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月半窗

　　第十七章圣明

　　上朝前，崭衡特地地看了一下蓝晟的脸——真黑！
　　蓝晟跟在崭衡身后上朝，发觉崭衡在看他，忍不住冷哼：“臣兄近两年越加急躁了——陛下是不是很满意？！”
　　崭衡笑笑：“有了在意的东西，难免患得患失，人之常情！”
　　蓝晟闷哼：“皇上不在意蕲御宇么？！蕲御宇少年得志，虽然军功盖世，可是一向口碑不好——陛下可知为何？！”
　　崭衡笑道：“朝中哪位重臣，没有个三妻四妾的？！御宇养几个娈宠，算什么大不了的事？！”
　　蓝晟疑惑地看了崭衡一眼，冷笑：“所以陛下非但不阻止，还助纣为孽？！”
　　崭衡清浅地笑道：“朕只是从来不苛求臣下！”
　　蓝晟压下心中急火，冷冷地道：“没有谁会一帆风顺的！”退了两步，不再跟崭衡说话。

　　另一边。
　　温珑怒道：“我不同意！”
　　范先生冷哼：“你为什么不同意？！小皇帝这几年得人心呢！蕲御宇的军权越来越稳定，我们既然可以，为什么不趁机杀了蕲御宇，断了小皇帝的左膀右臂？！”
　　温珑略一思索，平静下来，淡淡地道：“沈叔！殿下关心则乱，您也赞成么？！”
　　中年胖子沈叔别有意味地看着温珑，似笑非笑地道：“我自然不赞同现在就跟小皇帝硬碰硬，不过，若是能暗杀掉蕲御宇，好像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吧？”
　　温珑笑道：“沈叔您这么想？！”
　　沈叔也笑：“只要不被人知道是我们干的！有什么不好？！”
　　温珑叹息：“沈叔，你觉得小皇帝为人如何？！”
　　“冷静沉着，深藏不露！”沈叔懒洋洋地道：“长大了，是个人物！”
　　蓝晟虽然自小就被人称赞是个才子，却到底失之清高自傲！论手段谋略，比之普通的聪明人还不如！要不是身在暗处，恐怕早被摄政王碾的粉碎了！
　　温珑点头，逐字逐句地分析给沈叔听：“沈叔该知道，小皇帝迄今为止，都没有表现出任何错漏！我们根本看不透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三年大旱，他既没有大肆地赈灾，也没有趁机大肆地杀戮贪官污吏，对朝臣的意见，既没有表现出激烈的反对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赞同！可是，大盛全国竟然没有发现过任何居民暴动！甚至这三年中，因为饥饿寒冷死亡的，比之常年更低！我们根本没有看到他做过什么，可是一旦涉足进去，就会发现处处都有他的痕迹！沈叔，小皇帝表现出的绝对中庸，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沈叔皱了皱眉：“没有任何过激，没有任何沉寂，不出彩便控制了一切——看样子，我们还是低估了他！”
　　温珑继续道：“可是，蕲御宇是唯一的例外！”
　　“例外？！”沈叔不解地看着温珑。
　　温珑笑道：“蕲御宇入军之前，只在驸马府和皇宫之中生活过！在驸马府，长公主的眼皮底下，他可能学到这么高深的武功么？！”
　　范先生插口道：“但是在皇宫，摄政王眼皮底下，岂不更不可能？！”
　　温珑高深莫测地笑道：“问题就在这里了！如果蕲御宇有凭势，蕲浩宇怎么会死？！”
　　沈叔点头：“那么蕲御宇的武功，该是在皇宫内学成的！”
　　温珑道：“小皇帝全身上下，乃至一言一行，都无丝毫破绽——我们唯一能看到的一点不同，全都在蕲御宇身上！”
　　沈叔皱眉：“可是刑家的东军，摄政王的皇族军，班统领的禁卫军，再加上最近被小皇帝完全收拢的京城巡圩——小皇帝的军权，我们几乎没有任何办法能够撼动！如何能让北军还完全控制在蕲御宇手中？！”
　　温珑有些急了，强自平静地道：“沈叔，大家都知道蕲御宇骄狂任性，想要从中挑挑……”
　　沈叔摆摆手：“这件事你不要插手了！小皇帝不过是拉拢他，也不见得多在乎！不然小皇帝这些年来为何从来没有介意过他的糜烂骄狂？！”
　　温珑气愤地摔门而去。

　　下面吵吵嚷嚷的，说什么的都有，崭衡起初不在意地听着，后来听着听着，怎么有人开始人身攻击起御宇了？！
　　“诸位爱卿——”崭衡甜甜软软的童音带着点底音地拉长——下面的朝臣包括摄政王在内，同时打了个冷战，寒毛倒竖。
　　下面顿时鸦雀无声，崭衡满意地微笑——崭衡的笑，从来温文儒雅，带着满目的柔和，清浅的暖意，这种笑容，本该最受欢迎的，却缘于他身上无形中散发的疏远，而让人畏惧。
　　不好！所有的人心里狂打起鼓来：不好！
　　崭衡平和地笑道：“诸位爱卿，可曾听说过一句话？！”
　　摄政王看看崭衡，面无表情地问道：“皇上想说的是什么？！”摄政王这几年越发的高贵清冷了。
　　崭衡对他点头笑道：“一朝君主一朝臣！”
　　众皆哗然。
　　张侍中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崭衡，斟酌着子句地开口：“臣等倒是的确听说过！但不知皇上是什么意思？！”
　　摄政王垂眼，摸摸腰间的缨络：“皇上这是，建议臣等告老还乡么？！”
　　蕲鄞革顿了顿，道：“摄政王爷想太多了吧？！但不知，皇上为何突然如此问？！”
　　四大权臣，已经有三个开口了，国舅自然躲不了，转转眼珠，笑道：“其实吧，老臣觉得，一代新人换旧人是正常事儿！皇上发觉更适合的人才啦？！”
　　崭衡看了看一王三相，淡淡地笑道：“各位爱卿，可知道为何会出现这种状况么？！朕很好奇！”
　　所有的人都忍不住擦擦冷汗——只是因为好奇？！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呢！
　　摄政王抬头，疑惑地看了看崭衡“好奇”的“王者之脸”，想着快到时间带蕴峰离开了！
　　对于皇帝的好奇，众大臣不约而同的选择沉默。
　　国舅摸摸鼻子，上来打圆场：“皇上，这个说起来，可能有点难度！”
　　崭衡微笑：“国舅毕竟是曾经的京城四才子之一，想必可以把复杂的事情用简单的方式讲解给朕！是——不——是——啊？！”
　　国舅有点后悔，也许不出头比较好！世到如今，只好硬着头皮上：“这个说起来啊！之所以会有‘一朝君主一朝臣’这种状况，主要有以下几种情况：其一么，就是老臣老臣他们老了，老了就有可能生病啊老糊涂啊，所以就不得不告老还乡，乃至于不能继续为皇上分忧；其二么，就是上一代君王没发现的蛀虫，被这一代君王发现了，所以就把那些大臣给换掉啦……”
　　崭衡抚掌笑道：“说的不错，接着呢？！”
　　国舅摸摸脑门上的汗，道：“其三么，大约是有什么人做过欺君罔上的事情，所以新君主治了他们的罪……”
　　崭衡若有深意地笑道：“国舅是想说，在新君主未登基之前，有些大臣不支持他，所以他登基之后，开始铲除异己？！”
　　国舅干笑，咧着嘴干笑：“嘿嘿，大约，也是有的！”
　　崭衡佯装困惑地道：“那么朕就奇怪了！众位爱卿是忠于国家皇室的，还是忠于某一个人的？！”
　　摄政王瞥了一眼下面，淡淡地道：“自然是忠于国家忠于皇室，也忠于君王！”群臣同时应和。
　　崭衡淡淡地笑道：“既然如此，那么为什么还会出现第三种情况呢？！各位既然没有结党营私，怎么会跟新上位的君王不对盘呢？！——当然，除非这个君王是个昏君！诸位爱卿——”
　　又拉长了又拉长了！众大臣一阵头皮发麻。
　　崭衡笑着道：“你们说是吗？！”
　　“皇上圣明！”最团结最整齐的答话。
　　崭衡满意地点点头：“不过——，朕觉得这句话还是有意义的！”
　　一王三相同时抬头看着崭衡。
　　崭衡高深莫测地笑着：“诸位爱卿，你们到新环境去工作或者有什么新人派给你们帮忙时，在开始的那段时间，你们会不会也觉得不太适应？！几个人一起做事，肯定要磨合交流一段时间，才能相互适应？！”
　　摄政王点头：“自然是的！”
　　崭衡笑道：“这就是了！当新帝上位时，自然有他自己的习惯和处事之法，新帝的习惯必然和旧帝有些不同——可是呢，这个时候，有些两朝元老就会仗着自己经验丰富，不肯改变自己的习惯，只照以前的方法做事，还不断地倚老卖老拿新帝和旧帝比较，希望新帝把习惯改的和旧帝类似——诸位爱卿，这个个人习惯，是臣当适应君王，还是君王该适应臣？！”
　　张侍中踏前一步，道：“君王乃万民表率，只要君王举止适宜，自然是臣下该适应君王的习惯！”
　　崭衡冷冷地扫了下方一遍，道：“所谓一朝君主一朝臣，不过就是因为新帝不能适应旧臣，而遭到多方制肘，才不得不换掉旧臣，而用能适应自己的新臣罢了！诸位爱卿，这就是朕的看法，你们可有意见？！”
　　摄政王赞成地点头：“皇上所言极是！”
　　蕲鄞革道：“皇上圣明！”
　　众大臣立时应声：“皇上圣明！”
　　崭衡挥挥小手，笑道：“既然如此，诸位爱卿对朕刚才的提议，还有什么意见？！”
　　国舅和重尚书同时高喝：“皇上圣明！”
　　其他大臣不甘示弱地高喝：“皇上圣明！”
　　崭衡笑道：“那么，退朝吧！”
　　众人齐齐跪下：“恭送皇上！”
　　等人走远了，终于有几个人回过神来：对了，皇上提议要干什么来着？！
　　……好像是……啊！给蕲御宇建将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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