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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只乌鸦尽职尽责地推门，一只乌鸦尽职尽责地引客。
场馆内竟然还挺明亮，雕刻着诡谲怪异花纹的柱子参差不齐地环绕着，柱子顶端是巨大的烛火，鲜红的蜡油融化滑落半路又凝固，将这些柱子黏连在一起，中间是一片圆形的空地。
空地中央有一头牛一头狼在对轰，牛的肩膀被咬掉了一块肉，而狼的嘴被捅了个对穿，两方现在经过一轮格斗，都已气喘吁吁，各自站了个对角线试探对方的动作。
与台下的紧张气氛相对的则是看台上狂热的妖魔鬼怪，烛火后的奇形怪状的脸疯狂而扭曲，大把大把的金子从看台上扔下来，扔到象征狼和牛的木箱里。
“打啊！用你的角捅它的肚子，咱们这把就赢了！”
“听我的！等那头死牛冲上来你就去咬它的脖子，看它还怎么动！”
那群妖怪吵吵嚷嚷，呼喊声一浪接一浪，师寻歌被灌得脑袋嗡嗡响，在这几乎要把屋顶掀翻的喊声中，那头牛突然埋下头，猛地朝狼的肚子捅过去，而狼一跃而起，爪子深深嵌进牛的后背，狼牙立刻咬住牛的脖子——
“啊啊啊——”
牛剧烈挣扎起来，甚至连人形都没维持住，四肢变成了牛蹄，就这么一踢一拽地将狼从背上甩了下来。它脖子上两个洞汩汩流着血，填满了空地的缝隙，不消片刻，便栽倒在地，没了生息。而再看那头狼，嘴里也盛了一汪血，肚子几乎瘪成了一张纸，上面的毛凌乱不堪，依稀可见牛蹄踏出的印子。
两只兔子从台下的小门里走出来，将一牛一狼的身体拖下去，又搬了口大箱子来，将两方木箱里的金银财宝都倒进了那口大箱子里。
“哎”有人伸手想要挽留，但到底阻止不了，看台上一时叹息连连。
师寻歌见他们满脸懊恼的模样，也大致摸清了这里的规则。为自己看中的选手下注，如果他赢了，就可以带走一部分他箱子里的金钱，如果两方打成平手，那他们扔出去的钱都归这里的老板所有。
一场比完，大概到了中场休息时间，其他客人都开始闲聊起来，不是为之前看中的选手决斗失手而愤怒，就是在点评上一场选手的实力。师寻歌觉得自己应该误入了什么不得了的地方，她虽然想赚钱，但不想靠赌的方式赚钱，而且就这一场下来，她感觉自己的心灵遭到了极大的伤害。
师寻歌起身想走，身后的乌鸦却一把将她摁回了椅子上。他眯着眼睛，脸上仍然是标准至极的微笑：“客人，要去哪？”
“决斗不好看吗？”
师寻歌拍开他的手：“好看，但是我赶时间，要走了。”
乌鸦侧身拦住她，微微倾身将她困在原地，拦住她的去路：“这位客人，我们这里可是决斗场，惯没有来了就随随便便出去的道理。何况，方才我们免费让客人观看了一场精彩的决斗，客人刚看完就想走，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好啊，原来是把她骗进来再坑，天上果然没有白白掉馅饼的好事。师寻歌心想今天不在这儿消费是不放她走了，于是心疼不已地拿出一块灵石，想要投到台边的箱子里。
乌鸦却不等她投出就将那颗灵石抢到了手中，他左右细细看了看，嘲讽般地嗤了声，扔给了师寻歌。
“客人，我们这儿下注可是要拿正经宝物的，您就拿这普通灵石想浑水摸鱼，难不成是看不起我们？”
师寻歌眉头一拧，心想她这浑身上下除了这一袋子乌鸦看不起的普通灵石就没什么值钱东西了，难不成他还要把自己留在这儿打工不成？
乌鸦似乎看透了师寻歌的经济状况，他细细打量了一番师寻歌，又怪异地笑了两声：“客人既然没有能给出去的东西，那就用身体做交易吧。”
他拍拍手，从两处的阴暗角落里走上来两只兔子，二话不说地架起师寻歌就要将她抬走，师寻歌一个“喂”字还没落地，就被两只兔子押到了空地边上。
“看客人一身行头，应当是仙门的人吧？仙门弟子可看不起我们这儿，客人是背着你师父来的？真是尊师重道啊。”
他风轻云淡地看着师寻歌怒火中烧的脸，示意两只兔子抓紧点，师寻歌只觉得肩上好像扣上了几颗钉子，将她的皮肉都牢牢钉实了，分毫不能从两只兔子的爪子上挪开。
师寻歌冷笑两声，道：“你既然知道我是仙门的人还敢把我扣在这里？”
“客人一不佩剑二不挂玉，不好好遵守仙门的规矩，跑到我们的地盘上来，想必只是小宗门出身亦或只是个杂役，既然如此，也只能怪你倒霉，若不是你擅自踏入此地，又怎会上这生死决斗场？”
他不等师寻歌反驳就出了小门站在空地上，众人一见他出来都安静下来，场馆内一时落针可闻，乌鸦拍拍手，颇有些激动地道：“今天，我们迎来了一位新的挑战者，”他摇晃着双臂，指向苏寻，“这位来自仙门的客人将为我们带来最精彩的决斗！”
“最后的胜利将花落谁家？请大家尽情下注吧！”
人群又欢呼起来，一把一把的金光闪闪的宝物朝箱子里扔，乌鸦见箱子里堆得差不多了，这才让两只兔子将师寻歌带出来。众人一见师寻歌，都齐齐安静了一瞬，而后又爆发了巨大的抗议。
“就这小身板，还最精彩的决斗呢，我一巴掌就能把她拍死！”
“你这不是摆明了玩我？退钱！”
乌鸦不管台上人横飞的唾沫，紧接着又拍了两下手，对面的铁笼子打开，从里边钻出来一只鳄鱼。它的身形比平常鳄鱼大了好几倍，身上鳞片层层，口水挂在嘴上随着爬行的动作一晃一晃，冒着绿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师寻歌。
乌鸦行了个礼，慢慢退了下去，临走前还“好心”地告诉师寻歌：“客人，这可是未开智的妖物，相比之前几个，已经是最好对付的了，你可得多坚持几轮，别那么快死了。”
“不然，其他看官得说我欺负人了。”
他阴恻恻地笑着，将铁门落了锁。
师寻歌刚想骂人，谁知还没张口，那条鳄鱼就扑了上来，师寻歌急忙一转身，险险地滚到一旁，避开了这泰山压顶般的一击。
架一打起来，台上的人钱也不管了，议也不抗了，都聚精会神地看着台下的决斗。
师寻歌被那条鳄鱼追得满空地跑，好在那鳄鱼体型虽大，身子却笨重，虽然对师寻歌紧追不舍却始终和她保留了一段距离，只能徒劳地张着大口却吃不到。
台上的看客从最初的兴致盎然变成了厌烦，他们希望有更刺激的环节出现，要么这小身板和那妖怪打一架，要么就被撕成肉渣，反正下面必须是血肉飞溅，而不是现在的你逃我追。
“回去揍它啊！你别光跑啊！“
师寻歌心道我手无寸铁，对手还是大了好几倍的妖怪，能跑快点都算好的了，回头揍它，送死吗？
“她真是仙门的人？看她跑好几圈了，也没用张符摆个阵，好像连剑都没有？”
“那还打什么打？干脆等她跑累了直接开始下一场吧。”
师寻歌在下边跑得精疲力尽，边跑还要边想破局之法，完全没注意身后的鳄鱼趁她走神的这几秒迅速拉短了距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腾空而起。
“嗷——”
那鳄鱼突然向前一扑，师寻歌没有防备，猛地被它扑倒在地，向前擦行了有半米远，半边身子都火辣辣地疼。
鳄鱼见状士气大增，调整身形又朝师寻歌爬过来，师寻歌忍着身上的疼痛，想撑起身子却又栽倒下去。
该怎么办？她来到这里才待了一年不到就要死了？凭什么现实生活没享受到一点，穿越了也没过几天好日子？明明刚赚了一大袋灵石，眼看生活就要好起来了，决不能止步于此！
胸口那团压制许久，无从宣泄的灵气突然爆发出来，强硬又霸道地占据了身体的每一寸经脉，叫嚣着让她反击，让她和面前的妖怪狠狠打一架。
来啊，反正横竖都是死，就算最后败的是我，也不可能让你完好无损地回去。
师寻歌站起来，浑身气势仿佛都换了一个人，架子上燃烧的红烛噗噗跳了几下，然后燃烧得更旺了。
她沉着脸缓步走向那条耀武扬威的鳄鱼，眼里仿佛有火焰在燃烧，将整个眼眸燃成一片赤红。刚刚还奄奄一息的猎物突然散发出一股无法忽视的威压，鳄鱼都怔愣了一下，它正想故技重施，师寻歌却先行跳起，当头一踹——
“砰！”
地面煞时凹下去一个坑，四周蔓延开了蜘蛛网，嵌在地里的鳄鱼想将头拔出来，师寻歌又是一脚，隐约能听到地面崩裂的声音，她好像什么也听不清，什么也听不见，心中焦躁而烦闷，只有生死相搏才感到畅快几分。
她抬起手，红烛火焰高涨照得整个场馆亮如白昼，就连有些看客都不由自主地抬起袖子想遮挡几分炙热的火焰。
“砰！”
“砰！”
师寻歌一拳接一拳砸向鳄鱼的头骨，砸得骨头碎裂皮头凹陷，将那里砸成软趴趴的，包着血和碎肉的麻袋，血水丝丝缕缕地往外渗出来。
台上的看客又被整沉默了。
他们听着耳边回荡的拳头落下的声音，好像那拳头每一次都是砸在自己身上似的，听得人心惊肉跳。
总觉得这场决斗跟之前的都不一样，之前的只觉得过瘾，刺激，怎的这回越往后越不对劲。这小姑娘刚上台不是还怕得要死吗？绕着场地到处跑，这才多久，就把对面往死里揍，不对，好像揍死了也不罢休，跟他妈疯了一样。
乌鸦本来看戏看得正起劲，见师寻歌不停，顿时也觉着有些不对，忙叫两只兔子去看看。
两只兔子开了铁门，一前一后地拿着麻绳想去阻止师寻歌，师寻歌正捶着手底下的沙包，胳膊却突然被绳子缠住，顿时怒火中烧，一掌扣在身后拉绳子的兔头上，往旁一拧，拧断了它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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