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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回紫宸议兵争主事 红梅系绸秘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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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雪封疆寇骑来,紫宸殿内议兵灾。
诸王争帅谋机变,红绸暗系使臣裁。
承光殿内檀香缭绕,朱红梁柱映着鎏金铜炉的火光,暖意却压不住满殿沉肃。文武百官分站两侧,左列文官皆是青袍幞头,腰间玉带系着牙牌;右列武将身披银甲或紫袍,腰悬佩剑,甲叶碰撞声隐约可闻。孙幽古立在百官之首,鬓边霜白沾着晨露,一身深紫丞相袍衬得身形愈发挺拔,手中军报被攥得边角发皱,一夜未眠的双眼却亮得惊人,死死盯着殿中九龙龙椅。
殿外钟鼓齐鸣,太监张贵祥手持拂尘,尖细嗓音穿透殿门:“陛下驾到——”
百官齐齐躬身,待天子向昚身着明黄龙袍,缓步踏上丹陛坐入龙椅,便齐齐跪倒在地,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张贵祥上前一步,拂尘轻扫,“今日议奏由孙丞相主持,各官分批奏事,不得喧哗。”
话音刚落,刑部尚书李嵩撩起绯色官袍下摆,正要出班启奏,却被孙幽古沉声道:“李尚书稍候。”
李嵩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他。孙幽古已跨步出列,对着龙椅深深躬身,声音洪亮震得殿内回声荡漾:“陛下,臣有紧急军情奏报!北境燕蓟遭草原部族三千铁骑突袭,焚城劫掠,守军伤亡过半,粮草将尽,三日之内若无援军,城破屠城之祸便在眼前!”
他话音未落,殿内顿时一片哗然。文官们青袍微动,交头接耳间满是惊惶;武将们攥紧腰间佩剑,银甲摩擦声愈发急促。李嵩也忘了奏事,怔怔看着孙幽古手中的军报,脸色瞬间发白。向昚坐在龙椅上,小手攥着椅边的鎏金花纹,眉头皱成个小疙瘩,声音带着点软糯的焦急:“不对呀……我们又没惹他们!草原上的人为什么要打燕蓟呀?是我给他们的赏赐不够多吗?还是谁不小心冲撞了他们的可汗?”
他歪着脑袋,眼神扫过阶下大臣,语气更显茫然:“还有还有!这么大的事,之前怎么没人告诉朕呀?朕天天在宫里读书,一点儿风声都没听见!你们当官当得久,以前……以前他们也总来打我们吗?是不是觉得朕年纪小,就好欺负呀?”
话音未落,兵部尚书李崇年连忙出列,躬身时尽量放软了语气,生怕吓着这位稚气未脱的天子:“陛下莫急,莫怕!不是您的错,也没人敢欺负陛下!”
他放缓语速,像讲故事似的解释:“草原上的部族靠养牛羊过日子,可今年北边下了好大好大的雪,草都冻僵了,牛羊冻死了好多好多,他们没的吃、没的穿,就急了。那个达勒可汗,想抢燕蓟的粮食和暖屋子,才带着人来打城的——跟陛下您半点儿关系都没有!”
“至于以前嘛,”李崇年顿了顿,语气更温和了些,“以前他们偶尔来抢点东西,都是小股人马,抢完就跑,从没像这次这么凶,一下子来了三千铁骑!臣等之前收到的消息,只当是他们又来偷点粮草,没料到他们敢打燕蓟这么重要的城,没及时跟陛下说,是臣等的错!”
向昚听完兵部尚书的话,小脑袋立刻转向阶下的孙幽古,眼睛亮晶晶的满是疑问:“孙丞相,那他们是哪天开始打的燕蓟呀?”
孙幽古躬身回话,语气沉稳:“陛下,报信官从燕蓟日夜兼程赶来,足足走了七日。敌军攻城应是在七日前便已开始,如今燕蓟怕是已苦撑多日了。”
“七日……”向昚掰着小指头数了数,又皱起眉,“燕蓟离洛京是不是特别特别远呀?不然怎么要走七天呢?”
“回陛下,”孙幽古耐心解释,“燕蓟乃北境门户,距洛京千里之遥,其间多是山路与雪原,车马难行,报信官能七日赶到,已是拼尽全力了。”
向昚听完,小脸上满是焦灼,小手一拍龙椅扶手:“那可怎么办呀?赵将军和百姓们都快撑不住了!你们快想想办法!”
话音刚落,兵部侍郎秦风立刻出列,抱拳朗声道:“陛下!臣请战!燕蓟乃北境屏障,绝不可丢!当即刻调京畿三万精锐,再募两万乡勇,由臣领兵,星夜驰援!沿途多备粮草车马,日夜兼程,定能在三日内赶到燕蓟,与赵将军内外夹击,将达勒可汗的铁骑斩于城下!若再迟疑,城破人亡,北境门户大开,后患无穷!”他声音洪亮,满是主战的决绝,引得殿中不少武将纷纷附和。
“不可!”户部尚书王砚急忙出列反驳,语气急切,“秦侍郎此言差矣!国库现存银不足八百万两,京畿精锐乃护卫京畿之根本,岂能尽数调走?若贸然兴兵,粮草军械耗费巨大,且北境风雪路滑,大军行军艰难,未必能如期抵达,反倒可能陷入重围!不如派使者携重金前往草原,许以岁赐翻倍,再划边境草场给达勒可汗,让他撤兵——化干戈为玉帛,方能保境安民,也免了将士百姓流血牺牲!”
“王大人此言懦弱!”秦风怒而反驳,“草原部族贪婪成性,今日许以重金草场,明日便会得寸进尺,更要觊觎我朝疆土!唯有一战,打痛了他们,才能让他们不敢再犯!”
“秦侍郎只知好勇斗狠!”王砚也不相让,“打仗岂是儿戏?一旦开战,死伤无数,国库空虚,百姓流离,这后果谁来承担?”
两人争执不休,殿中顿时分成两派,各执一词,吵作一团。向昚坐在龙椅上,听得小眉头越皱越紧,小手攥着衣角,不知该听谁的。
这时,礼部尚书周谨缓步出列,语气温和却坚定:“陛下,臣有一议,可兼顾两端。”他顿了顿,继续道,“其一,即刻拨一百万两国库银粮,令快马先行押送,星夜送往燕蓟,解守军燃眉之急;其二,调京畿一万精锐,由经验丰富的老将统领,轻装简行驰援,不求速战,只求稳住燕蓟防线;其三,同时派使者前往达勒可汗营中,探明其真实诉求——若只是为粮草,可许以临时借粮,待来年草原复苏归还,若执意夺城,则大军与援军合力迎战。如此一来,既不贸然轻战,也不姑息退缩,可进可退,方为稳妥之策。”
“周大人之策过于保守!”秦风立刻反驳,“一万兵力太少,根本挡不住三千铁骑!”
“秦侍郎太过激进!”王砚摇头,“使者前往,恐遭羞辱,反倒助长敌军气焰!”
三人各执己见,殿中百官也纷纷站队,或支持主战,或赞同主和,或附和温和之策,辩论声、争执声此起彼伏,向昚坐在龙椅上,小脸涨得通红,急得直跺脚:“别吵了!别吵了!你们都别吵了!”
殿内鸦雀无声,襄王向祺一袭绯色常服,大步出班,躬身拱手时声如洪钟:“陛下!燕蓟危则北境危,北境危则天下危!如今草原蛮夷犯我疆土、戮我百姓,此乃国仇家恨,岂容姑息!臣愿亲自挂帅,点兵十五万,携雷霆之势驰援燕蓟!臣定当身先士卒,率铁骑踏平漠北,生擒达勒可汗,焚其营帐、夺其草场,让草原诸部永世不敢再窥我大周寸土!”
他抬眼望向龙椅,语气愈发激昂:“祖宗疆土,当以血守之!此时正是陛下彰显天威、凝聚民心之时,若能一战定北境,非但能解燕蓟之围,更能震慑四方宵小,保我大周百年安稳!臣愿以亲王之尊,赌上性命与荣辱,为陛下扫清寰宇,还天下一个海晏河清!”
向昚听得眼睛发亮,小手不自觉拍了下龙椅,刚要开口应允,另一侧的齐王向荣已然出列,沉声道:“陛下,不可!”
向荣身形清瘦,语气却字字铿锵:“襄王殿下此言,看似豪情万丈,实则纸上谈兵!十五万大军,每日人吃马喂,需耗粮草数千石、军饷数万两,国库本就捉襟见肘,八百万存银支撑不了三月便会告罄!更遑论,十五万大军出征,需征调民夫三十万运送粮草军械,北境风雪路险,民夫跋涉千里,冻饿死伤必不在少数——此举无异于竭泽而渔,民困加剧,恐生内患!”
他转向向祺,目光锐利:“殿下只言踏平漠北,却忘了燕蓟如今只需解围,而非远征!达勒可汗不过是困于饥寒才贸然来犯,所求不过粮草生计,并非要与我大周死战。十五万大军长途奔袭,补给线绵延千里,若被敌军截断后路,非但救不了燕蓟,反倒会让大军陷入绝境,届时内外交困,后果不堪设想!”
向祺脸色一沉,怒而反驳:“齐王此言何其怯懦!敌军都打到家门口了,还谈什么补给民困!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十五万大军养着便是为了保家卫国!若今日退缩,明日草原蛮夷便会卷土重来,届时再想征兵,怕是民心已散、国本动摇!本王愿将王府私产尽数捐出,补贴军饷,何来耗空国库之说?”
“殿下私产,不过是杯水车薪!”向荣毫不退让,“十五万大军出征,非一日之功,征战数月,耗费何止千万?即便殿下捐出家产,也填补不了九牛一毛!况且,北境严寒,将士们冬衣未备,粮草难继,贸然让十五万人马奔赴雪原,与让他们去送死何异?燕蓟守军只需一万援军便能稳住防线,何必兴师动众,徒增伤亡与耗费!”
向祺气得袍袖翻飞:“齐王是怕本王立下大功,碍了你的心思吧!国难当头,你不思杀敌报国,反倒处处阻挠,莫非是与草原蛮夷有所勾结?”
“你休要血口喷人!”向荣怒目圆睁,“臣所言句句为江山社稷、为天下百姓!殿下好大喜功,不顾实际,若真让你领兵十五万出征,怕是燕蓟未救,我大周先乱!”
两人剑拔弩张,殿中百官又开始窃窃私语,有人附和襄王,赞其忠勇;有人支持齐王,叹其务实。孙幽古抬手压了压殿中争执的声浪,沉声道:“二位大人莫争,国难当头,当以救急为先!”
他转向龙椅上的向昚,躬身奏道:“陛下,臣有一策,可解燕蓟燃眉之急,亦兼顾兵源粮草与京畿安危。即刻传旨:着涿郡太守、上谷郡太守、渔阳郡太守各领本郡守兵,再从郡内骑士营抽调精锐,合编一万五千骑兵——涿郡出五千、上谷郡四千、渔阳郡六千,三郡兵马于涿县汇合,由老将冯岳统领,沿官道星夜驰援燕蓟,务必五日内抵达,先解城头之围!”
“步兵方面,”他续道,“令广阳国相、右北平郡太守、辽西郡太守就近征兵补员,凑齐五万步兵。三郡本就有守兵建制,再募乡勇青壮,十日之内点齐,随后押送粮草器械跟进,与骑兵汇合后共守燕蓟。”
谈及粮草,孙幽古语气陡然严厉:“着三郡刺史亲赴郡县督办,就近向粮商、大户征购军粮,价码比市价上浮三成,不得苛扰百姓。但有囤积居奇、哄抬粮价者,立斩不赦;有官吏借购粮之名中饱私囊、贪私误国者,就地正法,抄没家产充作军饷!”
他看向户部尚书王砚:“朝廷即刻从国库拨出三百万两白银——一百万两给前军作开拔费与伤员药石之资,一百万两补贴各郡购粮开销,一百万两留作后续军需储备。王大人,此事需你部加急办理,今日午时前务必将首批银两拨付到位,不得延误!”
最后,他躬身向向昚叩首:“此策就近调兵、就近筹粮,既免了大军长途跋涉之苦,又能速解燕蓟之危;骑兵先行破局,步兵稳固防线,攻防兼备。陛下若准,臣即刻拟旨下发各郡,再派御史前往各郡督查,确保令行禁止!”
殿中百官闻言,皆一时失语——这计策既不像秦风那般激进,也不似王砚那般保守,兼顾了速度与稳妥,更以重刑震慑贪腐与囤积,堪称周全。向昚小手还攥着龙椅边角,眉头没完全舒展开,脆生生问道:“孙丞相,一万五千骑兵加五万步兵,这六万兵马够吗?草原人虽只来了三千,可他们会不会再叫人来增援呀?到时候打不过可怎么办?”
话音刚落,齐王一袭紫袍出列,躬身笑道:“陛下心思缜密,顾虑得极是,但臣敢担保,孙丞相此策万无一失!”
他转向众臣,语气愈发笃定:“草原部族看似凶悍,实则有个致命软肋——只可速战,绝难久耗!达勒可汗带三千铁骑南下,已是凑了漠北三部的精锐,余下部族要么要守草场、护老弱,要么各怀异心,根本无力再派援军。再者,他们劫掠所得越多,累赘便越重——每俘一名百姓、抢一批物资,至少要派四名兵士看管押送,还要分兵守护粮草马匹,真正能用来攻城的兵力,怕是已不足两千!”
“更关键的是后勤!”齐王加重语气,“我朝六万兵马,骑兵走官道驰援,步兵跟进补防,粮草靠涿郡、上谷等就近筹措,运输路程短,损耗少;可草原人远离故土,大雪封路,根本补不上粮草军械,打一天便少一分底气。他们巴不得速破燕蓟,若拖上三五日,不用我们打,他们自己便会因缺粮而军心涣散!”
他又看向向昚,语气放缓了些:“陛下再想想,这六万兵马并非临时拼凑——各郡守兵本就有建制,骑士营都是常年操练的精锐,乡勇青壮也多是熟悉北境地形的猎户、农夫,召之即来、来之能战。而且后勤补给无需额外征调太多民夫,各郡驿站、粮站便可承接转运,既省了时日,又减了百姓负担,实在是可行之极!”
“等冯岳将军的骑兵先到燕蓟,与赵将军内外夹击,定能先打退达勒可汗的主力;后续步兵赶到,加固城防、清剿残敌,再联合上谷、渔阳的边郡守军形成犄角之势,别说他不会增援,便是真有援军赶来,也只能铩羽而归!”
向昚听得眼睛渐渐亮了,小脸上的焦灼褪去不少,转头看向孙幽古:“孙丞相,齐王说的是真的?那六万兵马真的能打赢?”
孙幽古躬身回禀:“陛下,齐王所言句句属实。此策既兼顾了速战救急,又稳住了后续防线,有这六万兵马,再加上赵将军的守城之力,定能保燕蓟无虞!”
向昚歪着小脑袋,眼底满是纯粹的困惑,脆生生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不对呀!他们想吃粮食,大可去互市花钱买呀,朝廷不是早就开了互市,让他们用皮毛换粮草布匹了吗?为什么要抢我们的百姓?难道……难道他们还想吃人肉不成?”
这话一出,殿中百官都忍不住低低吸了口气,既觉得天子稚气可爱,又心疼他未经世事不知战乱残酷。翰林院学士宋方儒连忙出列,躬身时特意放柔了语气,像给孩童讲事理一般细细解释:
“陛下仁心,体恤万物,实乃苍生之福!只是草原部族与我朝情形不同,并非不愿买,而是买不得、买不起呀!”
他缓缓道:“其一,今年北境大雪成灾,草原牛羊冻毙十之七八,他们能用来换粮的皮毛、马匹寥寥无几,便是想互市,也无物可换;其二,互市虽开,但路途遥远,且大雪封路,商队难行,就算有少量货物,也早被部族首领囤积,普通牧民与兵士根本得不到;其三,达勒可汗野心勃勃,他要的不只是粮食,更是人口——草原部族人口稀少,男丁多战死,抢去的百姓既能充作奴隶放牧、耕种,又能补充兵源,比单纯抢粮食更能壮大势力。”
宋方儒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凝重:“至于吃人肉,倒非他们本意。只是草原缺粮日久,一旦粮草断绝,饿极了的兵士便会无所不为,劫掠人口既是为了长久之计,也是为了在绝境中求生。他们常年逐水草而居,习性本就彪悍,又无礼法约束,劫掠对他们而言,反倒成了获取生存资源最直接的法子。”
“再者,”他补充道,“桂宁侯此前出使燕蓟,本该整饬互市、协调粮草,却耽于享乐,致使互市秩序混乱,不少粮商趁机抬价,草原部族本就无物可换,见状更觉无望,这才让达勒可汗有了兴兵劫掠的借口。”
向昚听得小嘴微微张开,小眉头又拧了起来:“原来是这样……他们没有东西换,才抢人的呀?那我们送点粮食给他们不行吗?为什么非要打仗呀?”
宋方儒躬身回道:“陛下宅心仁厚,但草原部族贪婪成性,今日送粮,明日便会索要更多,若不能满足,依旧会兴兵来犯。唯有让他们知道我朝有守护疆土与百姓的实力,再辅以规范互市、赈灾帮扶,才能让边境真正安宁。如今当务之急,是先解燕蓟之围,再徐图长久之策。”
向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手攥了攥衣角:“好吧……那一定要快点救回被抢走的百姓,别让他们受委屈,也别让草原人再抢东西了。”
向昚听得连连点头,小手一拍龙椅扶手,脆生生道:“丞相说得对!这么多事要办,调兵、筹粮、派使者,没有个主事的人统筹,肯定要乱!丞相觉得,谁来当这个主事最合适呀?”
孙幽古目光在殿中逡巡,最终落在襄王向祺身上——方才向祺请缨挂帅时的激昂,恰是此刻统筹驰援事宜所需的锐气,而其亲王身份,更能震慑各郡官员,避免推诿延误。他躬身回道:“陛下,襄王殿下愿为社稷分忧,忠勇可嘉,且身为皇子,威望足以统摄各方。臣以为,可令殿下总领驰援燕蓟一应事宜,统筹兵马调度、粮草转运与使者接洽,各郡官将皆听其节制,遇事可便宜行事!”
向祺闻言,脸上的激昂瞬间僵住,心头咯噔一下——他本以为孙幽古会顺坡许他领兵出征,谁知竟是让他坐镇后方做“调度官”!这主事之职看着风光,实则满是琐事:要催三郡兵马汇合,要盯粮草按时起运,还要斟酌使者说辞,稍有差池便会延误战机,落得千古骂名;而沙场破敌、生擒达勒可汗的泼天功劳,却要让给冯岳那老将军!
他脸色由红转青,急忙出列躬身,语气带着几分急切:“陛下!臣万万不可!”
向昚愣了愣,歪着小脑袋道:“二哥,你方才不是说要挂帅出征吗?主事就是管所有驰援的事呀,怎么又不愿意了?”
“陛下有所不知!”向祺连忙解释,“臣自幼习练武艺,熟读兵书,擅长的是临阵破敌、沙场点兵,而非朝堂上的协调琐事!这主事之职,要对接三郡官员,要核算粮草数目,还要应付使者往来,臣性子刚直,恐难周全。若是哪一环出了差错,耽误了驰援时机,臣便是千古罪人啊!”
他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看向向昚:“况且,达勒可汗率蛮夷犯我疆土,屠戮百姓,臣当亲率精锐直捣敌营,以血还血!臣愿编入冯岳将军麾下,做先锋大将,率军星夜驰援,与赵将军内外夹击,定能生擒达勒可汗,为燕蓟百姓报仇!还请陛下收回成命,让臣奔赴前线,杀敌报国!”
孙幽古早已看穿他的心思,上前一步沉声道:“殿下此言差矣!主事之职,乃是整场驰援的命脉!如今一万五千骑兵需三郡合编,五万步兵要就近征募,粮草需各郡加急筹措,若无人居中统筹,各郡各自为政,轻则延误时日,重则粮草断绝、兵马溃散,燕蓟便真的回天乏术了!”
他语气加重,目光扫过殿中百官:“殿下身为陛下兄长,总领此事,方能让各郡官员不敢懈怠,让转运将士不敢拖延!待冯岳将军解了燕蓟之围,殿下再请旨亲赴前线,与将士们共讨残敌,届时照样能斩将夺旗、立功扬名!若此刻执意要去前线,后方调度无人主持,援军未至而燕蓟先破,殿下即便浑身是胆,又能向谁去杀敌?”
齐王向荣也出列附和:“陛下,孙丞相所言极是!襄王殿下总领主事,是为大局着想。待前线稳固,殿下再出征不迟,届时功过自有公论,天下百姓也会感念殿下的统筹之功!”
襄王再次陈言,敛衽躬身,绯色常服的衣摆垂落金砖之上,语气比先前更显恳切:“陛下,臣绝非推诿避事,实是此主事之职,臣断断胜任不得!”
他抬眼扫过殿中百官,目光最终落回小天子身上,字字清晰:“其一,臣自幼只知弓马骑射、沙场布阵,于郡县协调、粮草核算之事一窍不通。三郡兵马分属不同建制,粮道转运需算路程、核损耗,使者接洽要懂分寸、知进退,这些繁琐门道,臣便是学也来不及,若强自为之,怕是调度错乱,粮草延误,反倒害了燕蓟守军;其二,臣性子刚直,遇事只知依规处置,不懂迂回变通。如今寒冬腊月,征粮征兵本就艰难,各郡官员难免有难处,臣若以亲王之尊强压,恐引发怨怼,甚至有人阳奉阴违,耽误军需;其三,达勒可汗率部来犯,意在速战,前线战事瞬息万变,主事者需时刻权衡利弊、临机决断,臣久在京中,未涉边事,对北境地形、草原习性一无所知,若判断失误,便是万劫不复!”
他深揖到底,语气带着几分急切:“臣愿领三千亲卫,编入冯岳将军麾下为先锋,星夜驰援燕蓟!沙场之上,臣能挥剑杀敌、冲锋陷阵,虽死无憾,可这居中统筹的重担,还请陛下另择贤能,莫要因臣之短,误了家国大事!”
孙幽古静听半晌,脸上掠过一丝了然,轻轻叹了口气:“看来襄王殿下,志在沙场而非朝堂调度啊。”他转头看向向昚,躬身道,“陛下,襄王殿下所言并非无据,统筹之事确需心思缜密、善通协调者为之,既然殿下志在前线,强行委任恐生事端,此事不如暂且搁置。”
齐王向荣见状,出列躬身道:“陛下,臣以为孙丞相所言极是。襄王殿下骁勇善战,若能为先锋驰援燕蓟,定能鼓舞士气;而统筹之职,可另择老成持重、熟悉郡县事务的大臣担任,如此各司其职,方能两全其美。”
向昚听得似懂非懂,小手攥着龙椅扶手,脆生生道:“既然二哥不想做主事,那便不勉强!那谁来管调兵筹粮的事呀?还有二哥要去前线,冯将军会不会同意呀?”
话音刚落,殿内忽然响起一阵清晰的“咕噜咕噜”声——正是从天子向昚的肚子里传来。
向昚一愣,小手下意识按住肚子,脸颊瞬间涨得通红,随即理直气壮地一拍龙椅扶手:“哎呀,我饿了!先退朝,吃饭去!”
这话一出,殿中百官都愣住了。孙幽古连忙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统筹主事之人尚未选定,粮草调度、使者派遣等事还需定夺,今日议题尚未奏完,还请陛下稍候片刻,议定再退不迟!”
“不行不行!”向昚摆着小手,从龙椅上滑下来,小短腿迈得飞快,“肚子都叫了,哪有心思议事呀!打仗、调兵什么的,都没有吃饭重要!”他一边说一边往外走,明黄的龙袍下摆扫过金砖,留下一串轻快的脚步声。
百官还没来得及下跪恭送,就见天子已经走到殿门口,被太监张贵祥连忙上前扶住。向昚揉了揉肚子,嘴里还嘟囔着:“天天听你们说打仗、说粮草,听得我头都大了,还累死啦!草原人也真是的,早不打晚不打,偏要在我吃饭的时候添乱,等我吃饱了再说!”
说着,他头也不回地跟着张贵祥离去,只留下满殿面面相觑的文武百官。
孙幽古望着天子远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对百官道:“陛下年幼,不耐久坐,今日暂且散朝。统筹主事之事,诸位大人可各自斟酌人选,明日早朝再议。王大人,粮草拨付之事切勿延误,今日午时前务必落实;李大人,速传旨各郡,先按既定方案筹备兵马,不可因朝会中断而误了时机!”
“臣遵旨!”户部尚书王砚、兵部尚书李崇年等人齐声应诺,心中虽有几分哭笑不得,却也深知小天子的性子,只能各自散去督办事务。
来到明章宫,食案早已摆得满满当当:黄澄澄的粟米糕冒着热气,琥珀色的羊肉羹浮着细碎油花,还有清蒸鲈鱼、酱爆鸡丁等七八道菜肴,香气直钻鼻腔。向昚一屁股坐在主位,小手抓起一块粟米糕就要往嘴里塞,明黄的龙袍下摆随意垂落在脚踏上,还带着几分退朝时的仓促。
可刚要咬下,他忽然停住了动作,眉头微微蹙起,把粟米糕放回盘中,转头看向侍立一旁的张贵祥,脆生生问道:“张伴伴,燕蓟的老百姓现在能吃饱饭吗?”
张贵祥一愣,随即躬身回道:“陛下仁心,惦记着边关百姓,实乃苍生之福。只是燕蓟遭达勒可汗铁骑劫掠,粮草多被焚毁,百姓流离失所,怕是……怕是难有热饭果腹啊。”
向昚的小嘴抿了抿,小手无意识地摩挲着食案边缘,又问:“那朝廷拨的三百万两白银,够给他们买粮食、买棉袄吗?会不会不够用呀?”
看着天子虽满脸稚气,眼底却藏着真切的担忧,没有半分帝王的疏离,反倒透着少年人纯粹的悲悯,张贵祥心头一暖,连忙放缓语气安慰:“陛下放心,孙丞相谋事周全,三百万两白银是专款专用——既有给守军的开拔费、药石钱,也有补贴各郡购粮的开销,价码还比市价上浮了三成,粮商们定会争相供粮。”
他顿了顿,又道:“而且孙丞相还下了严令,谁敢囤积居奇、中饱私囊,就立斩不赦,没人敢在这个时候犯事。冯岳将军的骑兵星夜驰援,很快就能把粮食送到燕蓟,百姓们用不了多久,就能吃上热饭、穿上暖衣了。”
向昚听得眼睛亮了亮,却还是有些不放心:“那被抢走的百姓呢?他们能被救回来吗?达勒可汗会不会欺负他们呀?”
“陛下宽心,冯将军和赵将军都是百战之将,定能击退达勒可汗,把被掳走的百姓都救回来。”张贵祥躬身笑道,“您现在好好吃饭,养得壮壮的,才能稳稳坐住朝堂,让大臣们安心办事,早日把草原蛮子赶跑,让燕蓟百姓都能像陛下这样,安安稳稳吃顿热饭呀。”
向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拿起筷子夹了一口羊肉羹,却没先前那般急切了。他小口嚼着,心里默默想着:等燕蓟的百姓都吃饱穿暖了,我再好好吃这粟米糕。
向昚喝了口羊肉羹,小嘴塞得鼓鼓的,却忽然叹了口气,放下筷子撑着下巴:“哎,当天子也太没意思啦!”
张贵祥连忙上前布菜:“陛下这是怎么了?方才还说要吃饱饭支持朝政呢。”
“支持归支持,可听他们说来说去,不是粮草就是兵马,绕得我脑袋都要打结啦!”向昚小手扒拉着食案上的粟米糕,脸上没了往日抢食的雀跃,“往日我能吃三大碗粟米饭,今日听了燕蓟百姓的事,再看这满桌菜,倒没那么饿了。”
他拿起勺子舀了两口羹,又夹了块鸡丁,慢吞吞吃着,吃够两大碗便把筷子一放:“撤了撤了!再吃就要犯困啦!”
说着便从座位上滑下来,拽了拽有些皱的龙袍下摆,嘟囔道:“整天待在宫里听朝政、议战事,脚都快长蘑菇了!张伴伴,陪我去御花园转两圈,吹吹风醒醒脑,不然下次早朝我怕是要坐着睡着啦!”
张贵祥忍着笑躬身应道:“奴才遵旨,只是陛下慢些走,小心脚下。”
“知道啦知道啦!”向昚迈着小短腿往外跑,龙袍下摆随着动作一颠一颠,跑了两步还回头喊,“等我玩够了,再回来听你们说怎么揍达勒可汗!现在嘛,先让我的小脚丫解放解放~”
看着少年天子蹦蹦跳跳的背影,张贵祥无奈又欣慰地摇了摇头——这小陛下虽心性稚嫩,却藏着最纯的仁善,哪怕抱怨朝政枯燥,也没忘了边关战事,这般鲜活的模样,倒比那些老成持重的君王更让人觉得暖心。
来到御花园中,冬雪皑皑覆盖了亭台楼阁,枝桠上积着蓬松的白雪,踩上去咯吱作响,倒比宫墙内的沉闷多了几分野趣。向昚甩开张贵祥的手,小短腿在雪地上蹦蹦跳跳,龙袍下摆扫过积雪,沾了些细碎的雪沫也不在意。
正走着,忽然瞥见不远处的暖阁外,几名宫女正踮着脚往梅枝上系红绸。她们穿着淡青色宫装,袖口拢着棉絮,冻得鼻尖通红,却还是小心翼翼地把红绸系成小巧的蝴蝶结,偶尔低声说笑两句,声音软乎乎的。
向昚好奇地凑过去,仰着小脸问道:“你们在做什么呀?好好的梅花,系红绸做什么?”
宫女们见状连忙屈膝行礼,为首的宫女抿着笑回道:“回陛下,这红梅映雪本就好看,系上红绸,是想讨个好彩头,盼着边关的将士们能早日击退达勒可汗,平安归来呢。”
向昚眼睛一亮,小手一拍:“这个好!我也要系!”说着便抢过宫女手中的红绸,踮着脚往最低的梅枝上凑。可他个子矮,踮得脚尖都疼了,红绸还是够不着枝桠,急得小脸通红。
正系着红绸,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温和的笑声:“陛下这是在忙什么?把龙袍都蹭上雪了。”
向昚回头一看,正是身着月白织鸾鸟暗纹常服的皇后,鬓边只簪了一支素银簪,身边跟着两名侍从,步态悠然,显然是来园中消食。他连忙停下动作,小跑到皇后面前躬身行礼:“皇后娘娘。”
皇后笑着扶住他,伸手拂去他肩头的雪粒,指尖带着暖意:“陛下这般蹦蹦跳跳,倒是比这红梅白雪还鲜活。只是这梅枝上系红绸,是有什么讲究?”
向昚仰着小脸邀功:“皇后娘娘,宫女姐姐说,系红绸能讨好彩头,盼着边关将士早日打跑达勒可汗,让燕蓟百姓能回家过冬呢!”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柔声道:“陛下惦记边关百姓,这份心意比什么都金贵。看来前朝议的驰援之事,陛下都记在心里了。”
一提这事,向昚的小脸就垮了下来,拉着皇后的衣袖嘟囔:“记是记着,可也听得我脑袋嗡嗡的!孙丞相说要选主事的人,二哥说他只会打仗不会统筹,齐王又说要各司其职,你一言我一语的,我都被他们绕糊涂了。”
他皱着小眉头,一脸委屈:“他们都说天子自有定断,可我哪有什么定断呀?我只知道要快点救燕蓟的百姓,可他们说的粮草调度、郡县协调,我一句也听不懂,只能跟着点头。”
皇后指尖轻轻摩挲着暖阁栏杆上的雪霜,漫不经心地道:“陛下,草原部族并非只有达勒可汗一脉,他不过是其中一系首领,多数部族都是迫于其威势才附从。当年上古黄帝巡游天下,万国来朝,各部族见其仁德远播、威加四海,无不倾心归附,争相上供,而非靠兵戈逼迫。”
向昚眨巴着眼睛,一脸茫然地拉着皇后的衣袖:“皇后娘娘,你说这话是何意呀?我们现在要打达勒可汗,邀请其他部族来朝廷做什么?”
皇后笑着抬手,指了指窗外漫天飞雪:“用兵是为了击退来犯之敌,可结交四邻才是长久之计。达勒可汗劫掠燕蓟,本就失了草原各部的人心——多数部族只求安稳放牧,并不愿跟着他刀兵相向。陛下若效仿黄帝,遣使前往草原各部,邀其首领来长安朝见,许以互市通商之利,赠以绸缎茶叶之礼,明示朝廷愿与各部和平相处,互不侵扰。”
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聪慧:“这样一来,那些本就摇摆不定的部族,定会感念陛下的仁德,疏远达勒可汗。届时,达勒可汗成了孤家寡人,兵力大减,冯将军与赵将军再挥师进击,岂不是事半功倍?而且经此一事,草原各部知晓朝廷的威德,日后也不敢轻易犯边,燕蓟百姓才能真正长治久安。”
向昚歪着小脑袋,眼底满是困惑:“这样真的能解决草原边患吗?那些部族真的会听我的,不跟达勒可汗一起作乱?”
皇后含笑点头,语气笃定:“自然能。达勒可汗靠劫掠裹挟各部,本就不得人心,我朝虽正处驰援燕蓟的危艰之时,但安抚几个摇摆不定的草原部族,尚有余力可行。他们所求不过是安稳放牧、换取过冬物资,只要朝廷示以诚意,许以实利,何愁他们不倾心归附?”
她话锋一转,柔声道:“陛下不如从内帑里再拨出二百万两。”
向昚顿时瞪大了眼睛,小眉头拧了起来:“啊?之前不是已经拨了三百万两给燕蓟吗?难道还不够用?”
“这二百万两并非补给前线,而是专款专用。”皇后耐心解释,“让使者带着这笔钱,在沿途采买足量的上好物资——草原部族缺粮,就备足米面、腌肉;冬日严寒,就多带绸缎、棉衣、皮毛;还有茶叶、瓷器这些他们稀罕的物件,都多备些,作为朝廷赠予各部族首领的厚礼。”
她顿了顿,补充道:“这些物资比单纯的银两更实在,各部族首领见朝廷出手阔绰、诚意满满,又能直接拿到御冬急需的东西,自然会明白跟着朝廷有好日子过。再加上我们晓以利害,他们定然不愿再为达勒可汗卖命,甚至可能反过来帮我们牵制达勒可汗的兵力。”
向昚听得连连点头,小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忽然仰着小脸,满眼好奇地问道:“皇后娘娘,你怎么懂这么多呀?不管是打仗的门道,还是草原部族的心思,你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比孙丞相说的还明白!”
皇后被他这直白的夸赞逗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顶,眼底闪过一丝温和的笑意:“陛下说笑了。臣妾不过是平日里多读了些史书,知晓上古黄帝安抚四方的典故,又听出使过草原的使臣提过各部族的生计需求。再者,人心皆是相通的,不管是中原百姓,还是草原部族,谁不盼着安稳度日?抓住这点,便能事半功倍。”
她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几分期许:“陛下若能践行此道,既以武力击退达勒可汗的劫掠,又以仁德安抚草原各部,便是兼具了黄帝的威与德,日后定能让四方臣服,边境长治久安。”
向昚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兴奋:“好!那我这就回宫,让内帑拨二百万两出来!还要告诉孙丞相,按皇后娘娘说的办,多买些好东西给草原部族!”说着便要起身往回跑,脚步轻快得像只小鹿。
皇后连忙叫住他,含笑叮嘱:“陛下别急,此事可与孙丞相细细商议,采买物资、挑选使者都需稳妥。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前线战事,待冯将军传来捷报,再遣使不迟。”
向昚停下脚步,挠了挠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跑回皇后面前,仰着小脸追问:“对啦皇后娘娘!二哥不愿意做主事,那出使草原的主使选谁呀?孙丞相要管朝政,冯将军要去打仗,总不能让宫里的内侍去呀!”
皇后闻言,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缓缓道:“陛下倒是心思活络。此事不难,取笔墨纸砚来。”
向昚愣了愣,连忙朝侍从吩咐:“快!取笔墨纸砚!”又好奇地凑到皇后面前,“皇后娘娘要写什么呀?是主使的名字吗?能不能现在就让我看看?”
皇后笑着摇了摇头,接过侍从递来的纸笔,指尖握着狼毫笔,淡淡道:“陛下且先转过身去,臣妾写完便收起来,明日朝会再让陛下亲自揭开。”
向昚虽满心好奇,却还是乖乖转过身,小手捂着眼睛,嘴里嘟囔:“好好好,我不看!皇后娘娘快点写呀,别让我等急了!”
皇后提笔蘸墨,笔尖在宣纸上落下时只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寥寥数字便收了笔。她将纸折起,交给身旁侍从妥善收好,才转身对向昚笑道:“好了。明日早朝,自有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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