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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他
荣寿郡主闻言,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她微微颔首,目光在徐竞行坚定而沉凝的面容上停留片刻,又转向他身后垂首不语的赵盈。
“提亲……”她沉吟着,指尖轻轻摩挲着袖口的绣纹。
“竞行,你有此担当,是好事。赵姑娘今日确实受了天大委屈,而且此事还发生在我府上。你愿负责,我这做姐姐的,心里也稍安些。这媒人,我便替你当了。”
而后,她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几分提醒的意味。
“只是,竞行,你需知婚姻大事,并非你一人之意即可。徐国公与夫人那里……你当如何?”
荣寿郡主知道徐国公府有个养女,徐国公夫人似乎更属意那孩子,常带在身边,其意不言而喻。
徐竞行坦然迎上荣寿郡主审视的目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多谢郡主提点。父母之命固然重要,但今日之事,错在我疏于防范,连累赵姑娘至此。
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既已损她名节,岂能因一点阻碍便畏缩不前?那非君子所为。”
他略顿一顿,继续道:“家父家母并非不明事理,强行左右儿女婚配的迂腐之人。
我会亲自向父母陈明利害,表明心意。这门亲事,势在必行。无论如何,我定要娶赵盈过门,护她周全,不让她再因今日之事受半分委屈。”
荣寿郡主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赵盈,语气温和,带着郑重。
“赵姑娘,此事关乎你终身。竞行的态度,你已经听到了。现在,我想亲口问问你的意思。
今日种种阴差阳错,虽非你所愿,但众目睽睽,流言如刀。你若愿意,我必全力促成此事,风风光光送你出阁,绝不让你受半分委屈。
你若……另有想法,也但说无妨,我亦会尽力为你周旋,寻一个稳妥的出路。”
赵盈闻言,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泛起一丝苦涩的自嘲。
她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与徐竞行自幼相识,争吵斗嘴了这么多年,何曾想过有朝一日会与这人绑在一起,谈论婚嫁?
可事到如今,她还有的选择吗?
今日在这厢房之内,虽未真正发生什么。
但在外人眼中,她与徐竞行已是“同处一室,衣衫不整”,差点被郭丽娘带人堵个正着。
这消息如何压得下去?流言蜚语,如何堵得住?
若不嫁给徐竞行,她回到赵家,面对族中长辈和那些刻板的规矩,下场会如何?
只怕最好的结局,也是被送去家庙,青灯古佛了此残生,更甚者,为了全了家族颜面,一根白绫或是一杯毒酒……她不敢再想下去。
她抬起眼,先是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身侧的徐竞行,发现对方也在看她。
他神色紧绷,抿着唇,似乎也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赵盈收回目光,面向荣寿郡主,姿态柔顺地微微福了一礼,声音清晰地在这寂静的室内响起。
“今日之事,全凭郡主做主。我……但凭安排。”
“好,”荣寿郡主颔首,语气更添了几分安抚。
“既然你二人皆有此意,那这事我便揽下了。赵姑娘,你且安心回府,竞行这边,我会督促他尽快行事,必不让你久候,平添烦忧。”
她又对徐竞行道:“待你回府说通国公与夫人,我便寻个合适时机,亲自去赵府拜会,为你保这个媒。”
荣寿郡主行事利落,当即吩咐心腹备车,又特意选了两个稳妥的嬷嬷,亲自送赵盈回赵府,以免途中再生枝节。
一切安排妥当,赵盈便在嬷嬷的陪同下,默然向外走去。
徐竞行站在原地,目光始终追随着那道背影,眼看她即将登上马车,消失在视线之中,心头蓦地一紧,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催促着他。
他几步追上前去,在车辕旁,伸手轻轻拉住了赵盈的手腕。
他的动作并不强硬,但带着不容挣脱的意味。
赵盈脚步一顿,愕然回眸,对上他深邃的眼。
他的手心温热,甚至因紧张而带着些许潮意,紧紧包裹着她微凉的指尖。
“赵盈,”徐竞行的声音低沉而郑重,“我知道,我们之间……以往多有龃龉。今日之事,起于意外,迫于形势,你应下婚事,或许并非心甘情愿。”
他凝视着她,不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语气愈发沉凝坚定。
“但我徐竞行在此对天立誓,今日求娶,绝非仅仅出于责任或补偿。我既决定娶你,便会将你珍之重之,放在心上。
从今往后,你赵盈便是我徐竞行唯一的妻子,府中不会再有第二人。我必竭尽所能,护你周全,免你惊扰,此生绝不负你。”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如同沉重的磐石投入赵盈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她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灼热与真诚,那里面映着她自己有些无措的倒影。这份突如其来的郑重承诺,冲散了她心底的彷徨。
周围是寂静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送行的嬷嬷和侍从皆垂首屏息,不敢打扰。
赵盈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力量,那热度仿佛顺着血脉一路熨帖到了心里。
她眼睫轻颤,原本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下来,静默片刻,她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嗯。”
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落下,却清晰地传入徐竞行耳中。
没有多余的言语,但这一个“嗯”字,已然包含了她的应允,她的托付,以及一丝初生的,连她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信赖。
徐竞行紧绷的下颌线,终于柔和了些许,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才缓缓松开了手。
赵盈转身,在嬷嬷的搀扶下登上马车,帘子垂落,隔绝了内外。
徐竞行站在原地,目送马车缓缓驶离,直至消失在街角,方才收回目光,转身大步流星地往回走。心中已开始盘算如何与父母交锋,势必要将这桩婚事尽快落定。
马车内,赵盈靠在车壁上,轻轻合上眼,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徐竞行那番,掷地有声的誓言。
窗外掠过的光影在她脸上明灭不定,那一直紧抿的唇角,却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几不可察地微微弯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
半个月后,两道圣旨先后传出,在京城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第一道圣旨,册封三公主为永安公主,赐婚靺鞨王,定于来年春日启程,远嫁和亲。
圣旨中亦明确,依循旧例,公主将携数名宗室或重臣之女为媵妾,一同前往。而名单之中,郭丽娘的名字赫然在列。
消息传出,闻者反应各异。
有唏嘘天家女儿亦不免为国牺牲者,有人感慨天威难测,亦有不少人暗中拍手称快。
尤其那些曾受过三公主和郭丽娘欺辱的人,只道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郭府内自是愁云惨雾,郭丽娘闻讯当场晕厥,醒来后哭闹不休,却也无力回天。
紧接着的另一道圣旨,则冲淡了前一道带来的凝重气氛,成了街头巷尾新的谈资。
圣旨褒奖徐国公世子徐竞行忠勇有为,赞赵家女赵盈温良敦淑,堪称佳偶,特赐婚二人,择吉日完婚。
圣旨抵达赵府时,阖府上下皆惊愕不已。
赵父手捧明黄卷轴,指尖微微颤抖,反复确认那上面“赵盈”二字与“徐国公世子徐竞行”并列,犹自不敢相信。
罗氏站在一旁,脸上笑的僵硬的,心中五味杂陈。既有攀上高枝的喜悦,更有一种不真切的虚幻。
荣寿郡主之前虽然来过赵家,有暗示过徐竞行属意赵盈,不久后会来提亲的事。
他们原本不太敢相信,徐国公府什么门第家世,徐竞行可是独子,尚公主都完全可以,怎么会娶一个四品官的丧母长女。
而且,赵盈之前的名声并不太好,与徐竞行还总是不对付。要说徐竞行喜欢赵盈,之前可未曾发现有这个迹象。
然而,明黄的圣旨,朱红的玺印,无一不在宣告着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赵父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领着全家恭敬谢恩。
待宣旨太监离去,赵府上下看向赵盈的目光,已然不同。
赐婚的圣旨被恭敬地供在赵家祠堂。
赵盈回到自己的院里,屏退了左右,独自坐在窗边。
窗外日光正好,几株月季开得纷繁热闹。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腕间,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那日徐竞行握住她手时,传来的温热与力度。
明黄的圣旨降临,“赐婚”二字下来,宣告她从此将与徐竞行结为夫妻,共度余生。
赵盈在想,她……真的要嫁给徐竞行了?
这个问题在她脑海中盘旋不去。
起初是难以置信的恍惚,随后是前途未卜的忐忑。
她与徐竞行,相识多年,争吵斗嘴是家常便饭,彼此见过对方不讲理的模样。
那样一个桀骜不驯,与她针锋相对的人,竟要成为她的夫君,与她同床共枕,携手一生?
但当她想起在上林苑被三公主针对时,是徐竞行把她拉走。
被人推下山底,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时,也是徐竞行骑马出来寻她。
之后遭遇狼群,更是徐竞行拼死相护。
还有那日他追至马车旁,握住她手腕,向她低沉而郑重的誓言,一字一句,清晰如昨。
赵盈想着,也许与他成亲并不是件坏事,或许……她可以试着相信他,让他走进她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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