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城侠骨

　　风浪与波逐，曾满泪珠，失丧恨时何方哭？
　　城角皇宫寻丽影，侠侣浪江湖。

　　“霞仗哥哥——”柔美婉转的声音自霞仗耳边响起，他莞尔一笑，回过头来，“琪儿，怎么了？”
　　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走上前拉住他的胳膊，“有北方的消息吗？”
　　霞仗爱怜地抚了抚她的刘海，又看到她那娇柔可爱的脸庞，他轻轻在她面颊上啄了一下，笑道：“还没呢，过一阵子就有消息了吧。”
　　那姑娘嘟了下嘴，“他们都去了一年，怎么还会没有消息。”
　　霞仗想了想，“那地方那么远，再说打仗得时间长点啊，消息到这边来肯定要花一段时间，等等吧。”
　　姑娘不说什么了，望着门外飞雪，嘟哝了一句，“也不知道他们顺不顺利。”
　　“琪儿放心吧。”霞仗拍了拍她肩膀，“那两个人功夫那么高，怎么可能有事呢。”
　　“但愿如此吧。”她叹道，忽而又精神了起来，“霞仗哥哥，今晚想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我便跟你吃什么。”霞仗笑道。
　　“那我下厨去喽。”她甜甜一笑，随即跑开了。
　　目送她远去，霞仗又看向门外的世界，春末夏初，百花怒放，尤其是这江南地方。
　　但，他迷离的瞳孔中映出北方的天空，不一样的天空，灰蒙蒙的，一直压抑着。
　　北方的消息？北方没事儿？霞仗苦笑一声，怎么会没事……
　　行走江湖多少年，他慕容霞仗要打听到消息有何难？都发生了什么……他怎么能不知道？
　　只是……琪儿一直身体不太好，若要让她知道了，恐怕又要大病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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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死的时候，他是多么心灰意冷，早就决定默默一生不再问世，谁道桃花园竟给了他无比的幸福……然而幸福很快就破了。霞仗亲眼目睹了原本清秀的江南变成了什么模样。方腊，都是方腊……
　　宣和四年那个秋天，水泊梁山受了朝廷招安，然后奉诏南征方腊，从开春打到又一个夏末，终于最后打赢了，他该感谢那两个人，感谢水泊梁山，不管是活下来的还是死去的。
　　要不然，他怎么能冲进皇宫城角，怎么能追寻到自己的那份支柱？怎么能有现在这种隐没江湖间幽静的生活？
　　可是，朝廷并不打算让死伤惨重的军马喘口气，就给了他们一个月的修整时间，又派去打了。
　　可是，就在昨天他一人外出时，听到了从北方来的商家说，梁山泊兵马攻打大辽，去的人几乎都回来了，只可惜，走了一个……

　　六和塔悠悠钟声传来，夏天到了，湿润的雾气也上来了，水雾弥漫中的杭州显得有些萧条……
　　霞仗想着，眼睛慢慢湿润。
　　他是不是忘了，琪儿虽然楚楚可人，心思确如那丝网一般缜密，当年梁山泊取大名府也该有琪儿一份力，她霞仗哥哥傲立风雪如此长时间，怎么会没事呢？
　　又是几天光景飞逝，虽然琪儿旁敲侧击，使尽解数，竟都不能从霞仗口中敲出一点消息。她只好选择等待，等再有机可乘……
　　霞仗想一直瞒着琪儿，也想忘掉北方的消息，自从他感受到琪儿的意图后，就恢复了正常，两个人的生活，依然幸福美满。
　　这个夏天过得很快。
　　老天总不会让他们安稳下来。那天，霞仗不小心听到了一句话。
　　“哎——我昨天碰着个六和寺来的和尚，说他们寺里来了个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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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晚间，琪儿准备了美味晚餐，霞仗本就有心事，饭桌上，竟然想事情出神，以至于琪儿叫了他好几声他都不答应。
　　琪儿想起三个月前霞仗不正常的时候，又看他现在的模样。
　　她狠狠地摔了手中的盘子——“霞仗哥哥，你到底瞒着我什么了！”她带着埋怨，说着说着，竟有泪珠盈眶……
　　那声破碎的声音打断了霞仗的思路，他于心不忍，看她可怜的样子，真恨不得要把自己听到的全都告诉她，可又突然看到她那弱不禁风的身板，欲言又止。
　　“霞仗哥哥……”琪儿微微啜泣，“你说过的……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跟我在一起，天上地下，永不分离，你说什么也不瞒我……”琪儿把那日霞仗在方腊皇宫中的一切许诺，都原封不动的说了出来……
　　“琪儿……我何曾说要离开你啊……”被她一搅和，纵然是名扬四海的侠客也手足无措了。
　　“你天天在门口站着，不知道想什么，你让我感觉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离我而去……我知道你有事瞒我，我知道是坏事，我知道你担心我身体……”琪儿把霞仗所担心的一切都说了出来，“——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你要告诉我……”琪儿的眼泪簌簌而下，终于忍不住扑到了霞仗怀里。
　　他感受到她纤弱的身体。。
　　“我怎么会离开你呢……”霞仗轻道
　　他怎么会离开呢？琪儿是理解错了。
　　他珍惜她都来不及。
　　当时琪儿不见，他四处奔走寻找，一无所获。
　　是啊，他霞仗要找的东西什么时候没找到过？可是，这一次他却真真地失败了，败得一塌糊涂……
　　失丧恨时何方哭？
　　但老天开眼，让他们重新见面，那是，山盟海誓数不尽。
　　惜别那两个人后的半年，也一直都很幸福安宁。
　　一年后呢？也就是现在……霞仗不愿再想了。
　　轻轻抚摸着她的乌发，用自己的体温带给她最大的安心。
　　他不再想瞒下去了，但又不急于此刻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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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琪儿……给我两天时间。”霞仗整理了她凌乱的青丝，说道“两天后，我把什么都告诉你。”
　　“可是为什么要等两天！”琪儿不解道。
　　“我要去拜访一个故人……”霞仗望着远方——
　　秋日，夕阳余晖下，六和塔显得那么没落……
　　琪儿眼睛顺着霞仗的目光看去。
　　六和寺？！
　　她心里一下空明了许多。
　　琪儿使劲摇头，希望她的想法不是真的，她告诉自己，你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这个，这种事不可能！
　　霞仗看到她的反应，知道聪明的琪儿想到了一些。他轻轻环住她不堪一握的腰肢，两个人就这么并肩站着，看着那六和塔。
　　“那时也是这般景象……”琪儿说道。
　　“你是最懂你姐的……”霞仗轻声道。
　　琪儿仿佛陷入了什么回忆，“我让雪傲姐和姐夫每日都看看这落霞，就记得我们了。”
　　“霞仗哥哥——”她抬起头看着霞仗，“告诉我，那故人是谁？”
　　“你姐夫……”霞仗轻轻吐出。

　　门外，落霞感染了西方的天际，红光遍地，整个世界，仿若都要沉进到这无限柔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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