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境往昔录

作者:渡春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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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恒


        到了客栈之后,裴止简单和几人打了声招呼,就径直回自己的房间去了,江落和苏皎在他走后没多久,也一齐上楼休息了,只有谢川在楼下纠结了好半晌,最后还是过来找了一趟谢仰,他试探性的敲了敲门:“小仰,睡了吗?”
      敲完门后没一会,谢仰就跑过来开门给他了,他面上还带着点困惑:“怎么了?”
      谢川顺势就把手上那两柄崭新的弓递给了他:“这是给你和裴公子的,你与他比较熟络,我就想着让你转交给他算了。”
      谢仰接过弓,转身就放到桌上去了:“行,进来坐会呗,哥。”
      谢川没有动,只是眸光有些复杂的看着他,搞得谢仰一脸莫名其妙:“看我干啥?”
      谢川欲言又止的拍拍他的肩膀,叹息一声:“小仰,我知道你现在很想和裴止交朋友,但是先答应我,等到彻底弄清他接近我们到底有没有目的之后,你再和他交心好吗?在这期间,你千万要保护好自己。”
      谢仰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也没忍心反驳他:“好,我答应你。”
      合着还是不放心他呗。
      目送谢川离去后,谢仰就飞快关上房门,然后光速跳到床上去了:“困困困,睡觉睡觉。”
      另一边,裴止倚坐在大开的窗户旁,安静看着悬挂在枯枝上的月亮,眸底还带着几分近乎茫然的不解:“谢仰?”
      你又为什么要靠近我呢?
      他们在这里待了将近三天,在这期间,谢仰常常带着裴止和苏皎出去鬼混,无他,只是想趁着还没结仇前,先和他俩搞好关系,这样在结局时,就能美美的劝他们弃恶从善了,尤其是裴止,因为比较好骗,现在是最有可能成功的,他就不信到时候他们几个一起联手,还会拦不住一个苏皎妹子。
      毕竟在他心里,一个裴止的杀伤力是远远比不上苏皎,当初在枯木林时,她可是能一剑劈开整个木桩的女人,想到这,谢仰不禁有些瑟瑟发抖:幸好自己之前没有得罪她。
      出发去北恒荒地的那天早上,他们坐在客栈的楼下,安静吃完了最后一顿饭。
      看他们都吃的差不多后,谢川仔细和裴止说了一些后面的打算:“裴公子,我们之后要去的地方基本都不太平,你如果真的打算跟着我们走,随时都有可能会死。”
      在和谢仰苏皎待过几天后,裴止早就抛弃了他“离家出走小可怜”的人设,此时正百无聊赖的戳着面前的包子,闻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嗯,我没去过那些地方,既然你们要去的话,就带着我一起呗,反正我又不怕死。”
      听裴止这样说,谢川知道自己肯定劝不动他,反正现在谢仰也刚好缺个伴,留下他也没什么,于是他从善如流的点点头:“好,既然这样,那我们收拾收拾,准备出发了。”
      离开客栈前,谢仰带着他的锅,笑眯眯的回头和店里小二挥了挥手:“小鸣,等着,以后我还会回来的。”
      那小二也笑着摆摆手:“诸位路上小心啊!”
      北恒离集市并不算远,他们又走了两个小时左右就到了,越靠近那里,谢仰就觉得迎面扑来的风越冷,等到了那里,他甚至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其实之前在川琅王族时,谢仰就在那的藏书阁里看到过关于它的记载了。
      相传,在千百年前,它也曾是一个强大繁盛的国度,在它的土地上,水草丰美,牛羊遍地,儿郎强健,女儿聪慧,那时,无论是哪一个王朝,都以为他们会一直这么繁衍强大下去,直到那一场离奇怪异的大雪降临,只一夜,便覆灭了整个国度,于是,无数谣言和传闻顷刻四起,并迅速传遍九境,可是时至今日,却始终无人知晓它灭亡的真正因果。
      谢仰不知道这段历史是否真实可靠,但在看见面前这片浩瀚景色时,他还是忍不住震撼:“卧槽。”
      冬雪连绵数万里,入目皆是苍茫色,他站在干涸的土地和白皑皑雪地的交界处,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天地相融交际处,群峰耸立,积攒了千年的白雪覆满高山,看上去格外壮丽雄伟,而那里,就是他们将要翻越的地方。
      进去之前,他们纷纷从包袱里翻出从川琅带来的厚衣服穿好,当然,裴止没有这些,他又嫌集市那里的太劣质难看,所以没买,现在只能东拼西凑找谢仰和谢川要了几件穿上,看着斗篷上精致繁琐的刺绣,他挑眉:“这个挺贵的吧?”
      谢仰拍拍他的肩膀安慰:“其实这些都是我们路过川琅时去别人家偷的,你就放心穿吧。”
      裴止:“……”
      这是人话吗?
      他仔细穿好斗篷,又绑好了风帽,然后就打算跟着他们进去了,结果才刚转头就看到了一旁谢仰笨手笨脚的样子,裴止莫名有些嫌弃:“你不会没穿过这个吧?”
      谢仰没敢正面回答,怕谢川听见起疑心,只默默给裴止竖了个大拇指。
      哥们猜挺准啊。
      最后,还是裴止秉持着拿人手短,吃人嘴短的良好美德给他收拾好了。
      “好了,我们走吧。”
      谢仰马上就凑到他边上:“你等会要是害怕,就来我这。”
      裴止白眼:“先管好你自己再说吧,走了。”
      “哦,来了。”
      北境风雪无边,这是他们的第一站。
      在他们刚进去的那段路程里,艳阳举天高照,半点雪花落下的影子都不见,谢仰还有心情和他们几个开玩笑,甚至和苏皎两个人一起,有些幼稚的在路上留下了一串歪歪扭扭的脚印,本来以为后面的旅途都会是这样的情况,结果越深入他才发现不对劲,不仅是周围的气温开始急速下降,就连雪落下的速度都开始逐渐变猛了,谢仰心里顿时就有种大事不妙的预感:“这雪好像越来越大了。”
      谢川倒是早有预料:“嗯,大家都小心脚下,雪里面可能会有点东西,尽量不要踩到。”
      他们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路程,这时候,迎面扑来的风已经很大了,尤其是里面还夹杂着无数冰凉的雪花,打在脸上时,不仅刺得生疼,还让他们有些看不清前方的路,只能互相搀扶着,勉强往前走去。
      谢仰现在的精神头还算不错,只是有些嫌弃这漫天飞舞的雪花,总喜欢飞进他的眼睛里,让他不得不眯着眼睛往前走。
      他把风帽往下拉了一点,忍不住小声嘀咕:“早知道带俩梨来整个冻梨尝尝了。”
      他活了快二十年都还没吃过呢。
      小统见他这时候还想着吃,顿时有些恨铁不成钢:“还冻梨呢,再晚点就冻你了,到时候可有你好受的。”
      谢仰撇撇嘴:“不就是冷了点吗?有什么好怕的。”
      他带过来的衣服厚着呢。
      小统也不和他争,哼哼两声就下线了:“你就等着吧,待会别来求我。”
      小统走了还没半小时,谢仰终于懂了他的话,这里真的是越往里走越冷,本来以为外面已经够离谱了,结果里面还能更“惊喜”。
      谢仰这时候都没心情转头逗裴止和苏皎玩了,只是蔫了吧唧的垂着脑袋,抬起已经有些僵硬麻木的手,挡住了迎面扑来的凛冽风雪,而这甚至还是谢川走在前面替他们挡下了一部分的结果,直到这一刻,他们几个才有些明白,为什么北恒荒地会被人称为“索命雪域。”
      不仅是因为低温和它的寒风朔雪,还有它无边无际的,容易让人迷失方向的苍茫冬雪。
      直到后面实在是看不清路了,谢川只能让他们在腰间绑上同一根布条,这样就算有人遇到了什么危险,好歹大家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看着谢仰睫毛上凝固着的白霜,裴止蹙眉,张开嘴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在看见他明亮如往昔的眼睛时,还是硬生生咽回去了。
      谢仰一边认真绑好布条,一边冷得直打哆嗦:“小统,你那里有没有什么制热功能啊?这里真的冷死个人了。”
      小统的语气里带着点幸灾乐祸的意味:“抱歉哦,宿主,我们不提供这项服务呢。”
      哈哈哈哈,犟,继续犟,它可算是出了这口恶气了。
      谢仰实在没心情陪他顶嘴打闹了,只是裹紧了身上的斗篷,慢吞吞跟在队伍后面继续摸索着朝前走,期间,他还回头看了一眼苏皎。
      很好,大概是因为从小就习武的原因,她的状态比谢仰好了不知道多少,偶尔还能和江落说两句。
      谢仰吸吸鼻子,刻意放慢速度和裴止并行:“裴止,你冷不冷啊?”
      裴止看了他泛红的鼻子一眼,忍不住笑了一下:“在这里,如果感觉不到冷的话,那就离死不远了。”
      丑。
      谢仰还是不死心的继续找话题,试图借此忽略掉这冻人的天气:“那你说这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啊?怎么这么多年都……”
      说着说着,谢仰突然感觉自己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就像是粗木棍这一类的,光秃秃,滑溜溜的,他一个没站稳,直接仰面摔了个屁股蹲。
      这下不单止是他,因为腰间绑着布条的缘故,还连带着其他人一起倒下了,唯一幸运一点的,大概就是这里雪比较厚,他们不会感到太疼。
      几个人倒下以后,白花花的积雪也纷纷挤过来,贴在了他们裸露的皮肤上,凉得谢仰整个人都缩了缩。
      他坐起来之后,下意识就开始伸手往下面掏,他现在就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把他给绊倒了。
      没多久,他就在屁股下面摸到了一根长长的东西,他还以为会是树枝或者冰锥,有些艰难的挖起来看了一眼,原来是一根他和小臂差不多长的骨头。
      可能是脑子被冻傻了,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诶,这是几百年前牛羊留下来的骨头吗?”
      一边的裴止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一脸云淡风轻的解释:“这是人的骨头,而且有很大概率是没能活着从这里离开的人,当然,也有另一个可能。”
      闻言,谢仰马上抱着侥幸心理发问了:“什么可能?”
      见他没事,裴止也松开了搀扶他的手,脸上还带着几分愉悦的笑,仿佛耗时许久,终于是找到了让自己开心的事:“还有可能是灾难来时,被活活冻死在这的人。”
      听到这话,谢仰不自觉放轻了呼吸,小心翼翼把骨头放回了雪地里,还虔诚的拜了三拜:“抱歉,前辈,是晚辈有眼不识泰山,打扰到您了,我在这里先给您赔个不是。”
      苏皎的脑子似乎也被冻得有些不好用,见他这样,也习惯性的跟着拜了三拜,一直到离开这里时,她才有些迟钝的反应过来:“诶,我刚才干嘛跟着谢仰拜啊?”
      裴止:“……”
      他现在有些质疑自己当初非要跟着他们走的决定了。
      忽略掉了这次的小插曲,他们继续往前去,在北恒雪域内部,也生有许多枯林里的高大死树,哪怕经过了数千年的风吹雪打,它们的身上也没有半点腐朽的痕迹,仍旧死死扎根在泥土里,岩壁上。
      后面,实在走不动路的谢仰就招呼着他们一起,去了最近的那颗树旁,折下了几根比较结实的树枝,打算拿来当登山棍用。
      握着有些粗壮的树枝,谢仰不禁慨叹:但凡这种树被流传下来了,拿去防风治沙该多好啊。
      途中,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精力,他拿着那根被他精挑细选出来的,最笔直的树枝,有些幼稚的在路上拉出了长长的一条线,只不过这些细微的痕迹在转瞬间就被落下的新雪覆盖掉了。
      看着他慢慢僵硬迟缓的动作,裴止实在是忍不住了,直接伸手取过他背在身后的弓,然后就背到了自己身上,看着谢仰有些茫然的眼神,他伸出食指,轻轻把他的脑袋按了回去:“看什么看,走快点,不然该天黑了。”
      前面的江落也看出他的脸色不太对,心里闪过些担忧,她轻轻拽了拽谢川的风帽,语气里还带着点迟疑:“要不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再这么走下去该看不清路了。”
      谢仰简直是一百零八个赞同,他冻得鼻涕都快出来了,还要使劲吸溜回去:“我同意。”
      可他们在原地张望了一圈,这才发现四周除了这些枯树以外,就空无一物了,哪里还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他们抵御寒风和霜雪,留在原地更是危险,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不出半个时辰,他们就会被活埋在这。
      无奈,谢川只能带着他们继续往前走,试图找到一些能避寒的斜坡:“再忍忍,我们去前面看看。”
      北地荒凉,甚至连天空都是灰蒙蒙的颜色,它的空气里总带着风,夹杂着片片雪花,扰得人心烦意乱,于是,在无数个难以辨别四季里,狂风带着暴雪一起,将旅人来过的痕迹都覆盖,埋葬掉,最后又让所有人都被时间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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