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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顾璟的手指冰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死死扣入秦聿指缝，沾满了彼此手心的冷汗和血污，黏腻又滚烫。这突如其来的接触，这并肩而立的姿态，像一道刺目的闪电，劈开了秦聿眼前血色的混沌。
他猛地转头，撞进顾璟侧脸的线条——紧绷，苍白，却透着一股他从未见过的、冰冷的决绝。那决绝甚至压过了屏幕里秦正峰带来的窒息感。
屏幕里，秦正峰晃着酒杯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脸上那从容的、猫捉老鼠般的笑意淡去几分，眼底掠过一丝真正的诧异，随即被更深的阴鸷取代。
“哦？”他拖长了语调，带着审视，“顾家的小子……倒是比我想的有趣些。”
顾璟没理会他那令人作呕的点评，目光死死锁着屏幕，声音平稳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地上：“你不是喜欢看选择吗？”
他空着的那只手抬起，指向生命垂危的林叔，又猛地指向自己和秦聿紧扣的手。
“现在，选项变了。”
“要么，你放人，我们留下，陪你玩到底。”
“要么，”顾璟的声音淬上寒冰，“你现在就按下引爆器或者 whatever fucking thing you have（不管你有什么鬼东西），大家一块完蛋。你秦家吞并顾氏、洗白上岸的春秋大梦——”
他顿了顿，唇角扯出一个极冷极戾的弧度。
“——就此烂在这堆废铁里。”
空气死寂。
只有血滴落的“嘀嗒”声，和屏幕滋滋的电流音。
秦聿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炸开。他看着顾璟的侧脸，看着那双映着屏幕冷光、却燃烧着某种毁灭性火焰的眼睛，巨大的、陌生的情绪海啸般席卷了他，冲垮了绝望，只剩下震骇和一种近乎疼痛的灼热。
他在赌。用他们两个人的命，赌秦正峰对“完美计划”的执念，赌他不敢让一切彻底失控、同归于尽！
秦正峰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他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隔着屏幕，冰冷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刮过顾璟的脸。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三秒。
突然，他毫无预兆地笑了声，不是愉悦，而是带着一种被蝼蚁挑衅后的阴冷兴味。
“很好。”他轻轻鼓掌，一下，两下，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有胆色。我倒是小瞧了你这‘意外’的分量。”
他话音落下瞬间，地下层入口方向突然传来几声极其短促的闷响和重物倒地声！紧接着，一阵急促却稳定的脚步声快速由远及近！
秦聿猛地举枪指向声音来源，将顾璟更紧地护向身后。
阴影里，快速冲出三个穿着黑色作战服、脸上涂着油彩的身影，动作迅捷专业，手中武器警惕地指向四周。为首一人看到秦聿，立刻打了个手势。
“聿哥！外围清理完毕，出口已控制，但对方增援还在靠近，必须马上撤离！”他的语速极快，目光扫过被绑着的林叔和屏幕，没有任何多余情绪。
是秦聿的人！他们竟然找到了这里，还突破了外面的封锁！
屏幕里，秦正峰的脸色第一次真正沉了下去，阴冷得能滴出水。他显然没料到秦聿手下的人效率和战斗力如此之高。
“呵，”他冷笑一声，“准备得倒是充分。”
机会！
秦聿瞬间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对下属下令：“救人！止血！快！”
两名手下立刻扑向林叔，动作迅速地割断绳索，进行紧急止血处理。
秦聿的枪口依旧死死对着屏幕，眼神却看向顾璟，急促道：“走！”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屏幕里的秦正峰眼神一厉，似乎对着旁边下达了什么指令。
“轰——！！”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猛地从工厂上层传来！整个地下空间剧烈震动，顶棚簌簌落下大量灰尘和碎石块！
“咳咳……”顾璟被呛得弯下腰。
“从那边！快！”秦聿指着远处那个微弱的光源出口，对着手下吼叫，一把拉起顾璟，在剧烈的摇晃和落石中冲向那边！
爆炸接二连三响起，来自不同方向，秦正峰显然启动了预设的爆破装置，想要将他们彻底埋葬在这里！
“走！走！走！”秦聿嘶吼着，用身体为顾璟挡开一块坠落的碎石，碎石砸在他背上，发出一声闷响，他踉跄一步，却丝毫不停。
手下背着昏迷的林叔，几人拼命冲向那道光亮！
身后的爆炸声和结构坍塌的轰鸣声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灼热的气浪和浓烟滚滚而来。
眼前的出口越来越近，是一个向上的、狭窄的铁梯，通往地面。
“上去！”秦聿将顾璟猛地推向梯子。
顾璟抓住冰冷的梯杠，疯狂向上爬。秦聿紧随其后，断后。
当他最后一人冲出地面出口，滚倒在冰冷的荒草地上时——
“轰隆！！！”
身后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地下入口彻底塌陷下去，形成一个巨大的坑洞，烟尘冲天而起！
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顾璟瘫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肺叶火烧火燎。他艰难地转过头。
秦聿半跪在一旁，同样喘息着，脸上黑灰和血污混在一起，狼狈不堪，那双眼睛却亮得骇人，正死死盯着他，确认他的安全。不远处，手下正在给林叔做更进一步的急救。
他们逃出来了。
从那个地狱般的陷阱里。
冰冷的夜风灌入肺腑，带着自由和硝烟的味道。
顾璟看着秦聿，看着他那双映着身后冲天火光、却只盛着自己倒影的眼睛，心脏后知后觉地、疯狂地跳动起来，劫后余生的战栗和某种滚烫的情绪席卷四肢百骸。
秦聿挣扎着起身，踉跄走到他面前，伸出手，似乎想碰碰他，确认他是真实的。
就在这时——
“嗡……嗡……”
秦聿口袋里，另一只极少使用的加密手机震动起来。
不是秦正峰那条线。
秦聿动作一顿，眼神微变，掏出手机。屏幕上只有一个闪烁的红色代号——“夜莺”。
他看了一眼顾璟，迟疑一瞬，还是按下了接听，放到耳边。
顾璟看到秦聿的眉头骤然锁紧，脸色在火光映照下变得极其难看，甚至……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怒。
电话很短，只有十几秒。
秦聿听完，没有回应，直接掐断了通讯。他站在原地，手指用力攥着手机，骨节泛白，周身的气息骤然降到了冰点以下，比这冬夜的寒风更刺骨。
“怎么了？”顾璟撑着站起来，心头掠过强烈的不安。
秦聿缓缓抬起头，看向他。那眼神复杂得让顾璟心惊，里面有未散的余悸，有冰冷的愤怒，还有一丝……沉重的、近乎悲哀的了然。
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轮磨过：
“林叔的救援路线和时间……是精确泄露的。”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含着冰渣。
“消息源，指向顾氏内部最高层。”
顾璟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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