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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篆
乐平从怀里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一颗绿色药丸,想要塞到薛砚辛嘴里,但他死活不张嘴,乐平急了:“这药丸薄荷清凉提神醒脑的!”
薛砚辛偏头躲开,“你手上有血,脏。”
说完拄着剑一阵嗷嗷吐,吐完想拿衣袖擦嘴,一看上面血了呼啦的恨不得两眼一翻倔过去。他深吸一口气,似是忍无可忍挥剑向前冲去:“我跟你们这些脏东西拼了!”
薛砚辛杀妖如切瓜砍菜,势如破竹势不可挡,乐平从地上捡了一把剑跟在他身后,中途差点被不知道哪只妖挠了一爪子,被突然冒出来的黄自在一把扶住,乐平问他:“你去哪里了?”
黄自在还是黄鼠狼的样子,他带着乐平穿过堆满妖族尸体的大石头:“幻妖一出来,我就发现你们不见了,然后顺着你们的味道一直找到了山谷里。我方才去探路,有一个地方不对劲,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说的虚实境的门。”
乐平目光搜寻薛砚辛的身影:“哪里不对劲?在哪里?”
黄自在道:“在妖王宝座那里,那边有灵气攒动,而且这个山谷的妖力似乎被什么东西封印住了,我一进来就没了妖力,不然山谷里的群妖不会是这样肉搏似的互相残杀法。”
乐平猜测妖王宝座那里应该有什么阵法,他趁乱抓住薛砚辛衣袖,在他耳边大声喊道:“二师兄,妖王宝座那里可能是虚实境的门,我们得赶紧过去!”
薛砚辛忍着身上的血腥味连话都不想说,他手掌一翻,发现自己竟然招不出蜉蝣虫,不得不开口道:“这里有法器封印,所以妖力灵力皆被压制无法使用。”
乐平垫脚,望向山谷最高处发着光的妖王宝座,估测还有多远距离,“就在那里,我们继续往前走。”
“何必那么费事。”薛砚辛抓住乐平衣领,登上一块巨石,手臂向后蓄力,接着用力向半空中一抛:“你们先去,我速速就来。”
乐平在空中化做一道完美的抛物线,飞过群妖争斗的头顶,稳稳落在妖王宝座上,很快黄自在也完美的滚了一圈躺在乐平脚下,他揉着屁股道:“嗳,这小子吃什么长大的,力气这么大?”
妖王宝座一旁有一具白骨骷髅,与常人无异,只是背生双翼,翅膀如果展开约莫有七八尺长。乐平踏过白骨,绕着宝座走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一块刻着无数细小符文的木牌。薛砚辛这时也爬了上来,他看了一眼地上妖王残骸,尝试召唤蜉蝣虫,还是不行。
“二师兄,我在这里,这块木牌拔不出来。”乐平朝他招招手,待人走近了指着镶嵌在宝座左侧的木牌给他看,“就是这个在发光,压制住所有力量的应该也是它,只是不知是哪位大乘者,竟能只以一块木牌符篆,就将整个山谷封印。”
黄自在也探过来:“那怎么办,底下不少妖族也要上来了,我们把这块木牌砍坏了是不是就可以了?”
乐平盯着这块木牌,将他调转了一个方向:“你们看,这像不像师叔教过我们的某些符篆?”
薛砚辛摇头,他们几个弟子中大师兄和他都是以剑入道者,符篆这一块只有师叔教过乐平。
眼看不少妖族顺着山岩攀上来。黄自在上前拦在妖王宝座前,“小乐平,这里只有你学过符篆,你尽快研究出破解之法,我替你护法。”
妖血被泉止剑寒意冻成血色冰霜,薛砚辛走上前,一甩剑尖血迹,回头露出一抹懒散笑意:“小师弟,我们俩的小命可就交给你了。”
乐平郑重点头,盘腿坐下,他眼神一错不错的盯着木牌上的符篆,耳边已经响起了阵阵杀戮嘶嚎声,他闭上眼,回想素日里师叔教授的符文口诀,越想越心惊,这木牌上的符文规律,竟和师叔教的八九不离十。他擦掉额头冷汗,拿出刻刀准备在木牌上改动,只是将要落笔,又顿住——他真的能做到吗?若是错了哪一笔,他们三人会不会被一直困在这里?若是他下笔处不对,木牌上符篆的力量不可知,他们离妖王宝座最近,二师兄他们会不会被波及?
“别犹豫了,动手吧,我要顶不住了!”黄鼠狼肩头被砍了一刀,鲜血喷涌。
薛砚辛身上衣衫也全是血迹,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妖族的,似乎察觉到乐平在看他,他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比了个手势——那是薛砚辛之前一直练剑错过饭点,叫乐平给他留个鸡腿的暗号。
乐平抬起袖子狠狠擦了下眼,愤愤地想:动手就动手,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刻刀落下那一瞬,带着熟悉气息的符篆如山洪决堤般蜂拥而来,一个个符文似是活了起来,顺着他的筋脉疯狂游走。浑身上下的血脉犹如倒行逆施,太阳穴处也跟着突突发痛,乐平紧咬下唇,右手稳稳握住刻刀落下第一笔,身体里横蹿乱跳的符文终于找到出口,被他以刻刀为笔重新一笔一划地刻写在木牌上,待最后一笔圆满,他嘴角流出一行鲜血,视线模糊无法视物,耳膜里更是一阵阵咚咚巨响。
咚咚咚——
那声音越来越响,乐平再也受不住晕了过去。
“奇怪,他们这三个,是怎么进到百妖谷的?还把当初留下的符给改了。”
隐约中,乐平听到有人叹气,但不及细想是谁,全身内外突然被巨物碾过一般剧痛起来,他痛的呼吸急促,忽然一只手搭在他腕上,清凉似泉水的灵力温和涌进来,一点点平息筋脉里叫嚣的痛楚。
他听到那人说:“又是一个任性不听话的,灵脉尚未通畅,就敢以灵力引符重刻,幸好符篆识得同源之力,不然灵力横冲直撞,非全身筋脉尽毁不可。”
是师父。
师叔还是那个万事不忧愁的样子,语调轻松:“师兄,迫性拂晴而不得其和也,故以汤止沸,沸乃不止;诚知其本,则去火而已。”
章怀真人道:“石生而坚,兰生而芳;我看这些小子,三岁看八十。”
师叔笑:“当年你我不也是如此?”
两人又都笑了,见乐平醒了,师叔脑袋凑过来:“哟,你睡了两天了,终于醒了。”
乐平点头,他被扶起来,喂了半碗粥,在屋子里左右张望。
“那小子没事,正在戒堂跪着呢。”师叔又给他喂了一口茶,脸上带笑:“你要是没事,可以去看看他,薛砚辛这小子脾气比驴还犟,说只要你不醒他就一直跪着。”
章怀真人冲他点点头,“去看看吧,不然你也不安心。”
乐平下了床就往戒堂跑,到了门口就看见里面笔直跪着一个人,后背三道戒鞭痕迹分明,伤口上的血早就不流了,在衣服上变成几团污糟糟的暗影。薛砚辛听见他脚步声,立马就要起身,膝盖还未离开蒲团半寸,又闷哼一声跪了回去,脸上霎时一片冷汗。
乐平去扶他,他摆摆手,身体又跪直了,“没事,三道戒鞭而已,我挺得住。”
乐平见他脸色难看,不敢动他,也在旁边蒲团上坐下:“是师父打的?”
薛砚辛点头,又摇头:“我让师父打的。师门有训,我既已教授师弟,便要为师为长,你因我在虚实境里受伤昏迷,这戒鞭是应该的。”
乐平眼眶发红,他吸吸鼻子“哦”了一声:“我已经没事了,你还要跪到多久?”
“小爷我敢作敢当,哭什么?”薛砚辛轻笑,习惯性往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递过去:“拿回去吃吧,我还要跪到亥时才结束。”
一开始是为了弄清楚乐平和虚实境的关联,见他喜欢吃,以此用来威逼利诱,后来身上总是带着不知怎么便成了习惯。
乐平接过去却没吃,他坐在蒲团上不走,薛砚辛也没赶他。薛砚辛虽平时一副清凌凌的样子看着冷傲,但在大是大非面前界线分明,说跪到亥时便是亥时。乐平在旁边陪着他一直没走,最后那块糖糕两人一人一半分着吃了。
黄自在那日和他们一起出了虚实境后不知跑哪里躲了起来,再出现时,头戴斗笠手拿镰刀一脸懵:“什么?为什么我也要跟你们一起割麦子?”
师叔拿布巾擦擦脖子上的汗,被热的有了脾气:“厨房的包子就数你吃的最多,你不一起干活谁干?”
六碗在旁边附和:“就是就是。”
它也没闲着,背上背着水壶,穿梭在田地间给其他人送水。
大师兄抬手掩嘴,跟他们悄悄说话:“每年这个时候都是方寸山最忙的,也是师叔脾气最不好的时候。”
薛砚辛和乐平立即脖子一缩,弯腰加快手上的动作。割了半天,乐平站起身捶捶腰,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金黄麦子,夏风吹来,麦浪滚滚,他闻到了干燥的泥土和成熟麦子的香气,此刻内心竟无比安宁。他回头,师叔嫌黄自在割了之后摆放不整齐在那里碎碎念,大师兄动作最快走在最前面,二师兄从六碗背上拿起水壶喝了几口,正拿袖子擦嘴,察觉到乐平的视线,一挑眉,表情骄傲,意思是看师兄割的比你快吧?
乐平也笑,倏忽间,他觉得自己仿佛也随着阵阵麦浪飘动起来,他的身体变得轻快极了,夏日风带着遥远的山涧间的草木竹林处的微风穿过他的身体,风吹走了,腰腹间仍留有一片清凉之意,又微微有些酥麻。他随风飘远,越来越高,他听见青山草地虫鸣鸟叫,山巅云雾飘渺,群山巍峨,山在唤他,山音磅礴。
六碗看向闭目入定的乐平,惊讶:“他这是引气入体了?”
乐平的脸色却转瞬变得惨淡苍白,他突然从山巅云雾间坠落,“砰”的坠入一汪冷泉,身体直直下坠,冰冷的水流堵住他的眼耳口鼻,胸口空气愈发稀薄,快要炸开般。
“都先别过来。”
师叔把乐平扶到树下摆成打坐姿势,解下腰间葫芦给他灌了一口酒,接着两根手指搭在脉上,灵力化作细若游丝的丝线探进乐平气海丹田,沿着经脉走向一遍一遍替他疏导经络灵力走向。待灵力运转十二周天,如此循环往复,灵脉如溪流入海汇入气海丹田,这才大呼一口气擦擦额头的汗,心想:幸好上次强改符篆重刻受伤时师兄已经替他梳理过经脉走向,不然这突然引起入体又气息暴乱,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乐平睁开眼,发现师叔他们几人坐在对面时不时盯着自己看,有些奇怪:“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
方正清笑着对他一拱手道:“恭喜小师弟成功引气入体。”
黄自在也笑道:“引天地之灵气入体,淬炼□□凡身,你刚刚气海堵塞灵力暴走,多亏了通微师叔在,不然吓死我们了。”
薛砚辛神色却有些别扭,方才明明担心极了一个劲往前凑,他这会子心想:这小身板太弱了,引气入体就要晕倒了,今后得给他加倍训练才是。
乐平没等到薛砚辛开口,眼睛睁得大大的,有些茫然:“二师兄,你怎么有两个头啊?”
师叔一拍脑袋:“糟了,今天葫芦里装的是烈酒!”
乐平成功引气入体后,又头一歪醉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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