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未晞时》

　　初春的午后，林未晞刚结束与南极科考队的视频会议，母亲的视频通话请求就跳了出来。屏幕那端的母亲系着围裙，背景是家里厨房熟悉的瓷砖花纹。

　　“未晞啊，”母亲一边剥蒜一边说，“你张阿姨的外甥刚从国外回来，在投行工作，照片我发你了......”

　　她滑动鼠标，微信里果然有张穿着西装的标准照。男子笑容得体，背景是某栋玻璃幕墙的写字楼。她回复了个微笑表情，继续整理极地摄影数据。

　　“人家周六有空，你们见个面？”母亲的声音带着试探。

　　“这周末要赶稿子。”她敲键盘的手没停。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父亲背景音：“孩子工作忙，你别总催。”

　　但母亲显然有备而来。挂断前发来压缩包，包含三位男士的简历：三十岁左右的工程师、大学讲师、还有位开画廊的艺术家。每个人的资料都详细得像求职档案，连过敏原和宠物偏好都列了出来。

　　她把压缩包拖进名为“生活”的文件夹，继续调整照片饱和度。南极冰层的蓝在她瞳孔里闪烁，比相亲对象的西装颜色更让她专注。

　　周五晚上，沈思雨带着孩子来做客。两岁的小丫头摇摇晃晃举着玩具相机，学她调整镜头的动作。沈思雨一边泡茶一边说：“我妈也天天催生二胎，好像我们的生活是她们未完成的拼图。”

　　她笑笑，把烤好的饼干递给孩子。小丫头把饼干捏成碎片，在茶几上拼出歪歪扭扭的星星。这个画面比她相亲资料里的任何照片都生动。

　　深夜整理硬盘时，她发现个加密文件夹。密码试了高中班级号才打开——里面是陈望所有的论文PDF，从本科毕业论文到最近在《自然》发表的星云研究。每篇都带着下载时间戳，最早的是七年前。

　　她泡了杯咖啡，随意点开一篇。复杂的公式间，突然跳出段致谢：“感谢B大校刊提供的极光摄影数据，特别致谢林未晞女士的长期技术支持。”

　　这句官方措辞让她笑了。想起去年在他研究所，两人为数据精度争论到凌晨，最后他妥协时说：“你总能看到我忽略的细节。”

　　母亲周日又来电话，这次换了策略：“不求你结婚，总要有人陪你看急诊吧？上次发烧晕倒多危险......”

　　她看着窗外说：“妈，我在等真正的心动，不是找个急诊陪护。”

　　电话那头安静了。良久，母亲轻声说：“你爸当年追我时，在厂门口等了我整整三个月。”

　　她第一次听这个故事。父亲那样沉默的人，原来也有炽热的青春。

　　挂电话后，她点开相亲对象的朋友圈。工程师晒代码，讲师发论文，艺术家po展讯。每个人都活得认真，只是他们的世界与她隔着透明的墙。

　　她更新了朋友圈背景：南极夜空的极光，配文“宇宙足够辽阔”。陈望点了个赞，这是半年来他第一次出现。

　　她没回复，继续写采访稿。但保存时给文件起了新名字：《在冰原上等待极光的人》。

　　冰箱上还贴着格陵兰的明信片，他潦草的字迹有点晕染。她轻轻撕下，换成下周去挪威拍摄的行程表。

　　深夜，沈思雨发来消息：“其实你知道问题在哪——你见过鲸鱼跃出海面的样子，怎么还会为池塘的涟漪心动？”

　　她回了个笑脸，关掉台灯。黑暗里，相机充电指示灯像颗遥远的星。

　　晨光中，她收到主编邮件：挪威项目批准了，为期两年。回复确认时，她抄送了那个七年没换的邮箱地址——陈望的学生账号，后缀还是本科母校。

　　五分钟后，回复进来：“刚收到普林斯顿的访问邀请，时间重合。或许能在特罗姆瑟见？”

　　她合上电脑，泡了杯新茶。窗外的梧桐树发了新芽，春天来了，而她的北极光还在更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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