫得他背后直起皮。

      高怀德好像很高兴:“吃醋了?”

      “哎,哪敢那,”——是有点——“这也算是奇事了,既然回来了你就自己留着呗。”

      “我父亲说…送出去的不管是东西还是话都不能收回来,否则…”高怀德声音低了,最后只简单说了两个字:“……不好。”

      说着话已经到了他临时驻所门前,推门进去烛火一亮高怀德就愣了:不大的一间房里四面堆得都是书几乎够着了顶子。

      看见高怀德眉头直挑他笑了:“我带回去给我兄弟的。”

      目光一转冲他笑了:“聪明啊,跟你那个族兄学的?”

      族兄是赵普,因为他爹的事赵普在赵府一直被当作宗分对待。他娘交代下来他改口的很顺,一镇节度倒把自己手下一个书记叫长兄,这事很快成了趣闻。高怀德这时话里也有调笑的意思,他笑笑不置可否:“什么叫聪明,谁能比你干净。”

      在淮南这些时日高怀德从来干净一身来干净一身去,颁发下来的器物仍照旧立时发给有功的部下,自己除了军俸再不多取。

      “所以我没你聪明。” 高怀德正借着烛光饶有兴致的去看那堆书,顿了片刻口气澹了:“再说我就一个人,也没什么用的着的。”

      赵匡胤听出高怀德语气里的清冷心头一颤,就凑过去逗他:“诶,你这么说,我算什么?”

      瞥了他一眼:“那我娶你啊,你改姓。”

      他装模作样念叨了一遍:“我约摸着吧……听上去挺怪的。”

      被一本书吸引过去没有接话,高怀德挑出来翻了几页忍不住笑出了声:“你那个兄弟……涉猎还挺广的……”

      赵匡胤伸头过去一看也笑了,竟是本讲牧畜交种的农经:“唉,他不要的还能当柴烧,书嘛,哪能找不到用处了。”

      说着又玩笑道:“这儿还有讲人的呢,你喜欢我把这些全给你挑出来送去。”

      放回去了又抽出一本开始翻:“我不存书,书堆到一起味很大,干季容易走水,还会长虫。”

      赵匡胤看着高怀德站在那里专心致志翻书的摸样心下竟不由跳快了几拍:一身锦白贴身箭衣腰间是条澹黄色窄边革带,好像平地生出一枝玉竹,浑身上下浓的浓澹的澹怎么看怎么舒服,闪烁的烛光阴影映得他五官愈发深邃,微微眨动的睫毛下那双金色的眼睛几乎能摄走他的魂魄——时光飞逝,初识时的情景却仍历历在目,不管隔了多久眼前的人仍能在不经意间夺走他的呼吸——从后面紧贴上去展开双臂伸手盖上了他翻书的手,轻轻搓着他的指尖附在他耳边低声道:“上次……没事吧?” (“玉竹”…其实不经过文学加工的某人脑子里的词是…“葱”…请别计较这个土鳖的文化程度了…OTZ)

      听他又旧事重提,高怀德忍不住笑了,故意装出一副愁苦的表情转目过去戏谑道:“有事,你把我打出内伤了,每天早上吐三斗血,走路都打晃。”

      “那怎么办?”说着就动起手来:“我看看——”

      咯咯的笑,之后是压抑不住的低吟和喘息,旁边书摞被两人一撞掉了几本下来一本正擦过高怀德的肩膀。高怀德立刻被蛰了一样转身勐掀开他打散了头发就开始拨拉,赵匡胤看着他的动作完全不得要领:“祖宗,又怎么了?”

      “有虫子掉进我头发里了怎么办?”说的很快,还在不停拔头发:“我们换个地方吧,我觉得这里到处都是虫子。”

      真是活祖宗,赵匡胤整了衣服正要往外走,却突然发现了什么奇事一样停住了:“你怕虫子?”

      高怀德背对着他已经重扎好了头发却还在上上下下拍衣服,没听到一样一声不吭。赵匡胤不怀好意的笑了,空手一握扒了他的肩伸手过去就在他脸前晃:“——呀,这么大个的蜘蛛,还动弹呢,你看你看——”

      “——你,你离我远点!”

      他还不依不饶扒着人肩膀往上凑,高怀德真被吓到了,拉扯间回手就是一记失控的重拳,又狠又准不偏不斜砸到他眼眶下。

      …………

      “祖宗,你下手还真够狠的。”

      “活该!”

      前面走着不回头,高怀德语气恶狠狠的很有些咬牙切齿。

      挨了一拳又能怎么样,算下来一点不吃亏。高怀德嘴上说着活该这次却格外主动,基本都没太让他动弹,他敢说做皇上都没这么舒畅的,他都有点后悔高怀德出手怎么没再重点,干脆直接把他鼻梁打折,他敢说天天夜间都要有活狐仙钻进他被子里。

      纠缠到后半夜终于安宁了——其实要不是明天都各自有事,估计到第二天中午都停不下来——安生躺下来了他就想起一件事很奇怪,开了寿州后所有人都升职,唯有高怀德不动,起初他以为皇帝另外有什么安排,这些日子过去了却也看不出来。

      问时高怀德一副“事情就是这样”的态度毫不以为意:“——有人说‘驰逐败度,不堪赏擢’。”

      他皱眉:“谁说的?”

      “说的人说的,刚好,我本来就不想动。”

      心下一想就明白了:“你跟他较这劲是何必呢。”

      高怀德仍很不以为然:”我跟谁较劲了么?“

      叹了口气继续劝:”强龙不压地头蛇,你就过去说两句好话服个软,能怎么样?“

      “我就这样,谁爱怎么样怎么样。“

      看高怀德的态度就知道这个话题已经撞进了死胡同,换了件事:”这次上头是想收你过去吧。“

      “我不想去,”靠在他肩头叉着手指,高怀德这时的说话竟带着明显的孩子般的赌气:“我又不靠谁施舍过活,凭什么成天说话前先跪下跟人磕三个响头的。”

      听见这话赵匡胤哭笑不得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得了,说什么都没用,躲皇帝纯是不想磕头,他还能跟谁服软?

      “这样不也挺好吗,”高怀德突然笑了,一转身压倒了他头枕在他胸前手指轻轻磨着他眼眶下那块两指宽的青痕,语气破天荒的温柔缠绵:“我就一直在这个位置上,以后你一见我就想起你爹,看你还敢欺负我。”

      那天晚上赵匡胤做恶梦了,是那种你的男友听说这句话后也会做,但绝对,宁死,打断骨头也不会跟你说的噩梦。

      (警告:为了大家的美好和谐生活,姑娘们,请千万别去试验这个,除非真想跟男友掰……)

      人前看见的就是赵太保颧骨下面凭空淤起一块青紫,他说是不小心磕的,低下头总忍不住笑。

      一直以来他跟高怀德相处时都极其小心,几乎打一炮换一个地方,还得随时警惕周围动静。连做伏击都没这么费心过,读过的兵法到全用在这里了。男性生来就有掩藏秘密的天赋,两个男人之间的秘密更会被藏得天衣无缝,到现在竟仍没有一个人察觉此事,何况二人本来就根本没法联系到一起。

      偶尔他也有些怅然:这事,怎么弄得跟小寡妇偷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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