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搭档：命定之绊

　　旋星之眼塔顶的混乱并未持续太久。时空局的外勤后勤部门在接到林序的加密信号后，以惊人的效率接管了现场。那个陷入昏迷的疯狂科学家和他那台诡异的意识汲取装置被迅速转移，后续的痕迹清理、记忆模糊化处理以及对当地警方的“合理解释”工作，都无需林序和沈酌再操心。

　　他们就像两道悄无声息的影子，在后勤人员抵达前，已经沿着原路离开了观光塔，融入了琉璃市依旧璀璨的夜色之中。塔下的行人依旧熙攘，无人知晓头顶刚刚发生了一场关乎数百人性命的无声战斗。

　　回到酒店房间，窗外的霓虹依旧，但房间内的气氛却与几小时前截然不同。那种松弛的、属于休假的状态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熟悉的、任务结束后的冷静，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张力。

　　林序站在窗边，看着楼下如同光河般的车流，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塔顶上那一刻——看到惨□□神波射向沈酌时，心脏骤然紧缩的窒息感，以及身体先于大脑扑过去的那一下。那种完全脱离计算、纯粹本能的反应，对他而言陌生得可怕。

　　沈酌则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拿着酒店提供的平板浏览着时空局内部对此次事件的初步评估报告，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后勤部那帮家伙手脚还挺利索，舆论控制住了，那几个被抽走‘幸福感’的倒霉蛋，意识会在医疗部干预下慢慢恢复。啧，汲取‘幸福’……这疯子思路倒是清奇。”

　　林序“嗯”了一声，没有回头。他的理性已经回归，正在试图分析自己当时的失态。是出于对搭档安危的本能担忧？还是……更深层的原因？那个“未来碎片”的阴影，是否已经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他对沈酌风险的评估阈值，使其变得过于敏感？

　　沈酌等了几秒，没等到林序更多的回应，便抬起眼，目光落在林序略显清瘦的背影上。塔顶的风似乎还残留在他记忆里，连同林序扑过来时，那双总是冷静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惊惶。他放下平板，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喂。”

　　林序转过身。

　　沈酌看着他，嘴角扯起一个算不上笑的表情：“刚才在塔上，谢了。”他顿了顿，补充道，“虽然你那一下撞得毫无技术含量。”

　　林序微微一怔，随即恢复平静：“情况紧急。你的精神力抗性虽强，但那种强度的集中攻击硬接会有风险。”他试图用客观分析掩盖那一刻的非理性。

　　沈酌却像是看穿了他，哼笑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收拾一下，明天一早的飞船回局里。这假放的，真他妈‘精彩’。”

　　第二天，返回时空局的飞船上。

　　飞船穿梭在稳定的空间航道中，窗外是流淌的星云与遥远恒星的微光。沈酌靠在舒适的座椅里，长腿随意伸展，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忽然笑了一声，打破客舱的宁静：“我说林大学者，咱们这算哪门子休假？比出正经任务还刺激。逛景点、吃美食、看星星一样没捞着，倒是在塔顶跟疯子打了一架。”

　　林序坐在他旁边，面前悬浮的光屏上正快速滚动着关于意识能量抽取技术的初步分析报告。听到沈酌的话，他指尖的动作微微一顿，目光从光屏上移开，也望向舷窗外那片浩瀚的星海。琉璃市已经缩小成一个遥远的光点。他想起那个观景台上并肩看过的城市灯火，想起商业区里沈酌对各种新奇小玩意的评头论足，想起餐厅里那顿其实味道还不错的饭。

　　几秒钟的沉默后，林序轻轻推了下眼镜，视线没有收回，只是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个极小的弧度，声音很轻，但清晰地传入沈酌耳中：

　　“嗯，还不错。”

　　沈酌挑眉看向他，似乎想从他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上找出点揶揄的痕迹，但失败了。林序的语气很平淡，甚至带着他一贯的冷静，可那句“还不错”却又实实在在，没有半分勉强。

　　沈酌收回目光，也看向窗外，没再说话，只是原本随意搭在扶手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了两下。

　　飞船平稳地降落在时空局总部空港。熟悉的灰白色调建筑，行色匆匆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空气中弥漫着高效运转带来的特殊能量场。一切都回归了正轨。

　　回到分配给他们的双人宿舍，一种“任务结束”的实在感才真正落地。宿舍和陈设和他们离开时一模一样，整洁、高效、充满功能性，缺少点生活气息，但此刻却让人感到一种奇异的放松。

　　沈酌把随身的行李包往自己床边一扔，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轻微的脆响。他走到自己的储物柜前翻了翻，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拿出一个小巧的、包装简单的盒子，转身走到林序的书桌前。

　　林序刚脱下外套挂好，正准备打开自己的终端接收积压的工作简报。

　　“喏。”沈酌把那个小盒子放在林序桌面，动作随意得像丢个无关紧要的东西，“纪念品。”

　　林序动作一顿，看向那个盒子。盒子是透明的，能看到里面是一块不规则的多面体水晶，材质不明，透着淡淡的蓝紫色光泽。

　　“路上看到的，小摊贩吹得天花乱坠，说是什么‘星云核心的碎片’。”沈酌语气带着点不以为意，“看着还有点意思，顺手买了。”

　　林序拿起盒子，打开。那块水晶触手微凉。他按照盒子内侧简单的说明，用手指轻轻按压了水晶的一个特定切面。

　　细微的嗡鸣声响起，水晶从他掌心缓缓悬浮起来，升至半空，然后投射出柔和而绚丽的光晕——那是一片微缩的星云影像，蓝色的星尘、紫色的气旋缓缓旋转，中间有细碎的亮点闪烁，如同真实的恒星。光影效果很精致，将宿舍冷硬的气氛柔和了不少。

　　星云的光影倒映在林序的镜片和他总是平静的眼底，缓缓旋转。他抬头，看向站在桌旁的沈酌。沈酌正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类似等待评价的神情。

　　“谢谢。”林序说，声音不高，但很清晰。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补充了一句，比刚才那句“还不错”要更明确一些：“假期……很好。”

　　沈酌像是得到了某种满意的答案，脸上那种惯有的、略带挑衅的笑容又回来了，但这次似乎没那么有攻击性。他摆摆手，转身走向自己的床：“行了，赶紧处理你的报告吧，林大忙人。”

　　没有案件，没有紧急任务。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返回日的夜晚。

　　林序将那个悬浮的水晶放在书桌一角，让那片小小的星云继续静静旋转。他坐下，打开终端，开始浏览积压的工作。沈酌则倒在床上，连接了虚拟训练场，进行每日雷打不动的体能保持练习。

　　宿舍里很安静，只有林序指尖轻触光屏的细微声响，以及沈酌偶尔因为虚拟对战而发出的、几不可闻的呼吸变化。

　　他们各自待在习惯的区域，做着各自的事情，仿佛和过去无数个任务归来的夜晚没什么不同。

　　但空气里，确实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自然流淌的默契和亲昵，取代了最初磨合期的尖锐和试探。不需要言语，甚至不需要眼神交流，空间的存在感变得舒适而融洽。塔顶上那一刻超越理性的扑救，飞船上那句淡淡的“还不错”，书桌上那片无声旋转的、来自“假期”的星云，还有那句明确的“假期很好”……所有这些细微的碎片，共同编织成一种新的底色。

　　假期的意义，或许从来就不在于去了哪个著名的景点，品尝了何等稀有的美食，或者经历了多么新奇的冒险。它的意义，在于身边的人。在于共同的、哪怕是充满意外的经历，在于危机来临时不经思考的伸手，在于归来后一份看似随手的纪念品，和一句简单的认可。

　　他们的关系，在一次次的生死托付中未曾宣之于口，却在这场名义上是休假、实则充满了彼此痕迹的旅程里，悄然落下了更加深刻而真实的锚点。根须深入土壤，枝叶在无声中滋长。

　　林序处理着报告，眼角的余光偶尔能瞥见桌角那片静谧旋转的星云。

　　沈酌在虚拟训练场中挥汗如雨，脑海中却偶尔闪过林序看到星云时，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微光。

　　这个夜晚，很平常。

　　但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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