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之囚牢

　　终于无事烦心了！
　　春暖花开，万物苏生，身体也已康健。他和雨墨约定好了，要去看看这世界的大好河山。
　　带上画笔和画册、卷轴，临行之前，身后绿草如茵。
　　章邺愁道：“以后只剩我和清源了……”
　　章清源倒是很雀跃，没有半点要别离的悲伤，跳着抱住章邺说道：“我陪着爹爹！”
　　“还是清源好，还是女儿好，儿大不中留……”
　　月清明打断他的絮絮叨叨，淡淡说道：“又不是以后不回来了。”
　　章邺道：“哼，一天回来也是回，一年后回来也是回，十年后回来也是回！”
　　雨墨忙说：“大将军，我们这次去西南，不过一个月就会回来了，大概……十五，二十天？”他仰头，看看和自己同乘一马的月清明，对方不置可否。
　　章邺听完冷哼一声，闭眼转身好像很嫌弃的样子，冲外摆摆手不耐地说：“快走吧走吧走吧……”
　　他们轻装简行，驾马而去，殷长河在后面笑着大喊：“你们这样骑不怕马儿累死啊！”
　　雨墨冲他挥手，心中只能无奈：殿下非要同乘一马，我也没办法啊……

　　直到人走了，章清源才反应过来，开始一边大哭一边叫哥哥……
　　章邺抱起章清源道：“人都不要你，不想你，你伤心什么！”
　　清源抽噎着。
　　殷长河扮成老虎状“嗷呜”一口，把清源逗笑了。
　　殷长河:“长河哥哥陪你玩！”
　　脸上泪痕还没擦干净，清源便高举双手，“好！清源有爹爹，有长河哥哥，有小鱼姐姐，有嬷嬷……”
　　她开始掰着手指，一个一个数着，把王府里每个人都说了一遍。

　　那匹马驹载着他们，去往了大江南北。
　　什么时候想家了，就回去看一趟。
　　他们边走边画，画卖了钱，盘缠不减反而越来越多。
　　看过西南光影潋滟的湖泊，江南雾霭湿润中的烟柳，西方大漠绵延的沙丘，长河落日下黄沙滚滚……
　　中途在西边停留了一阵。
　　那边一座宗教洞窟中正有人出资修建神像和壁画，雨墨勾勒形状，便也教月清明赋色，二人携手帮那边的画匠在那洞窟中绘制了几幅大的神明的经变、本生壁画。
　　昏暗的窟中点着油灯，散发出一处圆形的温暖光域。
　　画累了，便坐在地上休息，还有附近的孩子来送吃的。那些孩子很喜欢看雨墨画画，他很温柔，问什么都会给他们耐心回答，还会分糖给他们吃。

　　画完了，继续启程，往北去北疆城。
　　比起幼时，这里布局没怎么变过，只是变得繁华了很多。
　　王府别院变成了孤儿院，安虞是这里的院长。她收到月盈去世的信件，却没有回去看她。
　　安虞看着那与月盈有着七分相似的，月清明的脸，终于落下眼泪。
　　她与月清明和雨墨一起归家，去往月盈墓前祭拜。
　　她说：“夫人希望虞儿能成为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人，虞儿做到了，夫人看到了吗？”
　　一阵风吹来，仿佛是月盈的回答。风吹干她的眼泪，她便笑了。

　　在家里待了一个月，安虞返回北疆，章邺让月清明代自己去月盈的娘家看看。
　　月家盛情招待了他们，他们家生意最近越做越大，行商网络遍布全国，目前正想重点向京城发展。
　　席间月清明的舅舅说起了最近一件气人的事。
　　说这京城铺子的掌柜因为欠钱，竟然私自挪用铺子的款项还债，舅舅头一次心软放过了他，让他以工偿债，谁知他竟然变本加厉，后面用铺子公款去另立门户，做自己的生意！铺子伙计不知道真相，只知道几个月发不来工钱，便开始到处说月氏的不是，月氏商铺名声一落千丈，失去了很多生意，都让那掌柜偷偷抢到自己手里。
　　月氏便掏钱补足窟窿，立刻把这掌柜开了，并向大众公布事实。那掌柜信誉尽失，从此无颜在商界立足。
　　天高皇帝远，月家本在江南，北方需要有一个信任之人管理，舅舅灵机一动便想到了自己这个外甥。

　　这之后，月清明便开始管起了生意。
　　虽是同在京城，但他俩准备从王府搬出去住。
　　此时章清源已到了蒙学之龄，每日章邺上朝时，便一起带她去宫中念书。
　　她下学回来便听到月清明和雨墨要搬出去的噩耗，不怒反笑，叉腰大叫道：“哈哈！这王府以后是我章清源一个人的了！”
　　好吧。
　　他们在城西建了座宅子，雨墨喜欢竹子，便在宅子四周都围一圈竹林，每日回来都能被竹香包围，疲惫一扫而空。
　　月清明管理下，生意蒸蒸日上，雨墨的画也卖得越来越好。林霖觉得非常自豪，见人就说，画这画的，那是我弟弟！
　　林霖和雨墨，他们二人的画一个富贵华丽，一个野趣自然，各自成风。

　　月清明和雨墨都会做饭，生意不忙时便会亲自下厨。而大部分时间商铺都不需要月清明亲自打理的，雨墨又经常外出去给别人画像，饭自然是月清明做得更多些。
　　很多人请雨墨画画，他越来越忙，直到有一天归家天已大暗。
　　等他回来，月清明做好的饭都放得凉透。
　　雨墨心下愧疚，见月清明没在厅堂，便把画具放在一旁去了书房。
　　月清明坐在书房看书，雨墨拉起他一只拿书的手，期期艾艾：“我们吃饭吧……”
　　月清明看他一眼，不生气也不喜悦，没什么表情反倒让人捉摸不透。他对雨墨淡淡道：“你吃吧，我吃过了。”
　　可是那饭菜完好无损，哪里像是吃过的样子？
　　“对不起，今天回得太晚，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嗯。”
　　雨墨拉着他的手晃荡，“那我们去吃饭吧。”
　　月清明便起身，和他一起去桌前，雨墨三两下把菜热一热，两人再一起吃饭。
　　从那以后便很少晚归，即使忙，也会中途让人跑商铺一趟，和月清明提前说好。
　　这天，雨墨从街上买来一个名叫“辣椒”的新时兴的香料。
　　他将辣椒切成小段与鸡肉烹炒，端上来吃了一口大呼“好香”！
　　而月清明吃下去，却捂着嘴蹙眉轻咳了几声。
　　“哈哈哈……”雨墨忍不住笑起来。

　　晚上，雨墨却笑不出来了。

　　他们抱在一起，看星星，看月亮。宇宙苍穹深处蔓延的未知往往令人感到畏惧，但他们拥有彼此，什么都不怕。
　　就在前几日，月清明让工匠开始为他们修建陵墓，一个合葬墓。墓室不大，但该有的都有。
　　最重要的是，墓室顶部刻绘着详实璀璨的日月星辰天文天象图。百年之后，他们还是会在一起，想看天空就能看到。
　　月清明蹭着雨墨的脸，热气扫着他的耳朵，“雨墨……我觉得不够。”
　　“啊，那，再一次……？”雨墨看着他，轻声说道。
　　月清明俯下身体，紧抱他在怀中。却说道：“一辈子不够，不够爱你。下辈子我们还在一起吧，你答应吗？”
　　雨墨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幸福与满足的泪水悄悄滑落，“答应，答应！下辈子，我还和月清明在一起。”

　　“我们约好了。”生生世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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