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秋冬

　　“没找到吗？”
　　姜伟超收起手机走了过来，在姜嘉蔚身旁坐下，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揽过女儿的肩膀，“没事丢了就丢了。”语气随意地好像就是丢了件衣服那样随意。
　　“对不起，爸爸。”
　　姜嘉蔚的嘴角向下撇了撇。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谁都会丢东西的，爸爸不也经常丢东西吗。”
　　捂住脸的人将头埋在他肩膀上哭了。
　　“没事的，傻瓜，这有什么好哭的，不要哭，爸爸过段时间再给你买，到时候买个最新款的，好不好？”
　　“不要哭，不哭。”

　　穆少青打开房间门，在门口站了会才走进去，“程医生说了烧退了就没什么事了。”
　　坐在床边的人低垂着头没说话。
　　犹豫了几秒，靠近按亮了床头柜的灯，伸手不太自然地搭上曾媛的肩膀拍了拍，“好了，去换身衣服吧。”
　　“别碰我。”
　　穆少青讪讪收回手后，眼中安慰的神色渐渐被疲惫不耐取代，扯开脖子上的领带，随意往身后的沙发坐下，“你的反应是不是有点过激了？你这样做，只会让他更加叛反，你儿子的性格跟你自己最像了你不清楚吗？”
　　对于曾媛在处理穆正熙早恋这件事情上，持不赞同态度。

　　曾媛闻言，露出疑惑，反问：“我过激？我不清楚？”

　　“难道不是吗？”穆少青摊了下手，对她这般小题大做的举动难以理解，无所谓道：“十几岁喜欢个女生不是很正常吗？随便玩玩而已，你有必要这么较真吗？”

　　“随便玩玩？”曾媛好似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偏头冷笑了一声，“穆少青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吗！”

　　得，又来了，穆少青对于这句讥讽无动于衷，每次讲话不过三句，这句必出场。

　　她握紧手上的玉佩，拔高的声音激动，“我就是因为太清楚太了解他了才这么做！”

　　穆少青丝毫不受她的情绪影响，淡淡道：“你这么做就只是让他越跟你反着来。”
　　“你现在在这里又跟我装什么善解人意的好父亲，停掉他零花钱的是你，让航空公司监控他出行的也是你！”
　　“那我什么都不做？袖手旁观，你又有道理说我不负责不管他了？”
　　“难得不是吗？！”
　　“那我说让你不要打草惊蛇你听了吗！腿长在他自己身上，他想跑你还能打断吗？！我以前都还不知道，你儿子这个性格还能跑去教小学生踢足球赚机票钱呢！”
　　曾媛立马反唇相讥，“是啊，那还不是有你这个父亲教的好！一点心思，全花在女人身上了！”

　　穆少青懒得争执这些跑偏的老生常谈问题，摆出事实依据，带着不屑的态度，细数着，“从小到大，我就没看他对什么事情坚持过，做事情从来都是三分钟热度，今天喜欢打羽毛球明天喜欢网球，后天又对摄影感兴趣。”想了想，又客观补充，“哦勉强也就对画画和踢足球的喜爱维持的时间长了点，现在画画不是也不画了吗。”
　　十几岁的小孩，一时兴起好奇的事情多了去了，恋爱也是如此，谈一谈腻了自然就换下一个了，只要不出格，没什么好对此大动干戈的。
　　“行了。”穆少青挥了下手，烦躁地站起身，“明年一出国他就忘了。”

　　“打羽毛球是你教他的。”

　　背后传来声音。

　　曾媛说：“网球是哥哥喜欢的，照相机是你送他的生日礼物，还有。”和穆少青回头的视线对视上，眼眶滚出泪水，音调有些许颤抖，但还是很冷静地陈述，“他不画画的原因是因为我妈就是在去画室的那条路上出的事故。”

　　穆少青插在兜里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气势像被针扎的气球，缓缓弱了一半，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你不了解我儿子，不要随便评价他。”

　　这句话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没记错的话，当时还附赠了个巴掌。
　　这次附赠的只有平静的两个字，出去。

　　穆少青的脚步被钉在原地几秒，才踏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侧躺在床上的穆正熙在药物的作用下睡得很沉，睡姿和小时候一模一样，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点眉眼，一只手握拳在脸侧。
　　曾媛放轻动作在床边坐下，拿过一旁的耳温枪，给他测了遍温度，看了眼，又拿手摸了摸额头和自己对比，温度降下来了。伸手将挡住嘴巴鼻子的被子扯了扯，往下巴处掖了掖。
　　在手心捂热了玉佩，小心地抬起沉睡的脑袋，重新戴上，调节好长度，将吊坠塞进衣领里。
　　察觉到动作的人挠了挠脖子转了个身，整个头埋进了被子里。
　　停滞在半空的手最终落在柔软的头发上，摩挲了两下。

　　曾媛想，大概从今晚过后，她就没法再成为穆正熙心中的漂亮妈妈，只会变成恶魔妈妈了吧。

　　“你听说没？”
　　“听说什么？”
　　“前几天他们在操场在看到的，校长他们接待的几位不知道是哪来的老板好像，说是要给我们学校捐资三百万，重新翻建我们的综合楼，操场，噢对还有我们那破校门，据说还要设立奖学金呢。”
　　姜嘉蔚从办公室回来，往座位上一坐，陈静瑜扭头转过身来，“诶听说有人给我们学校捐款，一出手就是三百万呢。”
　　“谁啊？？？”
　　“不知道。”陈静瑜耸了下肩膀，“房姐找你干吗？”
　　“噢她让我通知一会放学了去音乐教室排练。”
　　“房姐就是牛啊，居然抢到了音乐教室。”
　　合唱比赛快要临期，实验楼的几间音乐教室就成了香饽饽，各班争着要。

　　排练室内。
　　穆亚珊和徐子钊还有卢奇瑞三个人在讨论他们演奏歌曲的改动细节，穆正熙的键盘手位置在他退出后换成了卢奇瑞。
　　艺术节结束后，他们几个组的乐队得到不错的反响，玩上头了，没散，这个假期还像模像样接了几个活动准备去参加。
　　作为编外人员的穆正熙找到圣诞假期的去处，此刻坐在一旁，拿着他们每个人的手机挨个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测试信号。
　　严宇恒默默观察着。
　　贝斯手买了水回来，奇怪，“Aaron干嘛呢？怎么还在打电话？”
　　严宇恒给了个表示自己也无解的表情。

　　姜嘉蔚不是会玩冷暴力的人，但穆正熙没敢预测曾媛究竟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每一个电话过去无一例外都是显示关机的状态，家里的座机也没有人接，而这个点姜嘉蔚已经放学到家吃晚饭了，姜伟超的电话只储存没打过，电话号码依稀记得前几位，数学组合排列起来，打上三天三夜都找不到正确答案。
　　穆正熙懊恼颓丧地将头往墙上一靠。
　　严宇恒将拧开瓶盖的水递给他，席地而坐他身旁，一针见血地提出问题，“今天怎么是司机送你过来？”
　　“这不是很明显吗？”穆正熙斜睨了他一眼，接过水仰头灌了一大口。
　　严宇恒静默了一会，“需要帮忙吗？”
　　穆正熙静静地看着他，好一会，讲冷笑话一样问了句，“能帮我修改出身身世吗？”
　　严宇恒没再说什么。
　　键盘音落，脑子的弦被拨动了一下，张超，对了，还有个张超，穆正熙张大眼睛，瞬间有了神，连连拍着严宇恒的肩膀，倏然撑起身，“张超！还有张超！！”
　　严宇恒抬头看着他，动静大到剩下的几个人也将目光投射而来，写满了困惑，像看精神病人一样看着激动地捧着手机的穆正熙。
　　穆亚珊：“失心疯了？”
　　徐子钊看向严宇恒，“干嘛了他？”
　　没有开口跟随着损他的严宇恒也让徐子钊有些意外，回归架子鼓位置的人只是转移话题招呼道：“商量好了吗？怎么排这段。”

　　“我不是特别饿。”
　　“那你问下你姐。”
　　“我姐回来了？今天这么早？？”
　　“对啊。”
　　晚自习结束的姜嘉一往楼上走。
　　“姐……”
　　开口后的尾音直线弱了下来。

　　姜嘉蔚出着神望着玻璃鱼缸。

　　新买的鱼缸有电视机那么大，鱼苗长成了小鱼，一团一团地挤在一块，一只都没有送人。
　　手指轻轻敲一下玻璃都会把它们吓得立即逃窜散开，甩尾扑腾出水滴。
　　姜嘉蔚弯唇笑了笑。

　　姜嘉一神色微变，下了楼。

　　姜嘉蔚听到踢踏上楼的脚步声，果不其然是姜嘉一回来了。

　　对方看到她很是意外，问：“姐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我们晚上没上第三节，老师有事。”

　　姜嘉一走过来凑到她身旁，拿了点她手上的鱼食往鱼缸里撒了点，“感觉又肥了点。”撅着嘴逗狗似的，评价，“猪鱼。”
　　“什么？”
　　“猪一样的鱼。”
　　“乱说什么，多可爱。”
　　姜嘉蔚撑着桌子，低头看张合着嘴巴的鱼仔。
　　姜嘉一堆上满脸嫌弃的样子啧啧摇头，“这么肥养不起了。”然后将书包随便往沙发上一甩，“我去洗澡了。”

　　“哪里就肥了。”姜嘉蔚小声嘀咕，又喊了句，“诶给我拿一下吹风机。”

　　“诺。”姜嘉一将卫生间里的吹风机递出来。

　　关上门的浴室水声响起。

　　姜嘉蔚走到沙发那边，好一会，下定决心般，又一次拿起电话，按下烂熟于心的数字。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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