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秋天

　　演讲比赛后，宋槐安似乎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他依然沉默寡言，但不再像以前那样完全封闭自己。偶尔，他会在向渝请教问题时多解释几句，甚至主动问她是否理解了讲解的内容。

　　周一数学课上，老师讲解一道复杂的三角函数题后，向渝还在蹙眉思索，旁边的宋槐安已经推过来一张草稿纸，上面写着简洁的辅助线画法和解题思路。

　　“这样可以更直观。”他轻声说，指尖点在图纸上。

　　向渝顺着他的指引看去，顿时豁然开朗：“啊，原来如此！谢谢你。”

　　宋槐安微微点头，收回手时不经意擦过向渝的手背。两人都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各自的事情，但空气中似乎多了几分微妙的张力。

　　午休时分，他们依然经常留在教室。有时讨论学习，有时各自看书，偶尔也会聊些学习之外的话题。向渝发现宋槐安对文学和音乐的了解远超她的想象，而他偶尔流露的幽默感更是令人惊喜。

　　一天，向渝带来母亲做的曲奇饼干分享。宋槐安起初礼貌拒绝，但在向渝的坚持下尝了一块，眼睛微微亮起：“很好吃。”

　　“我妈听说你喜欢，特意多烤了一些让你带回家。”向渝笑着将整个保鲜盒推给他。

　　宋槐安看着盒子，沉默片刻后轻声说：“请代我谢谢阿姨。”

　　那天放学时，向渝注意到宋槐安小心翼翼地将饼干盒放进书包最安全的位置，那个珍重的样子让她心里暖暖的。

　　周五的体育课上，女生们练习排球，男生则在篮球场打球。向渝的发球力度没控制好，球越过围网，直飞向篮球场那边。

　　她跑过去捡球，正好看到宋槐安独自坐在场边的长椅上。他应该又是因“身体原因”免修体育课，但此刻他并没有看书，而是望着篮球场上奔跑的身影，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向往。

　　“你的球。”宋槐安注意到她，弯腰捡起滚到脚边的排球递过来。

　　“谢谢。”向渝接过球，犹豫了一下问，“你...真的不能参加任何运动吗？”

　　宋槐安的表情略微僵硬：“医生建议避免剧烈运动。”

　　“那温和的呢？比如散步？”向渝试探地问，“我发现学校后山有一条很棒的小路，周末偶尔会去走走。空气很好，也没什么人。”

　　宋槐安沉默了一会儿，就在向渝以为他会拒绝时，他突然说：“明天下午我有时间。”

　　向渝眨眨眼，反应过来后笑了：“那明天两点，学校后门见？”

　　宋槐安轻轻点头：“好。”

　　周六的阳光很好，秋高气爽。向渝提前到达约定地点，没想到宋槐安已经等在那里。他穿着简单的运动装，比平时看起来阳光许多。

　　“你很准时。”向渝小跑过去。

　　“刚到。”宋槐安递给她一瓶水，“给你的。”

　　向渝有些意外地接过：“谢谢。”

　　后山的小路确实幽静美丽，秋叶斑斓，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光影。两人并肩走着，步伐不快，适合聊天和欣赏风景。

　　起初有些沉默，但随着漫步，对话自然而然地展开。他们聊起喜欢的书籍和音乐，发现有很多共同爱好。向渝惊讶地得知宋槐安会拉小提琴，而且水平相当专业。

　　“我妈教的。”宋槐安提到母亲时语气总是特别柔和，“她曾经是交响乐团的首席小提琴手。”

　　“那你为什么后来不继续学了？”向渝好奇地问。

　　宋槐安的眼神黯淡了一瞬：“她去世后，没人听了。父亲觉得音乐没用，不如多花时间在学业上。”

　　向渝心里一疼，轻声说：“我想听。如果你还愿意拉的话。”

　　宋槐安转头看她，阳光在他眼中映出温暖的光泽：“好。”

　　他们走到半山腰的一个观景平台，在那里休息了一会儿。从高处俯瞰，北清市的景色尽收眼底。秋风拂过，带来远处城市的喧嚣和近处草木的清香。

　　“这里真美。”向渝深吸一口气，“谢谢你愿意来。”

　　“应该我谢谢你。”宋槐安靠在栏杆上，神情比平时放松许多，“很久没这样散步了。”

　　下山时，太阳已经开始西斜。在一个稍陡的坡段，向渝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宋槐安迅速伸手扶住她，手臂稳健有力。

　　“小心。”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

　　向渝站稳后，发现他的手还轻轻扶在她的肘部，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袖传来。两人目光相接，有一瞬间的停滞，然后宋槐安迅速收回手，耳尖微微泛红。

　　“谢谢。”向渝也觉得脸颊发烫，忙低头整理并不凌乱的衣服。

　　剩下的路程，他们默契地保持了稍远的距离，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氛围，若有似无地连接着两人。

　　分别时，宋槐安说：“今天很愉快。”

　　“我也是。”向渝微笑着，“下次再一起来？”

　　宋槐安点点头：“好。”

　　这一周的数学小测，向渝意外地发现自己对原本棘手的三角函数题得心应手。批改后的试卷发下来，她竟然拿到了满分。

　　“进步很大啊。”数学老师当着全班的面表扬道。

　　下课后，向渝开心地对宋槐安说：“谢谢你平时的讲解，真的帮了大忙。”

　　宋槐安看着她的试卷，嘴角微微上扬：“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

　　“不过最后那道题，你的解法比老师讲的还简洁。”向渝由衷赞叹，“怎么想到的？”

　　宋槐安拿过草稿纸，开始画图解释。两人靠得很近，向渝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清香，混合着秋日阳光的味道。她忽然发现自己并不讨厌这个距离，甚至有些贪恋这份亲近。

　　周五放学时，天空又下起了雨。这次向渝带了伞，但看到宋槐安站在教学楼门口似乎没带雨具，她犹豫了一下走过去。

　　“要一起走吗？”她鼓起勇气问，“我记得我们顺路。”

　　宋槐安看了看她手中的伞，点点头：“谢谢。”

　　伞不大，两人不得不靠得很近。向渝能感觉到宋槐安刻意保持着一丝距离，右肩已经被雨打湿了些。

　　“靠近点吧，你会淋湿的。”向渝轻声说。

　　宋槐安犹豫了一下，稍稍靠近了些。他们的手臂偶尔相碰，每一次接触都让向渝心跳加速。

　　在一个红灯前停下时，宋槐安突然说：“下周三是我妈的忌日。我 usually 会去南山墓园看她。”

　　向渝怔了一下，轻声问：“你一个人去吗？”

　　“嗯。”宋槐安望着前方的雨幕，“父亲从来不去。他说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纪念只是浪费时间。”

　　向渝心里一阵抽痛：“需要人陪吗？”

　　宋槐安转头看她，眼中闪过一丝脆弱，然后缓缓点头：“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愿意。”向渝毫不犹豫地说。

　　绿灯亮起，他们继续前行。雨声中，宋槐安轻声说：“我妈会喜欢你的。”

　　向渝的心跳漏了一拍，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低头看着水洼中的倒影，感觉脸颊发烫。

　　送到小区门口时，雨已经小了许多。向渝收起伞，发现宋槐安的右肩确实湿了一大片。

　　“你都淋湿了。”她愧疚地说。

　　“没关系。”宋槐安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给你。”

　　向渝惊讶地接过：“这是什么？”

　　“谢礼。为今天，也为周三。”宋槐安语气平静，但眼神有些闪烁，“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向渝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精致的手工编织手链，由蓝色和白色的细绳交错编成，中间串着一颗小小的木质星星。

　　“很漂亮！”她由衷赞叹，“你自己做的？”

　　宋槐安点点头：“我妈教我的。她说手工的东西更有心意。”

　　向渝立即将手链戴在腕上，大小正好：“我很喜欢，谢谢。”

　　宋槐安看着她的手，嘴角泛起浅浅的笑意：“很适合你。”

　　这时，向渝的母亲正好从外面回来，看到两人站在门口，笑着走过来：“小渝，同学来了怎么不请人家进去坐坐？”

　　宋槐安礼貌地鞠躬：“阿姨好，我不打扰了，正要回去。”

　　“雨还没停呢，拿把伞再走吧。”向妈妈热情地说。

　　“不用了，雨很小，我家也不远。”宋槐安礼貌拒绝，然后对向渝点点头，“周一见。”

　　看着宋槐安远去的背影，向妈妈若有所思：“这就是上次那个帮你从书店出来的同学吧？很有礼貌的孩子。”

　　向渝轻轻“嗯”了一声，摩挲着手腕上的编织手链，心里涌动着复杂而温暖的情感。

　　她发现自己在期待周一，期待下一次与宋槐安相见，期待更多了解这个外表冷漠内心却温柔细腻的少年。

　　雨后的天空出现一道淡淡的彩虹，向渝望着那道彩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这个秋天，因为有了某个人的存在，变得格外明亮温暖。而她心中的那份情感，也如秋日的阳光般，渐渐明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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