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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0 章
镜湖秘境之行,如同一块巨石投入灵渊大陆这潭看似深不见底的湖水,激起的涟漪远超任何人预料,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重塑着整个修真界的格局与认知。
青岚宗之名,早已不再局限于“新奇”、“幸运”等浅层标签,而是与“智慧”、“深不可测”、“开创者”紧密相连。他们兵不血刃获取秘境最大份额资源、精准预言入口崩塌、巧妙引导兽潮,乃至最终公开核心理论模型的种种事迹,经由无数修士口耳相传,已被赋予传奇的色彩。
这个崛起于东方的新兴宗门,以其迥异于传统的行事风格与颠覆性的力量体系,一跃成为大陆各方势力无法忽视、甚至必须仰视的存在。无数散修与小宗门修士,将青岚宗视作引领未来的灯塔;而诸多传统大宗,则在震惊与警惕之余,悄然开启了内部的反思与变革。
三年前,青岚宗玄曜闭关一月,终成一部《镜湖空间动力学模型》。
此论跳出传统符阵与灵力运转之窠臼,首次提出“以数理模型推演天地异变”的全新路径。书中以镜湖秘境为案例,构建了初步的空间稳定性方程,并大胆预言:“秘境开启后第三十七息,‘乙三’入口空间曲率将达到临界。届时,元婴期修士因其强大灵力场,进入即成引爆之‘钥’。”
然而,此论缺乏实证,外界多视其为“纸上谈兵”“异想天开”。
为验证理论,玄曜并未亲自出山,而是将《镜湖空间动力学模型》交予道侣云芷,命她携书赴天机阁,以“学术交流”之名,换取进入秘境的探索资格。
“若理论无用,我青岚宗不过一介妄人。”玄曜立于山巅,目送她远行,“若其可用——便让这天下,亲眼见证‘规律’之力。”
云芷不负所托。她以《镜湖空间动力学模型》为引,向天机阁提出“以理论换探索权”的合作方案。天机阁初时疑之,然阁主司徒弘细读全篇,见其逻辑严密、推演自洽,远超当世推演之学,不禁惊叹:“此非术法,乃观天之道!”
为验其人亦如其文,天机阁设下考验:请云芷破其“九重星罗阵”。
未曾想,她仅凭一支玉笔、一方算盘,辅以灵力演算,竟在半柱香内推演出阵眼流转规律,一指点破中枢,令满座皆惊。
三年前的镜湖秘境开启之日,青岚宗与天机阁依模型部署,避“乙三”之危,夺“丙九”之机,更以晶核频谱引导兽潮,兵不血刃斩获最大份额资源——玄曜的预言,分毫不差。
三年后,青岚宗与天机阁首次联合学术交流会,在天机阁主殿“观星台”正式召开。
会场之内,灵纹玉璧流转着复杂的数据图谱,阵法光晕映照着一张张或凝重、或好奇的面孔。往日以武论道的修真盛会,今日却弥漫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理性气息。
当轮到青岚宗代表发言时,全场瞬间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云芷缓缓起身,一袭白衣依旧,清丽绝伦,但此刻,她身上散发出的不再是清冷孤傲,而是一种糅合了智慧、从容与引领时代的气度。她步履从容地走上那象征权威与地位的讲道台,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长老与弟子。
没有谦卑的寒暄,没有倨傲的宣告,她的声音清越,如同玉石轻叩,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神魂深处。
“诸位道友,”她开口,第一句话便定下了基调,“镜湖秘境已闭,但留给我们的思考,不应随之结束。”
“自古以来,我等修行之人,孜孜以求者,无非‘力量’二字。然,何为力量?”
她微微停顿,让这个问题在众人心中回荡,然后自问自答:
“是凌天剑尊那足以撕裂苍穹的‘破天一剑’吗?是。但它,只是力量的一种形态。”
“是丹霞谷那能活死人、肉白骨的九转还魂丹吗?是。但它,亦是力量的一种体现。”
她的声音逐渐拔高,带着一种振聋发聩的力量:
“然而,今日,我青岚宗欲告知诸位——”
“力量,从来不止一种!”
“剑,可开山断江;但数据,可推演万物,定鼎乾坤!”
“丹,能延年益寿;但模型,能洞悉规律,预知未来!”
台下,无数人瞪大了眼睛,心神俱震。尤其是那些年轻修士,只觉得一扇全新的大门在眼前轰然打开,门后是星辰大海,是无限可能!
“我们习惯于崇拜力量的毁灭性,却往往忽略了其建设性与前瞻性。”云芷继续道,语气中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智慧,“面对秘境,传统思维是争做最强壮的狼,通过厮杀与掠夺来分食。这没有错,这是生存的本能,是世界的底色之一。”
“但,除了做狼,我们是否还有别的选择?”
她的目光变得深邃而明亮:
“我们可以选择,做那最聪明的猎人。”
“我们不与狼群在尸骸中争抢残渣,我们站在高处,观察猎物的习性,把握环境的变迁,布下精准的陷阱。我们追求的,不是一时的饱腹,而是持续的、高效的、乃至与自然共生的收获!”
“猎人依靠的不是蛮力,是知识,是工具,是策略,是对规律的尊重与运用!”
她的话语,如同风暴,席卷了所有人的传统观念。有人皱眉沉思,有人面露不屑,但更多人,尤其是那些在传统体系中难有出头之日的中下层修士,眼中燃起了熊熊火焰!
云芷深吸一口气,目光如炬,声音陡然转为锐利,如同利剑直指人心:
“试问诸位:为何‘乙三’入口必崩?因我们测算其地脉震荡频率与空间曲率已达临界值,误差不足半息;
为何兽潮转向‘丙九’?因我们释放的晶石辐射频谱,恰好匹配其神经感知阈值,此乃‘虚灵引兽律’之实证;
我们所依凭者,非神通,非秘术,而是——观测、假设、实验、修正、再验证。此八步,方为探求真理之正途!”
她的话语如同雷霆,在寂静的大殿中炸响,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逻辑力量。那些原本将青岚宗的胜利归因于“气运”或“邪术”的人,此刻终于意识到——那不是奇迹,而是可重复、可验证的科学实践。
云芷语气渐缓,却更显深邃:
“我们不再满足于‘知其然’,而要‘知其所以然’。
为何灵脉在此汇聚?为何妖兽有此习性?为何阵法在此失效?
这些问题,不应以‘天意’二字草草带过,而应以数据、模型与逻辑,一一求解。”
她最后深吸一口气,说出了足以载入灵渊大陆史册的结语,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烙印在每个人灵魂深处:
“因为——”
“真正的权力,并非来自对他人的征服与掠夺,而是源于——”
“对这天地万物,运行规律的理解与运用。”
话音落下,全场陷入了长时间的、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一位身着粗布道袍、面容青涩的年轻修士颤抖着举起手,声音虽轻却坚定:“青岚宗……云芷前辈,我有一问。”
全场目光聚焦于他。司徒弘阁主微微颔首,示意他直言。
那青年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道:“您说‘乙三’入口会崩,是因测算地脉震荡已达临界——可您如何得知此规律?百年数据?若此前无人记录,岂非无从推演?若规律突变,镜湖空间动力学模型失效,又当如何?”
此问一出,不少宿老眼中闪过赞许。这已触及认知的根本:知识的起源与可靠性。
云芷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转向身旁的玄曜:“宗主,请您为诸位解惑。”
玄曜缓步上前,立于讲道台侧,神色平和:“问得好。所谓‘百年数据’,并非凭空得来。据青岚宗三代先贤所遗《镜湖纪要》记载,自百年前起,我宗便立下宏愿:记录镜湖周遭一切异常波动。”
他袖袍一挥,灵犀玉壁再现,其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古老手札影像:
“每一场雷暴,每一次地鸣,每一道空间裂痕……皆由专人持‘灵纹刻录仪’实地勘测,逐日记载。三十年前,先师发现地脉震荡存在周期性谐波;二十年前,我们构建初代模型,预测三次小型塌陷,误差均在可接受范围;十年前,第四代模型成功预警‘庚戌之灾’,提前七日疏散,救下三百二十七名修士。”
他语气平静,却字字如锤:
“知识,始于观察,成于积累,精于修正。
没有先天的神通,只有后天的坚持。你们所见的‘神机妙算’,不过是我们比别人多记了十年、百年。”
台下一片寂静。许多人低头沉思——原来所谓的“奇迹”,不过是持之以恒的实证工作。
又有一名中年阵法师起身,眉头紧锁:“云前辈,若人人皆得此模型,秘境探索再无秘密可言,岂非失去修行本意?修真之道,难道不该在生死间磨砺心性?”
云芷微微一笑:“道友所言极是。生死磨砺,确为修行之一途。但请试想——若你明知前方有万丈深渊,却因无知而坠落,这是磨砺,还是愚昧?”
她顿了顿,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
“我们公开模型,不是为了消除挑战,而是为了将挑战从‘无知的死亡’,转化为‘智慧的博弈’。
此后进入秘境者,不再死于盲区,而应败于策略;不因运气生还,而因能力取胜。
这才是对生命真正的尊重,对修行真正的敬畏。”
众人默然,继而有人轻轻点头。
这时,天机阁李淳风长老起身,拱手问道:“玄曜宗主,云芷道友,如今你我两宗数据已合,模型已立,下一步——是否该共建‘镜湖联合观测院’,专研虚空晶核与空间律动之关联?我愿率天机阁推演司,与你共执牛耳。”
云芷含笑还礼:“正有此意。唯有持续观测,方能逼近真理。我青岚宗愿倾尽所有数据与算力,与天机阁共筑此院。”
司徒弘大笑:“好!从此‘青岚—天机’,不再是两宗之名,而是灵渊大陆理性之光的代称!”
掌声,终于如潮水般响起,久久不息。
云芷与玄曜相视一笑。
夜色渐深,大会落幕。两人并肩走出会场,星辰如海。
“三年前你带着《镜湖空间动力学模型》踏入天机阁时,”玄曜轻声道,“他们笑你以数据模型换机缘。”
云芷仰望星空,眸中星光流转:“而今日,他们以道友之礼,邀你我共掌天机。”
“是啊。”玄曜握紧她的手,“你用我的理论,换来了进入秘境的资格;而我们,用共同的智慧,赢得了改变世界的力量。”
“而这,”他仰望苍穹,“才是真正的修真。”
风拂过山巅,带着远方镜湖的水汽,也带来了新纪元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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