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光宗主的邪智

　　玄天历三千七百二十一年初夏十九午后，天衍圣山的空气里还残留着“明光驱虫香”清冽的余韵。
　　噬灵蚁灾的阴霾散去，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暖洋洋地照在人身上。
　　明光宗营地外，购买驱虫香的人流虽已不如昨日那般汹涌，但依旧络绎不绝。
　　巫谐站在营帐前，看着弟子们有条不紊地接待着前来购香或道谢的各宗门修士与凡人，嘴角那抹上扬的弧度始终未曾落下。
　　连日来的忙碌告一段落，又解决了一桩大麻烦，巫谐心情甚好。
　　他伸了个懒腰，对身旁的金晚晴说道：“晚晴，这几日辛苦你了。
　　今日难得清闲，随我去坊市走走，权当放松。”
　　金晚晴正低头核对着账目，闻言抬起头，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微微颔首：“是，宗主。”
　　她迅速将账本合上，交给一旁的弟子，又对不远处正在清点物资的马文才招了招手，“马师兄，宗主命你一同前往坊市。”
　　马文才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走来，躬身道：“弟子马文才，听候宗主吩咐。”
　　“走吧，随意看看。”巫谐率先迈步，朝着山南麓的坊市方向走去。
　　金晚晴与马文才紧随其后。
　　三人一行，并未刻意张扬，只作寻常修士打扮。
　　坊市今日格外热闹，经历了蚁灾的人们仿佛要将压抑许久的情绪释放出来，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的嬉闹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生机。
　　“宗主，您看那边，是我们宗门的临时售香点，排队的人还不少。”
　　马文才指着不远处一个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摊位，脸上带着几分自豪。
　　巫谐瞥了一眼，淡淡道：“做得不错，但不可自满。
　　记住，我们明光宗是发光发热的宗门，要时刻想着如何为大家解决更多麻烦。”
　　“弟子谨记宗主教诲。”马文才肃容道。
　　金晚晴则将注意力放在了两侧摊位的商品上，时不时低声向巫谐汇报着某种灵材的价格波动，或是某种丹药的市场反响，俨然一副行走的市场分析报告。
　　巫谐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目光却在坊市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停了下来。
　　那是一个古董摊，与周围叫卖丹药、法器的摊位格格不入。
　　摊主是个干瘦的老者，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鸟窝，此刻正背靠着一棵老槐树，脑袋一点一点，仿佛昏昏欲睡。
　　摊位上的东西更是杂乱无章，一堆锈迹斑斑的铜钱、几个缺了口的陶罐、半块看不清纹路的玉简、一把断了柄的锈剑……总之，怎么看怎么像是收破烂捡来的废品，随意地堆放在一块破旧的麻布上，连个像样的招牌都没有。
　　“有意思。”巫谐嘴角微勾，来了兴致。越是看似不起眼的地方，往往越可能藏着意想不到的东西。
　　他对金晚晴和马文才道：“你们先去前面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合用的材料，我去那边瞧瞧。”
　　“宗主，那里……”马文才看着那破烂摊子，有些不解，但见巫谐态度坚决，便不再多言，与金晚晴对视一眼，应声而去。
　　巫谐独自走上前，蹲下身，饶有兴致地拨弄着摊位上的“废品”。
　　那老者似乎完全没察觉到有人到来，依旧打着瞌睡，嘴里还发出轻微的鼾声。
　　摊子上的东西确实普通，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垃圾。
　　巫谐拿起那半块玉简，入手粗糙，灵气早已散尽，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显然是年代久远且并无太大价值的残片。
　　他又拿起那把断剑，剑身锈蚀严重，轻轻一掰，竟有碎屑掉落，显然也只是凡铁。
　　就在巫谐准备起身离开时，他的目光被一块巴掌大小、形状不规则的青铜碎片吸引了。
　　这碎片颜色暗沉，表面布满了铜绿和划痕，看起来与废铜烂铁无异。
　　但当巫谐的手指触碰到它时，却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若有若无的奇异波动，仿佛沉睡了无数岁月。
　　他将碎片拿起，凑到眼前仔细端详。碎片边缘不齐，似乎是从某个更大的器物上断裂下来的。
　　正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纹路，细如牛毛，杂乱无章，不像是任何已知的符文或阵法。
　　巫谐眉头微微皱起，他对阵法之道虽不专精，却也见多识广，这纹路透着一股古老而神秘的气息，让他隐隐觉得不简单。
　　就在这时，一直昏昏欲睡的摊主老者突然动了。
　　他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皱纹和斑点的脸，浑浊的眼睛半眯着，看向巫谐手中的青铜碎片。
　　那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里，倏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快得如同错觉。
　　老者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这位道友，好眼光啊。”
　　巫谐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将碎片放回摊位，淡淡道：“不过一块废铜，老先生说笑了。”
　　老者嘿嘿一笑，露出几颗焦黄的牙齿，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道友有所不知。
　　我看你印堂发亮，紫气东来，非富即贵，乃是人中龙凤。
　　这块碎片，可不是什么凡物，乃是前朝‘天工纪元’遗留下来的古物，名为‘星纹青铜’，与你有缘啊。”
　　“天工纪元？”巫谐挑了挑眉。那是一个极其遥远的年代，据说那时的修士在器物炼制和阵法符文上有着匪夷所思的成就，但具体详情早已湮没在历史长河中，只留下一些零星的传说。
　　这老头一开口就搬出这么古老的名头，显然是想把这破铜片往古董上靠，敲竹杠来了。
　　巫谐心中了然，脸上却故意露出怀疑的神色：“前朝遗物？
　　我怎么看着与凡铜无异？老先生莫不是拿晚辈寻开心？”
　　古三通——这是他摊位麻布角落里一个几乎看不清的小木牌上刻着的名字——见巫谐不信，也不着急，反而慢悠悠地重新靠回树上，眯着眼道：“信则有，不信则无。
　　此等宝物，需有慧眼者方能识之。道友若无意，便罢了。”
　　说罢，他竟又摆出一副要继续打盹的样子，仿佛刚才的话只是随口一说。
　　这欲擒故纵的伎俩，巫谐见得多了。他看着那块青铜碎片，心中对上面的奇异纹路越发好奇。
　　刚才那一瞬间的波动，绝非错觉。就算不是什么前朝遗物，这纹路本身也值得研究一番，或许能给云游子的阵法研究带来些新的启发。
　　他不再多言，直接问道：“此物，老先生打算如何售卖？”
　　古三通眼睛也没睁开，伸出三根干枯的手指，懒洋洋地道：“三十块下品灵石。”
　　“嘶——”巫谐还没说话，旁边恰好路过一个看热闹的散修倒吸一口凉气，“我说古老头，你这破铜片子也敢要三十下品灵石？
　　抢钱啊！”
　　古三通眼皮都没抬一下，哼哼道：“买不起就别瞎嚷嚷，宝物的价值，岂是尔等凡夫俗子能懂的？”
　　巫谐哑然失笑。这古三通，还真是个妙人。他摇了摇头，拿起那块青铜碎片，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对古三通道：“三十下品灵石太多了。
　　这碎片残缺不全，纹路模糊，就算真是古物，价值也大打折扣。
　　这样，五块下品灵石，我买回去当个摆设。”
　　“不行不行，”古三通立刻摇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至少二十五！
　　少一个子儿都不卖！这可是我从……”他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含糊道，“反正绝对值这个价！”
　　“五块。”巫谐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二十！”古三通咬牙。
　　“五块。”
　　“十五！不能再少了！”古三通吹胡子瞪眼。
　　巫谐看着他故作激动的模样，嘴角笑意更深。
　　他将青铜碎片放回摊位，作势要走：“看来老先生是不愿割爱了，那晚辈只好告辞。”
　　“哎！别走别走！”古三通见状，连忙叫住他，脸上露出肉痛的表情，“罢罢罢！
　　看在道友你我有缘，今日就亏本卖给你了！十块下品灵石！
　　这可是跳楼价了！”
　　巫谐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看古三通，又看了看那块碎片，沉默片刻，从储物袋中取出十块下品灵石，放在摊位上：“成交。”
　　古三通一把将灵石抓过，飞快地揣进怀里，仿佛生怕巫谐反悔，然后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挥挥手道：“拿走拿走，下次有好东西再照顾我生意。”
　　说完，脑袋一歪，竟真的又打起了瞌睡，仿佛刚才那个为了几块灵石与巫谐讨价还价的老头不是他。
　　巫谐拿起那块青铜碎片，仔细收好，深深看了古三通一眼。
　　这个老头，神秘得很。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朝着金晚晴和马文才离开的方向走去。
　　阳光依旧明媚，坊市依旧热闹。但巫谐的心中，却因为这次偶然的“偶遇”和这块不起眼的青铜碎片，泛起了新的涟漪。
　　他隐隐觉得，这古三通和他摊位上的古怪物品，或许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而天衍圣山这看似平静的坊市之下，恐怕还隐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论道大会，除了明面上的切磋交流，这“扒底裤”的计划，或许可以从这些被遗忘的“历史”角落里，找到新的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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