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盛夏

　　清晨五点半，海平线上刚刚泛起鱼肚白。

　　谢言先醒了。他侧过身，看着身边还在熟睡的宋翊。宋翊睡得很沉，一只手无意识地搭在谢言腰上，呼吸均匀。晨光从窗帘缝隙透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

　　谢言轻轻移开宋翊的手，起身走到窗边。他拉开窗帘，外面是黎明时分的大海——深蓝色的海面泛着微光，天空从深蓝渐变成橘粉，远处的云层镶着金边。海滩上几乎没有人，只有几只早起的海鸟在沙滩上踱步。

　　谢言看了一会儿，忽然想出去走走。他换好衣服，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客厅里很安静，其他人都还在睡。他推开阳台门，清晨的海风立刻涌进来，带着咸湿的凉意。

　　公寓离海滩很近，穿过一条小路就是。谢言赤脚踩在沙滩上，细沙微凉，柔软地包裹着脚趾。他沿着海岸线慢慢走，海浪一次次涌上来，淹没他的脚踝，又退下去。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他在一块礁石上坐下。从这里看出去，视野更开阔了。天空的颜色在不断变化，从橘粉到金黄，太阳即将升起。

　　“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谢言转过头，看到宋翊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地站在不远处。他手里还拿着件外套，快步走过来，把外套披在谢言肩上。

　　“怎么不叫我？”宋翊在他身边坐下。

　　“看你睡得很香。”谢言说，把外套拢紧了些，“怎么找到我的？”

　　“阳台门开着，我就猜你出来了。”宋翊打了个哈欠，眼睛还带着睡意，“看日出？”

　　“嗯。”

　　宋翊靠在他肩上，两人一起望向海平面。天色越来越亮，忽然，一道金光刺破云层——太阳升起来了。

　　先是边缘的一小弧金边，然后慢慢扩大，变成半个金球，最后整个跃出海面。光芒瞬间洒满海面，波光粼粼，像撒了一海的碎金。

　　“好美。”宋翊喃喃道。

　　“嗯。”谢言应着，握住了宋翊的手。

　　两人就这样坐着，看太阳完全升起，看天空从暗到明，看海面从深蓝变成碧蓝。海浪声是唯一的伴奏，轻柔而有规律。

　　“谢言。”宋翊忽然开口。

　　“嗯？”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吧？”

　　谢言转过头，看着他。晨光里，宋翊的眼睛很亮，里面是毫不掩饰的依赖和爱意。

　　“会。”谢言说，很坚定。

　　“就算以后上大学了，工作了，也会吗？”

　　“会。”

　　“你怎么这么肯定？”

　　“因为我不会让你离开。”谢言说，语气平静，但宋翊听出了里面的决心，“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做什么，我就陪你做什么。”

　　宋翊看着他，很久，然后笑了。他凑过去，在谢言唇上轻轻吻了一下：“那你可要说到做到。”

　　“嗯。”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海滩上开始有人出现——晨跑的，遛狗的，散步的。谢言和宋翊站起身，往回走。

　　回到公寓时，其他人已经醒了。林海涛正在厨房煎蛋，简嘉恒在摆桌子，张磊在帮忙，谭梓奚和颜昕昕在阳台晾毛巾。

　　“你们去哪了？”林海涛问。

　　“看日出。”宋翊说，“特别美，可惜你们没看到。”

　　“明天我也要去看！”颜昕昕说。

　　“那要起很早哦。”谭梓奚提醒她。

　　“没关系，你叫我。”颜昕昕笑着，很自然地说。

　　谭梓奚点了点头，没说话，但眼神柔和。

　　早餐是简单的煎蛋吐司和牛奶，但大家围坐在一起吃，气氛很温馨。饭后，大家商量今天的活动。

　　“上午去浮潜怎么样？”林海涛提议，“我查了，附近有个地方可以租设备，还有教练。”

　　“好啊！”宋翊第一个赞成，看向谢言，“你想去吗？”

　　谢言犹豫了一下：“我可能……”

　　“没关系的。”宋翊立刻说，“我们可以就在浅水区看看，不下深水。而且我会一直陪着你。”

　　谢言看着他期待的眼神，最终点了点头：“好。”

　　租设备的地方离公寓不远，步行十分钟就到了。教练是个晒得黝黑的本地大叔，很热情地给大家讲解注意事项。除了谢言和宋翊，其他人都有一些游泳基础，很快就掌握了要领。

　　“你们两个，”教练指了指谢言和宋翊，“就在这一片浅水区，别往深了去。有什么不舒服马上上来。”

　　“知道了。”宋翊认真点头。

　　戴上浮潜镜和呼吸管，大家分批下水。林海涛和简嘉恒第一个冲下去，张磊跟着，谭梓奚和颜昕昕手拉手慢慢下去。

　　宋翊先下，然后转身伸出手：“来。”

　　谢言握住他的手，小心地走进海里。水温适中，很舒服。两人在齐腰深的水里停下，戴上装备，俯身把头埋进水里。

　　世界一下子变得不同。

　　水下是另一个世界。阳光透过水面，在海底投下晃动的光斑。彩色的珊瑚礁像海底花园，各种小鱼在其中穿梭——橙白相间的小丑鱼，银光闪闪的沙丁鱼群，还有慢悠悠游过的海龟。

　　谢言看呆了。他很少有机会这样近距离接触海洋生物，一切都那么新奇而美丽。他能感觉到宋翊的手一直握着他的手，很紧，很安心。

　　两人慢慢游着，不敢离岸边太远。一条蓝色的小鱼好奇地游到谢言面前，盯着他的面镜看了一会儿，才转身游走。

　　谢言转过头，看向宋翊。隔着面镜，他能看到宋翊的眼睛弯成了月牙——他在笑。宋翊也转过头看他，两人在水下对视了几秒，然后继续探索。

　　浮潜了大概半小时，谢言感觉有些累，做了个上升的手势。两人浮出水面，取下呼吸管。

　　“累了吗？”宋翊问。

　　“有点。”谢言说，“不过很好看。”

　　“那我们上去休息一会儿。”宋翊牵着他回到岸边。

　　其他人还在水里玩。谢言和宋翊在沙滩上坐下，看着他们。林海涛在追一条鱼，简嘉恒在拍珊瑚，张磊安静地漂着，谭梓奚和颜昕昕在互相泼水玩。

　　“开心吗？”宋翊问。

　　“嗯。”谢言点点头，“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带我来。”谢言说，“也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宋翊笑了，凑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这有什么好谢的。以后我们去更多地方，看更多风景。”

　　休息了一会儿，其他人也陆续上岸了。大家都很兴奋，讨论着刚才看到的鱼和珊瑚。

　　“我拍到一张特别好看的照片！”颜昕昕举着防水相机，“是一只蓝色的小鱼，特别可爱！”

　　“我看到了海龟！”林海涛说，“这么大！”他比了个夸张的手势。

　　“哪有那么大。”简嘉恒拆台，“最多这么大。”他比了个小很多的手势。

　　大家都笑了。

　　中午，大家去吃了海鲜大餐。下午的活动比较轻松——在沙滩上玩飞盘，堆沙堡，或者躺在遮阳伞下看书。

　　谢言选择了看书。他带了一本英文小说，在遮阳伞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宋翊本来想去玩飞盘，但看到谢言一个人，又改了主意。

　　“我陪你。”他在谢言身边躺下。

　　“你不用陪我，去玩吧。”谢言说。

　　“不想去。”宋翊说，“就想跟你待着。”

　　谢言没再说什么，继续看书。宋翊躺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开始玩谢言的头发——用手指卷起一小缕，绕圈，再放开。

　　“别闹。”谢言轻轻拍开他的手。

　　“无聊嘛。”宋翊嘟囔着，但还是停了手。他侧过身，看着谢言的侧脸——专注看书时的谢言有种特别的魅力，睫毛微垂，嘴唇轻抿，左眼角的泪痣清晰可见。

　　宋翊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的药带了吗？”

　　“带了。”谢言从背包侧袋拿出小药盒，“在包里。”

　　“那就好。”宋翊放心了，重新躺下。

　　阳光透过遮阳伞的缝隙洒下来，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远处是海浪声和朋友们的欢笑声，近处是书页翻动的声音和彼此的呼吸声。

　　这一刻，宋翊觉得无比满足。

　　傍晚，大家决定在沙滩上烧烤。林海涛从公寓搬来了便携烧烤架和食材，简嘉恒负责生火，张磊帮忙串肉，谭梓奚和颜昕昕准备蔬菜和调料。

　　谢言和宋翊负责摆桌椅和布置。他们把几张沙滩巾铺在沙地上，摆上纸盘和餐具，又挂了几串小彩灯——是颜昕昕带来的，说这样更有气氛。

　　火生起来后，烤肉的味道很快弥漫开来。大家围坐在一起，自己烤自己吃，气氛很热闹。

　　“翊哥，给你！”林海涛递过来一串烤得滋滋冒油的鸡翅。

　　宋翊接过，先递给谢言：“尝尝。”

　　谢言咬了一口，外焦里嫩，很好吃。“嗯，不错。”

　　“那我再烤几串。”宋翊立刻又去拿食材。

　　夕阳西下，彩灯亮起来，在渐暗的天色中闪闪发光。大家一边吃一边聊，话题从学校趣事到未来规划，从喜欢的电影到想去的地方。

　　“高三你们想选什么科？”简嘉恒问。

　　“我肯定选理科啊。”林海涛说，“虽然成绩不怎么样，但文科更不行。”

　　“我也是理科。”简嘉恒说，“想学计算机。”

　　“我还没想好。”宋翊说，看向谢言，“你呢？”

　　“理科。”谢言说，“可能会选数学或物理。”

　　“那我跟你一样。”宋翊立刻说。

　　谢言看了他一眼：“选你喜欢的，不用跟着我。”

　　“我就是喜欢跟着你。”宋翊理直气壮。

　　大家都笑了。谭梓奚和颜昕昕对视一眼，颜昕昕轻声说：“我们选文科。”

　　“嗯。”谭梓奚点头，“想学设计。”

　　“奚奚画画很好看。”颜昕昕补充道，语气里带着骄傲。

　　张磊难得开口：“我可能选体育特长生。”

　　“哇！磊子你可以啊！”林海涛拍他的肩膀，“以后当职业运动员！”

　　张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不一定。”

　　天色完全暗下来，星星出来了。大家收拾完烧烤摊，但没有立刻回公寓，而是又铺开沙滩巾，躺下来看星星。

　　海边的星空格外清晰，银河像一条淡淡的乳白色带子横跨天际。

　　“真美。”颜昕昕轻声说。

　　“嗯。”谭梓奚应着，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

　　宋翊也握住了谢言的手。两人并肩躺着，看着漫天繁星。

　　“谢言。”宋翊小声说。

　　“嗯？”

　　“你会不会觉得我太黏你了？”

　　“不会。”

　　“真的？”

　　“真的。”谢言侧过头，看着他，“我喜欢你黏着我。”

　　宋翊笑了，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那我就一直黏着你。”

　　夜渐深，海风渐凉。大家终于决定回公寓。洗漱完，谢言和宋翊回到房间。

　　宋翊扑到床上，满足地叹了口气：“今天过得好快。”

　　“嗯。”谢言在他身边躺下。

　　“明天就要回去了。”宋翊转过身，面对谢言，“有点舍不得。”

　　“以后还可以再来。”

　　“说好了。”宋翊伸出小拇指，“拉钩。”

　　谢言看着他幼稚的举动，笑了，但还是伸出小拇指跟他拉钩：“说好了。”

　　拉完钩，宋翊没有松手，而是就着这个姿势，把谢言拉近，吻了上去。

　　这个吻很温柔，带着海风的咸味和烧烤的余香。谢言回应着，手轻轻放在宋翊腰上。

　　一吻结束，两人额头相抵。

　　“谢言。”宋翊轻声说。

　　“嗯？”

　　“我喜欢你。”

　　“我知道。”

　　“比昨天更喜欢。”

　　谢言笑了：“我也是。”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直到宋翊开始打哈欠。谢言关了灯，把他揽进怀里。

　　窗外，海浪声依旧，像一首永不结束的摇篮曲。星星在夜空中闪烁，见证着这个海边夏夜里，两个少年最真挚的情感。

　　明天就要回去了，高三就要开始了。但此刻，在这个海边的房间里，他们只有彼此，和这个温柔的夜晚。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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