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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光
雨停后的第三天，宋晓的耐心终于告罄。
他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匿名论坛的热帖——《理性讨论，校草最近是不是失恋了？》，指尖在“举报”按钮上悬了半天，最后恶狠狠地把手机摔进书包。
失恋个屁！我们恋过吗？！
这话在心里吼完，他自己先愣住了。好像……还真“恋”过三天，虽然是在一支破笔的加持下。
“晓啊，看开点。”陈砚凑过来，递给他一包辣条，“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呃，我是说，沈墨那种高岭之花，本来就不是咱们能摘的。”
宋晓叼着辣条，含糊不清地反驳：“谁要摘他了！”
“那你这几天魂不守舍的干嘛？”陈砚眨眨眼，“美术课画个苹果都能画成心形，老师看你的眼神都快慈祥了。”
宋晓噎住了。他想起昨天交上去的那张静物素描——苹果上的高光确实有点像爱心形状，但那是光影效果！光影！
“我那是艺术处理！”他强行辩解。
陈砚耸耸肩，一副“你说了算”的表情。
课间铃响，宋晓起身去接水。走廊上人不少，他侧身避让时，余光瞥见楼梯口那个熟悉的身影。
沈墨正和学生会的人说话。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的连帽卫衣，帽子松松地搭在肩上，衬得肤色愈发白皙。他说话时微微侧着头，神情专注，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纸页边缘。
敲什么敲，吵死了。宋晓在心里吐槽，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放慢。
“……艺术节的预算还需要调整。”沈墨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平静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特别是舞台设计部分，林疏报的方案超标了。”
“可是林疏说那是宋晓的建议……”一个女生小声说。
沈墨的动作顿了顿。
宋晓的心脏也跟着顿了一下。他刚要溜走，沈墨已经转过头，目光精准地锁定了他。
四目相对。
宋晓脑子里瞬间闪过八个逃跑方案，但脚像被钉在了原地。沈墨的眼神还是那么直接，看得人头皮发麻。
“宋晓。”沈墨叫他，语气自然得像在叫任何一个同学，“过来一下。”
我不过去！我又不是你学生会的人！宋晓在心里呐喊，身体却诚实地挪了过去。
“舞台设计是你做的？”沈墨问，把手里的文件递到他面前。
宋晓低头看了一眼。确实是他的方案，林疏整理后交上去的。他设计的舞台背景用了大量的渐变灯光效果，预算确实偏高。
“是我画的草图。”他承认，“但灯光部分……”
“很有创意。”沈墨打断他，指尖在效果图上点了点，“特别是这个光影过渡，想法很好。”
宋晓愣住了。这是……夸奖？
“但是预算超标了。”沈墨接着说，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给你两天时间，在不影响效果的前提下，把成本压下来。能做到吗？”
这不是询问，是通知。
宋晓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他抬起头瞪着沈墨：“凭什么？”
“凭我是艺术节总负责人。”沈墨回视他，眼神里没有任何挑衅，只是陈述事实，“也凭你这个方案确实值得保留。”
这话说得太有水平，宋晓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
“你不是美术生吗？”沈墨继续说，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这点挑战应该没问题吧。”
激将法！这绝对是激将法！
宋晓咬牙切齿：“两天就两天！”
“好。”沈墨点头，把文件夹合上，“明天这个时间，我要看到修改方案。”
他说完，对旁边几个学生会成员点点头，转身离开了。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完全没给宋晓反悔的机会。
宋晓站在原地，气得直磨牙。
“哇，晓啊，”陈砚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一脸惊叹，“你居然敢跟沈墨顶嘴？”
“谁顶嘴了！”宋晓怒道，“我那是……据理力争！”
“结果呢？”
“……我接了个活。”宋晓泄气地说。
陈砚憋着笑拍拍他的肩：“节哀。”
---
下午放学，宋晓没回宿舍，直接去了画室。他对着自己那张舞台设计图看了半天，越想越气。
沈墨绝对是故意的。什么“很有创意”“值得保留”，全是套路！目的就是为了让他接下这个烂摊子！
这个心机狗！
他抓起炭笔，在草稿纸上狠狠划了几道。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里，他突然想起今天沈墨说话时的样子——眼神专注，语气平静，没有多余的情绪，就像在对待任何一项普通工作。
没有小心翼翼，没有刻意保持距离，也没有天台表白时的温柔。
就好像……那三天的事根本没发生过。
宋晓的笔停了下来。
也许这就是沈墨的处理方式。把一切拉回正轨，用最正常的态度相处，让时间慢慢消化那些尴尬和不确定。
还挺……像他的风格。
宋晓盯着图纸上那些光影设计，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抓过一张新纸，开始快速画起来。
如果改变灯光的角度，用反射代替直射……如果调整材料的厚度，用叠加代替整块……
笔尖在纸上飞舞，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设计上。窗外天色渐暗，画室的灯自动亮起，在桌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晕。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震动了一下。
宋晓从设计图中抬起头，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屏幕上是一条新消息，发信人是一串陌生号码：
“记得吃饭。”
没有署名。
但宋晓几乎瞬间就猜到了是谁。他盯着那四个字看了半天，手指在屏幕上悬着，不知道该回什么。
最后他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发送成功。他等了几分钟，对方没有回复。
果然是他的风格。宋晓想，一句废话都没有。
他把手机放到一边，继续修改图纸。但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了一点。
---
第二天同一时间，宋晓准时出现在楼梯口。
沈墨已经到了，还是站在那个位置，正低头看手机。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在宋晓手里的文件夹上停留了一秒。
“改好了？”他问。
宋晓把文件夹递过去，语气硬邦邦的：“自己看。”
沈墨接过来翻开。他看得很认真，指尖在图纸上缓缓移动，偶尔停顿一下，似乎在思考什么。晨光从走廊窗户斜斜照进来，落在他低垂的睫毛上，投下细细的影子。
宋晓站在旁边，突然有些紧张。他昨晚熬到半夜才改完方案，虽然自信效果不会打折，但……
“这里。”沈墨突然开口，指尖点在图上一个位置，“灯光角度调整后，演员的阴影会拉长，可能影响面部表情。”
宋晓一愣，凑过去看。确实，他光顾着考虑舞台效果，忘了演员的实际呈现。
“可以在这里加一个侧光补位。”沈墨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普通的黑色中性笔——在图纸边缘快速画了几笔，“角度三十度左右，亮度调低百分之四十，既能补光又不会破坏整体氛围。”
他的笔触干净利落，几根线条就勾勒出了解决方案。宋晓看着那几笔，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你怎么知道……”他小声问。
“去年艺术节，我是灯光组的。”沈墨头也不抬地说，继续在图上标注数据，“林疏没告诉你？”
宋晓沉默了。他还真不知道。
“好了。”沈墨合上文件夹，递还给他，“按这个修改，预算可以控制在标准内。明天给我最终版。”
宋晓接过文件夹，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沈墨的手背。很短暂的接触，沈墨却像是被烫到一样，迅速收回了手。
两人同时愣住。
走廊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远处教室传来的读书声。宋晓看见沈墨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眼神有一瞬间的闪烁，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还有事吗？”沈墨问，语气重新变得疏离。
“……没了。”宋晓说。
沈墨点点头，转身要走。
“喂。”宋晓突然叫住他。
沈墨停住脚步，没有回头。
“昨天的短信，”宋晓小声说，“是你发的吧？”
沈墨的背影僵了一下。几秒钟后，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怎么有我号码？”
“林疏给的。”
“……哦。”
又是沉默。宋晓捏着文件夹的手指微微用力，纸页边缘有些发皱。
“我吃饭了。”他突然说，“昨晚吃了泡面。”
这话说得很突兀，说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我在说什么蠢话！
沈墨终于转过身。他看了宋晓一眼，眼神复杂难辨。然后他说：“泡面没营养。”
“要你管。”宋晓下意识地反驳。
沈墨的嘴角似乎弯了一下，快得几乎看不见。他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这次真的离开了。
宋晓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心里像打翻了调味瓶，什么滋味都有。
生气吗？有点。
困惑吗？很多。
但好像……还有那么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轻松。
因为沈墨还是那个沈墨。直接、高效、不留情面，但也会在他熬夜改图时发一句“记得吃饭”，会一眼看出他设计方案里的漏洞，会用最简洁的方式帮他解决问题。
没有刻意讨好，没有小心翼翼，只是做他该做的事。
也许这样的相处，才是他们之间最真实的样子。
宋晓低头看着手里修改过的图纸，沈墨刚才画的那几笔线条干净利落，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画室。
还有最终版要赶呢。
窗外的梧桐树在晨风中轻轻摇晃，叶子上的水珠在阳光下闪烁。雨彻底停了，天空湛蓝如洗。
有些距离，或许不需要刻意拉近或推远。
只要两个人都在往前走，终有一天会找到合适的步伐。
而此刻，宋晓只想快点完成这张图纸，然后理直气壮地摔在沈墨面前，告诉他：
看，我做到了。
至于其他……
慢慢来吧。他想，反正时间还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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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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