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不完美小孩

　　“林萱你知道吗？我很不喜欢你！”秦思娴边跑边喊道。
　　“我知道。”
　　“我还觉得你烦透了！”
　　“我知道。”
　　“思娴我都知道。对不起，还有，你已经很棒了！”林萱停下脚步，紧紧抱住秦思娴。
　　忍了很久的眼泪夺眶而出。秦思娴倚靠在林萱肩上嚎啕大哭。
　　林萱拍着她的背，一遍遍的说着对不起。
　　她说，对不起啊思娴，都是我不好。

　　等秦思娴情绪平复下来，林萱的手机已经震动了好半天。林萱打开一看，忙把最上面的□□消息删掉。
　　秦思娴眼尖，已经看到妈妈发的那句：“让她有种别回来了。”
　　“我也不会回去了。”秦思娴平静道，“萱萱，你帮我跟化学老师和数学老师都请个假吧，就说我身体不舒服，今天不补课了。”
　　两人都在同一个地方补课，不过一个补的是基础题，一个是为了冲竞赛。
　　“没问题。不过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里？”林萱关切道，“要不去我家睡会吧！放心，我跟我妈妈说，不会告诉你妈妈的。”
　　林萱家就在隔壁一栋楼，妈妈想找到秦思娴的落脚点不难。秦思娴谢绝了林萱的好意：“不了，我想到处走走。”
　　“也好。”林萱安慰道，“先去吃点早点，然后去散散心。你钱带了吧？”
　　“带了。我以为你会说母女没有隔夜仇什么的，然后让我去认错。”
　　“受到伤害不是我，我没有资格替你原谅你妈妈。更何况，我也没觉得你有错。”林萱担忧道，“你状态很不好，如果有需要，随时给我和梦雅打电话。我们都在。”
　　林萱永远这样细致周到，细致到秦思娴生不起一丝恨意。
　　秦思娴苦笑一声。

　　“成晨，你有空吗？”
　　电话另一端的声音还带着朦胧睡意：“你现在在哪里？”
　　秦思娴报了地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成晨回了她一句：“我马上到。”
　　诚如他所言，成晨赶到的很快。
　　也没问原因，也没抱怨泡汤的周末，他只把带来的饭团递给秦思娴：“你先吃点。”
　　秦思娴不忍抚了他好意，尽管没胃口，仍接过早餐机械的往嘴里塞。等吃完，她看向一脸关切的成晨：“我跟我妈妈吵架了。”
　　情绪有了宣泄的途径。秦思娴一口气说了下去：“我妈妈总是说她是世界上最爱我的人，但她爱的是成绩优异人缘很好能给她脸上贴金的我，而不是真正的我。她说她为我付出了很多，但我从来没有要求她付出这些。如果可以选择，我宁可从来没来过这个世界。我不喜欢数理化，我不喜欢无休止的考试与刷题。成晨，我真的很累。”
　　她颓然坐在台阶下，抱着膝盖：“我小时候，他们说等你长大了会好的。我长大了，他们又说，等你高考后会好的。但我感觉，这个世界不会好了。”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把这些负面情绪带给成晨。但是除了成晨，秦思娴也不知道该跟谁说这些话了。
　　“我知道。”成晨温柔道，“父母给我们的爱很多时候都是有条件的。我们要拼尽全力，才能踮脚够到他们所谓的爱。亲缘关系不是我们能够主动选择的，我们都只能被动接受，谁也没有问过我们一句，我们想不想要过这样的生活，想不想要这样的爸爸妈妈。”
　　“思娴，你愿不愿意，有个选择自己亲人的机会？”成晨轻声问道。

　　成晨带秦思娴到的是区里最大的宠物店。
　　橘色的灯光从奶白的灯罩中透出，原木风的茶几对面，云朵形状的沙发上散着几个毛线团。有些凌乱的温馨。
　　栅栏里，小奶猫们追逐着小鱼干。蹲在脚边的金毛犬歪着头啃着根大棒骨。仓鼠倒腾着小短腿，想要去够挂在转轮上的苞谷。
　　海葵悠哉悠哉的从珊瑚背后游出，像极了宠物店老板那张盛放的老脸：“你们放心，我店里的宠物都是打过疫苗的，纯种血统。”
　　他提溜起一只萨摩耶。小狗乍然离地，惊恐得扑腾着四肢。他扒拉着小狗的爪子：“你们看看，多有力气，好养活。”
　　他卖力向两人推销着小狗，就像是销售员推荐某件款式新颖的衣服。可怜的小狗
　　发出“呜呜”的哀鸣。
　　“你们想要哪只？”老板凑上来道。
　　成晨拉着秦思娴退开了一步：“不好意思，我们不要了。”
　　老板将小狗往软垫上一丢。小狗打了个滚，夹着尾巴躲到了沙发底下。
　　“买不起就别买。”他讥讽道，“看着斯斯文文的学生样，净来给我添乱。”
　　“去去去，我还要开门做生意。”他像赶苍蝇一样冲两人挥挥手。

　　“抱歉，我是网上搜的地址。”成晨歉然道，“没想到店主是这样的人。”
　　“没事。小动物们在这儿不会呆太久。它们会遇到喜欢它们的人的。”秦思娴安慰道。
　　她突然被脚下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成晨急忙扶住她。秦思娴往地上一看，是个小铁笼。笼子的角落，缩着只皮毛黯淡的黄狗。它尾巴上还带着血痂，听到动静，有气无力的冲两人抬了抬眼皮。
　　秦思娴微微皱眉。
　　“是不值钱的土狗，卖相也不好。”笼子旁边的小凳子上，一个穿着珊瑚绒睡衣的女人说道。她头发乱糟糟的披着，“所以被那人丢了出来。”
　　女人抹了把脸：“他不喜欢没有价值的东西。那条狗从前救过我，我好说歹说，才打消了他把狗卖给狗肉贩子的念头。昨天店里的两只猫打架，他把气出在了狗身上，拿棍子打了狗一顿。如果可以，我想拜托你俩，把这只狗带走。”
　　“我自己都过不好，更何况我的狗？”她脸上尽是疲态。
　　“你个憨婆娘，跟俩穷学生多说什么？有空快来收拾屋子，真是没个眼力见！”老板洪亮的声音从店里传来。
　　女人答应了一声，哀求着看向两人。
　　秦思娴提起笼子跟上女人，成晨紧随其后：“老板，开个价吧。”

　　秦思娴抱着笼子去宠物医院的时候还有些懵。
　　“你想给它取什么名字？”成晨托着笼子，以防摇晃碰到了小狗的伤势。
　　“叫平安吧，希望它以后平平安安的。你说，我能养好小狗吗？”秦思娴愁眉不展。她刚刚买下小狗只是一时冲动。作为一个小时候只养过蚕宝宝的人，她对自己的养殖技术毫无信心。
　　这不是什么装饰品，是条活生生的生命。而秦思娴甚至连自己都养的不怎么好。
　　成晨刚要开口，叫号机传出声音：“请19号平安的小狗成晨来五号诊室就诊。”
　　得，写的匆忙，把名字填反了。成晨懊恼，秦思娴笑得肩膀直抖。刚刚的愁绪一扫而光。
　　见叫号机播报了三遍，而秦思娴还只顾笑，成晨无奈。他捧起笼子应了声：“汪，我来了”便往诊室钻。
　　“还真是活泼的病号。”医生调侃了一句，安慰两人道，“放心，不会有大碍的。不过要做个全面检查。”
　　成晨拿着检查单子去缴费，秦思娴留下来陪平安。
　　绷带绑在身上有些痒，平安想要扯下来。秦思娴哄它道：“平安乖，包扎好了才能好的快。”
　　平安似是听懂了这话，乖巧的趴在了椅子上，伸出只爪子配合医生打针。秦思娴从包里拿出盒鲜牛奶，又问医生讨了个一次性杯子，将牛奶倒在了杯中。
　　平安小心翼翼的凑近。秦思娴将杯子放在它嘴边。平安这才放下了心，低下头，小口舔舐着牛奶。
　　“它小时候一定是受过很多苦。不然不会那么懂事。”医生调好吊水的流速，“如果可以，以后对它好一些吧。”
　　秦思娴“嗯”了一声。她用手指轻轻梳理着平安的皮毛。
　　秦思娴不能任性，但平安以后可以。
　　她的平安，要做世界上最幸福的小狗。秦思娴心想道。

　　秦思娴自己都被扫地出门了，平安自然也进不了秦家的门。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不准养宠物，但将平安带进学校也是不可能的。秦思娴和成晨在买齐狗粮和宠物用具后商量了下，凑了点钱，将平安寄养到了学校旁的报刊亭。
　　报刊亭的老板是个很和蔼的老头。他如往常一样，从架子上抽下新到的《花火》递给秦思娴：“给你留着的。我记得了，每天下午四点四十，如果不下雨的话，我会带平安到学校后的栅栏下找你们。”
　　秦思娴付好杂志钱。老板好心提醒道：“这回杂志销量特别高，好像是要举办什么征文比赛。好多像你一样年纪的小姑娘来买杂志揣摩，你要不要也试试看？”
　　秦思娴初中时，周围好多同学跟风参加了新概念作文大赛，但无一例外，连初赛都没过。秦思娴对大赛毫无兴趣，转头悄悄给杂志投了稿。然后，她收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封退稿函。
　　为了应付应试教育练的写作技巧在投稿时毫无用处，硬背的好词好句被编辑委婉建议“请注意写作的原创性”。世界上或许会有一鸣惊人的天才，但秦思娴一定不是其中之一。
　　唯一还算拿的出手的长处被人否定，秦思娴回想起来都有挫败感。她笑笑：“谢谢您。但我今年高三了。”
　　“要高考了啊。那确实很要紧。但是姑娘，有些事情和高考一样重要，比如，你可以坚持很久的爱好。”老板用磨牙棒逗弄着平安。打完针的平安活泼了些，它用爪子去够棒子。一旁的秦思娴也稍微放心了点。
　　“你喜欢写故事。你从前跟我讲起学校趣事时总是绘声绘色的。你以后一定能成为一个好的作家。”老板放下磨牙棒，“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在杂志封面上看到你写的故事。到时候，我可以告诉周围的学生，大作家也来我地方买杂志。没准我的报刊亭能成为这儿一带生意最好的。”
　　“那真是借您吉言了。平安就拜托您了。”成晨笑道。他拉着秦思娴离开。
　　“成晨，我没觉得我能过稿。”秦思娴跟成晨解释道，“有这空我还是多背会儿生物实验题。”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思娴，你能不能陪我投个稿试试看？”成晨拽了下秦思娴的衣袖，“刚大叔说的我挺心动的，说不定我还能给平安赚些骨头钱。但一个人投稿总有点尴尬，你也写一篇陪我呗？”
　　见过陪聊天陪吃饭的，还头一回遇到陪写稿的。秦思娴哭笑不得。
　　反正也就不到一万字的短篇，课间写写就当练笔了。秦思娴被成晨缠了许久，终究还是点了头。
　　“思娴你最好了！”成晨笑得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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