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月

　　“为什么临时改拍摄方案？Krit的时间很宝贵，今天拍不完你们想两个月内再挤出时间是没有的。”Amber的脸色很不好。
　　林祎凯走上前，站到Amber身边，几步路，扫了一眼室内布置，像是拆了重新布景，“怎么还不开始拍？”
　　“Krit，我们内部刚讨论过，之前的方案还不够好，决定现场调整，所以要耽误一些时间。”品牌总监David说着抱歉的话但没有抱歉的态度。
　　“Amber，这个是不是违反合约了？”林祎凯有印象之前的品牌总监不是男的，从他到拍摄场地到现在，总监都没来和他打个招呼。
　　“是的，而且我们现在也没看到新的方案。”Amber心里定了一些，虽然大部分时间林祎凯不听她和张灏的话，但在关键时刻还是很给力的。
　　“krit，你放心，我们的方案是为了更好呈现你和产品的融合才做的调整。”David没想到林祎凯那么难搞，果然和传闻那般爱耍大牌。
　　“David？”林祎凯看到了工牌，“之前和我们对接的人不是你，我们怎么能够相信你的审美？”他当然听出来David敷衍之意。
　　“不好意思，这是我们的新方案。”一个小助理小跑过来，递过一沓文件。
　　林祎凯随意翻开几页，看着还是一脸傲慢的David，说：“David，你们的新方案就是抄袭大牌剪裁拼接吗？而且看起来你们这个新方案还没正式通过，做得很粗糙。”
　　Amber从林祎凯手里拿过翻看，看着方案倒是很好，甚至比以前做得有高级感，他是怎么看出来不对劲的？
　　“Krit，你果然和传闻一样。”David没想到林祎凯这么厉害，不是广告专业的人怎么会看得出来，他这话说一半不说完，就是提醒林祎凯他会拿拒绝这件事做文章。
　　“David，我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如果你们还是决定用新方案，那就直接走法律程序了。”林祎凯不吃这一套。
　　三人回到休息室，Amber的焦虑就藏不住了，在房间踱步：“怎么办？真的不代言这个品牌了吗？”她不担心林祎凯的资源，只是代言的消息早已放了出去，如果被爆中途取消，又是被其它对家做取笑的谈资。
　　“应该是他们内斗，上次跟我们签合同的是Gloria，现场却又换成了David，你去问一下。”哪里都有派系内斗，只不过林祎凯没想到刚被收购就有人蠢蠢欲动了。他之所以同意接这个代言是因为他看好品牌前景。国产品牌并且正在转型走自然环保新中式风格，新产品的气味和包装表明了新态度，跳出护手霜行业原地踏步的困境。
　　Amber立刻联系了Gloria。
　　“萌萌，咖啡到哪了？”林祎凯每次有工作都会请现场工作人员吃东西或者喝东西，这个时间应该已经在开拍了，谁知道一切重来甚至可能不会开工，大家脸色都藏不住怨气，高层打架，打工人受难。
　　“还有五分钟，我现在去外面等，然后分发给大家。”萌萌出去的时候在想今天会不会正常拍摄，但看到David依旧一脸mean样，她开始盘算要不要改签今晚提早飞回北京。
　　“各位，Krit请大家喝咖啡，热的、冷的、无糖的、燕麦奶的、不含咖啡因的都有，随意拿，大家辛苦了。”萌萌提高嗓门，做这种事可不需要低调，毕竟大家忙活了一上午，品牌自己都没请自己员工喝东西。
　　离咖啡最近的员工走过来，看了咖啡品牌，是每天都要排队的网红店，点外卖都要等两三个小时，热销单品还常常缺货。拍了照，立刻分享到公司群。
　　林祎凯就算耍脾气耍大牌又怎么样，至少他大方，比新总监大方多了。
　　萌萌看工作人员很快凑过来拿走了一大半，她拍了几张照片，就拎着单独的袋子回到休息室。
　　“Gloria和David一直水火不容明争暗斗，可惜她背后的老大输了没靠山了，现在她被降职到市场总监。David新官上任三把火，当然是要抢过Gloria的功劳然后全盘否定她过去的方案，而且之前他们内部讨论代言人，他反对你的声音最高。”Amber和Gloria沟通完，脸色更差了。
　　“所以不管这次David怎么作上层都会保他？”林祎凯思考着。
　　“是。”Amber点头。
　　“你让张总和他们老板通电话，我们目前的需求就是保持原来的方案。如果合作不成，你提前和营销号知会一声，在David说我耍大牌毁约之前先让大家知道是品牌的问题。”
　　林祎凯说完，他就靠在沙发上看手机了，渴了就喝一口冰美式，不管外面闹得如何。
　　邮箱收到工作邮件：
　　Dear Jett, the final cover shoot with Mr. Ma Qunyao and the interior layout have been approved.
　　封面选了他交上去的，那天打太极之前他做好框架之后忘了锁屏，不知道马群耀有没有看到。
　　他回复邮件，建议这期在国内同步开通售卖渠道。全球刊和中国部的运营形式有差别，主阵地也不同，所以国内想要购买全球刊一般是网站购买，海外发货，很麻烦。
　　David僵着笑敲开他们休息室的门：“Krit，Amber，我们内部重新讨论了一下，决定采用原来的方案，如果你们这边准备好的话我们可以先拍白底图。”
　　林祎凯看了Amber，Amber点点头，示意张灏和品牌方已经谈好。
　　“请化妆师过来再整理一下就可以了。”Amber发话。
　　摄影师一直狂按快门，林祎凯的表现力很好，也很会找角度，完全诠释了青春活力，“Krit，稍微突出一下产品。”
　　林祎凯迅速调整姿势。
　　这部分比预期拍摄的时间要短，一群人围着电脑前看原片，没什么好挑剔的，不用修改也能直接用。高清镜头前都看不到毛孔，吹弹可破。
　　冷气吹不到他，林祎凯站了快半小时有些热，他扯开白衬衫的一颗扣子散散热气。
　　“我们多拍额外的一组可以吗？Krit的慵懒感和产品也很适配。”摄影师灵光乍现。
　　林祎凯点点头。
　　在旁边的工作人员心里暗暗骂营销号：到底谁说林祎凯甩大牌的，人工作态度好得不得了。
　　David这时候开始挑刺了：“我觉得动作幅度不够大，这几张摆得太木了。”
　　摄影师不是品牌方的人，在业内知名度、专业度都很高，他直接朝David翻白眼了：“David，你不能光想象，你觉得这样摆能好看吗？”他直接做起David所提议的大幅度动作。
　　一群人闷笑。
　　“OK，那我们再拍一组慵懒感这边白底图就可以结束了。”摄影师才不管David什么反应，哪个打工人不想早点收工。
　　David离开之后和Amber加了微信，说后续林祎凯需要拍照可以插队预约。
　　萌萌这边相机里也拍了很多照片和视频，在给林祎凯过目。
　　“Amber，执行经纪人面得怎么样了？”林祎凯对萌萌的技术表示肯定，刚好Amber在，他能当面催招人的进度。
　　“还在面，没有合适的。”Amber亲自跟进这件事，但马上找合适和信得过的执行经纪人还是难的。
　　“那你找两个临时小助理，不能让萌萌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
　　萌萌听得很是感动。
　　“好，明天回北京我就安排，我给HR下deadline在时装周之前一定确定好。”
　　林祎凯团队的人其实不少，但成员构成很多是坐班的，剪视频素材、商务对接和工作室社媒运营，跟着他一起做空中飞人的过去有两到三个人，现在只剩萌萌一个了。
　　换了一身浅蓝色背心毛衣，广告视频时长大概三分钟，广告口播、护手霜香味描述和猫狗互动。护手霜的成分是宠物友好型不会伤害到动物，气味也不是特别刺鼻刺激不会惹动物躲开，他期待上市后的市场反应。
　　暹罗猫和白色博美出来的时候，林祎凯马上蹲下来去和两只互动，猫狗也没有抗拒，很快就粘着他不走了。
　　“它们都很喜欢你，平时是没那么粘人的。”宠物的主人在旁边解释，内心狂喜，林祎凯本人真是牛奶皮肤光滑无暇，人比照片视频好看十倍。
　　林祎凯把两小只抱了起来，清楚听到两只因为开心发出的咕噜声。
　　拍摄进展都很顺利，但等一切结束已经是晚上十点了，所以人在听到结束下班了都没力气欢呼雀跃。
　　林祎凯卸了妆换了衣服才看手机，陈澄给他打了两个电话，就在五分钟前，回拨。
　　“你能来接我吗？他喝酒打了我。”陈澄的语气听起来是冷静的，但藏不住的哭意。
　　“你想好了吗？”林祎凯想这大概就是心如死灰吧，他打开软件看了上海飞北京的航班，今晚还来得及赶回去。
　　“嗯。”何宇豪已经用完最后一次机会了，所以陈澄只能选择坚定地远离渣男。
　　“你现在安全吗？我、你、Amber和张灏一起视频聊一下。”他们两个可以做到把事情闹大，但是既然要闹就彻底闹到最大。
　　于是就有了第二天的深夜约会同居爆料。
　　马群耀收到了EG中国部送来的样刊，还未上架售卖，这期国内会同步发售，他心里开始担忧销量，过去他拍摄的杂志销量并不亮眼。
　　封面果然是选了他穿黑色中山装蝴蝶扣的look，新中式风格配上撕拉灰色调字体，标题是蜕变——自由百变。这身衣服被他收藏在衣柜里，因为代表了很多重要的意义。
　　第一次大杂志全球刊的拍摄，第一次碰到有人懂他的浪漫，第一次改变妆造收获这么多鼓励。
　　焦虑更甚。
　　“不愧是EG，大杂志的审美就是厉害，我真觉得这是你拍过这么多杂志里最好看的。”安哥拿着杂志美美欣赏。
　　他在找工作人员表，就在目录页，都是一长串的英文名字，除了化妆师Hong，想出来这个主题的人难道是外国人吗？
　　“安哥，选题策划或者提案人会列出来吗？”
　　“可能对应的是Characters Director或Features Editor，职位比较高的才会列出来，你在找什么？”安哥不明白马群耀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没有，就看看。”有些失望。
　　“跟我们拍摄对接的是中国团队，但全球刊都是他们纽约总部的人撰写的。”
　　马群耀把这页拍下来发给在英国留学的大学室友东东。
　　马群耀：东东，这里名单里有没有哪个是中国人？
　　东东：你拍上EG全球刊我还没有恭喜你呢，很帅
　　东东：化妆师Hong是中国人，就是她给你做的妆造吧
　　马群耀：除了她还有吗？
　　东东：等下，Jett居然是这期的Features Editor
　　马群耀：？
　　东东：他是特别有名的时尚自由撰稿人，很多有名的杂志都和他有合作，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活跃在欧美时尚、艺术界了。不过这两年出现次数极少，大家猜测他半退圈了。
　　二十多年？那跟谁都对不上。
　　马群耀：你说他怎么会选择我？
　　东东：《阿孙》在欧美这边挺火的，去年连续霸榜网飞剧场第一。哥们儿，自信点，你已经飞升了
　　马群耀觉着Kritt、林祎凯krit和Jett都怪怪的，自觉告诉他这其中有联系。
　　红红说Kritt是她工作室的人。
　　林祎凯的英文名是Krit，那天去送粥，他瞥见了林祎凯的电脑屏幕，灰色字和杂志封面是一模一样的。
　　但Jett已经出名了二十多年。
　　思绪好乱，找不到答案。
　　“干嘛脸色那么凝重？”杂志是全英文的，安哥勉勉强强看完马群耀的采访部分。
　　“没有，等会拍戏要和珂珂吵架，我在酝酿情绪。”
　　“好好好，不过那天林祎凯陈澄的恋情上热搜，我看周梦珂表情不是很好，流水有情落花无情，拍戏别太动真感情。”安哥小小提醒马群耀，但也理解，长相、性格和演技都好的人谁不喜欢。
　　“林祎凯和陈澄是真的在谈了？”其实业内人都在讨论，居然没人给出确切答案。
　　安哥解释：“就算不是真的谈，应该也是双方达成一致要深度捆绑炒cp。不怪周梦珂心情不好，这边祎澄不染谈得甜蜜，那他们黄粱祎梦的新剧何时能上？《月挂羊角巷》的热度早早过万，这部剧投入不多，林祎凯试水国内第一部剧大成功，之前观望的投资方纷纷开始买他的股了。”
　　真情实感总有一天消失殆尽，利益捆绑才更能长久。
　　“《月挂羊角巷》更完了吗？”马群耀老是刷到切片视频，他在等更新。
　　安哥：“完结了，大结局那天两人合体直播热搜热度第一，我刷哪个平台的短视频都有他两。”
　　“耀哥、安哥，开工了。”工作室的小伙伴进了房车提醒两人。
　　拍摄是在海边，为了拍出灰蒙空旷的压抑感，导演特意看了天气预报，还把这片地都围了起来不让路人围观。
　　全剧最虐心的争吵分手戏，男女主两位都是同家律所的律师，因为晋升而导致的思想分歧，女主认为男主为了上位使了不道德手段，其实是另有他人在背后陷害她。而男主一开始根本不想参与晋升并已经打算离职去当法援律师，但为了女朋友的自尊心考虑，他想等结束再说，没想到上级告诉他已经内部决定好选他升职，因为他是男的。
　　两个人面对面读台词，气氛不如其它戏份轻松。
　　周梦珂需要调整为强摁压愤怒而假装理性，马群耀则需调整为藏着内疚却被误解、快要爆发的负气。
　　都自以为说出来的话好声好气，但亲近还爱着对方，怎么会伪装得好。
　　冷静不下来，听不进双方说的话，分手两个字依然挂在嘴边。
　　理解分析到位，但两个人今天状态都不好。
　　已经是第八次重拍了，连语气都弱了下来。
　　“你两先休息调整一下。”导演第九次摆摆手，他也累了，回放看看有没有能用的。
　　“喝水。”安哥递过保温杯，里面装的是凉茶。
　　马群耀喝了一开，移开了，“你这不是给我降火吗？导演现在嫌我火力不够。”台词他早就背得滚瓜烂熟，剧本也看不下去，干站着发呆。
　　“我给你找热水喝喝？”安哥心想再加一把柴。
　　“行了，不喝了。”
　　短暂的休息结束，马群耀又去拍了。
　　旁边的工作室小伙伴小心翼翼对安哥说：“我第一次看阿耀生这么大气。”
　　“也不算是生气，就是没耐心了，他拍戏NG多了就会这样，其他时候很少生气的。”安哥陪马群耀那么久了怎么会不了解他。
　　周梦珂：“既然我两都互不退让，那就分手！”
　　马群耀：“分手就分手！”
　　到底生气是会传染人的，第十一次终于过了，天也快黑了。
　　收工。
　　马群耀和周梦珂都没力气约饭，只想回去休息。
　　“明天见。”两个人分开的时候异口同声。
　　“你不安慰安慰周梦珂？”安哥思索着是不是要给马群耀报一个情商班。
　　“为什么要安慰她？我没骂她吧？”马群耀不理解。
　　“说你傻呢你还真傻，你们今天拍那么多遍，肯定会泄气陷入自我怀疑，说说话放松下心情，心里会好受一些。”
　　被安哥点了马群耀扭头看周梦珂，人已经进了房车，车子启动了。
　　“下次可别这样了。”安哥拍拍他的肩膀。
　　马群耀点点头，他虽然谈过恋爱好几个，但道行还是很浅。
　　“对了，跟你说个好消息，《天奇记》的男二天珏定下来了，是林祎凯。”安哥收到通知的时候还反复确认，林祎凯居然愿意接男二的角色，真是难以置信。说是好消息是因为林祎凯自带流量，营销方面就省了一笔钱，不至于糊地穿心。
　　“他怎么会演男二？”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一样的，不理解林祎凯的选择。
　　“不知道，”安哥耸耸肩，“林祎凯演天珏，带来了更多投资，道具、服化团队和特效会更精美，但我担心你男主的戏份会被魔改删减。”
　　“不会。”马群耀脱口而出。
　　“为什么？他和你说了？”安哥不知道马群耀的反应为什么那么大，放在以前，他只会沉默。
　　马群耀只是觉得林祎凯选择出演男二，是出于喜欢天珏这个人物，而天珏是为皇兄太子天奇成王而生，如果大改，故事就会变了味。
　　但他没说出口，只是把猜测放在心里。
　　脑海里又冒出Austin那双没有聚焦的眼睛，天珏看天奇，眼神会是什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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