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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转
裴清珩得了祖父的赦出了家祠,直奔晚香堂。双腿因跪了一整晚而有些麻木无力,强撑着膝盖的痛意快步疾行。
小厮清风见主子如此不顾身子面露担忧,却也不敢多言,府中上下谁人不知表姑娘就是大公子的心头肉掌中珠,昨晚在杨楼街公子见表姑娘失踪脸色阴沉的要滴水,吓得他双腿都打颤。
还好表姑娘是找回来了,否则他都怕大公子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一到了晚香堂,还没等入院就被为首的吴嬷嬷拦住。
拿凝儿还未起身,女子闺阁他身为男子不便入内压他。可凝儿一向浅眠,一早上宜儿来吵嚷了一通,现下这几个婆子丫鬟又嚷嚷着不让他进去,除非凝儿根本不在房中,否则早被吵醒了。
“让开!”
裴清珩罕见的疾言厉色之态,吓得几个婆子丫鬟顿时没了声,哑了火。
裴清珩心中慌乱,到底发生了什么要如此拦着他?
眼见着裴清珩已大步迈进晚香堂,吴嬷嬷和逐月心都提到嗓子眼,每往主屋迈近一步都好像踩在她们心尖上。
逐月狠了心追上去,任凭什么也不能让大公子进去。三两步跑上前素手刚要抓住裴清珩的衣襟,只听“吱呀”一声,主屋的门被从里面推开。
崔玄珠一张苍白的小脸上映着一抹潮红,薄唇也毫无血色病殃殃的出现在众人视野。
哑着嗓子低声唤了声“表哥。”
探春从她身后出来为她披了件白貂皮斗篷,雪光和白貂皮映衬着她姝丽却苍白的小脸,更显得她好似下一刻便要羽化登仙脱离凡尘了。
吴嬷嬷和逐月看见崔玄珠从房里出来,又看见品秋和藏花从后院走出来朝她们二人点点头,长长舒了口气。
还好赶回来了。
裴清珩看到她还没等放下心,见她病态担忧又漫上心头,原是病了。
裴清珩上前站在门口并未进门“昨夜着凉了?我这就让人请女医来”
玄珠把手里的白瓷瓶递到表哥手里,眼中泛着心疼的水光“表哥昨夜因我受罚,凝儿心中愧疚,这是消肿化瘀的药膏,表哥回去记得用。”
裴清珩淡笑着抬手抚了抚她的小脑袋,大手握住染了她体温的小瓷瓶,心中熨帖。
“我无事凝儿,是我吵了你安睡,身体不舒服回房休息吧,待会儿喝了药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差人去找我。”
崔玄珠点头转身回房,裴清珩看着她孱弱的背影叹了口气,为她关上房门,阻断寒风。
崔玄珠累极的倒在床上,动也不想动,掀了被子埋进被窝,连动动手指头都没力了。
品秋和藏花快马加鞭把她护送回府,一路颠簸她感觉脑仁都要摇匀了,被她二人架着做贼似的悄摸摸进了晚香堂后院,把她从后窗抱了进去。
昨晚加上今早劳累颠簸,已让她筋疲力尽。她果然是没有做大事的潜力,品秋和藏花还精力旺盛的为她打点奔波,而她却已然像个濒死的兔子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探春为她放下床幔,燃上一炷安神的香雪云霓,霎时间白雾盘旋升腾,素馨的香甜在静室中弥漫开来。
下人房内,品秋说着那按察使实在年轻又重伤在身,现在又失明了,虽说主子能救得了他,可王爷处境危急是万万等不及的。他这种毛头小子,哪里是来救王爷的,分明是来添乱的!
吴嬷嬷却摇了摇头,不赞同她的话。
“他虽年轻行事却也算有章法,就在你们回来前半刻穿雨来报说按察使已经上任,开始着手调查王爷贪墨案了。”
品秋和藏花对视一眼,面上浮上一抹不可置信却又欣喜的神色。
“那小姐救的是谁?”
嬷嬷摇摇头“不知道,只听穿雨说那人是为真正的按察使打头阵的,并不知晓他的真实身份。”
探春也点点头,眼中泛起激动的泪花“是啊,还好有他替按察使分走太子的围剿,让太子的人以为按察使死了,否则真按察使也不能如此顺利的在太子眼皮子底下走马上任。”
几人都安了心,言语间也多了点轻松,肃了几日的脸上总算浮上点点笑意。
傍晚时分穿云飞鸽传信说邬公子退了热,用了竹叶水后眼睛也不似先前那般痛了。
逐月把按照主子吩咐制好的蒲公英捣碎兑了冰片粉末的药汁装在白瓷瓶里扣紧,还有写了使用方法的信笺一同放在木盒里遣人送去正素巷。
崔玄珠染了风寒,迷迷糊糊的喝了两碗苦药一直昏睡到第二日晌午才起身,祖母和舅母还有表哥表妹都来探望她,送了一堆珍贵的补药和蜜饯果子给她,让她好好养病。
众人离去崔玄珠感觉身子好了不少,用了些鲜肉小云吞和清爽的酱瓜感觉身子也不似那般沉重了,精神也尚可,就吩咐品秋备好马车去趟正素巷。
她到时穿云正为他撤了敷眼的生丝帕,见小主子来了低头行礼头也不抬的弯腰退了出去。
“姑娘的病可好了?”
邬开霁感受到她坐在床边,素馨的香气裹挟着微苦的药味萦绕鼻尖。
“有劳公子挂怀,我已无大碍。公子现在感觉如何?”
邬开霁睁开眼,眼中白障遮挡之下勉强能分辨出她清瘦的身影,只是实在看不清面容,面上有一丝连他自己都察觉的欣喜。撑着床榻坐起身,语气照比往常有些轻松:
“我已能分辨白天黑夜,只是还看不清楚,有蒙了层白纱之感。”
崔玄珠凑近一点看他那双好看的瑞凤眼,白霜消退了些许,眼睛消了肿,血丝也褪了下去。
心中对自己的医术颇为自豪,面上是显而易见的欣喜之色,说出的话都带着轻快的尾音。
“胸闷和喉头发紧的症状呢,有没有缓解?”
邬开霁听着她雀跃的声音,眉宇也染上几分喜悦,唇角微勾:“喝了姑娘准备的蜂蜜甘草水已没有此症了。”
可紧接着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崔玄珠正对着他的头施针,好疼。
痛得他抓紧身下的床单,素馨的香气萦绕鼻尖,勉强为他解了一丝痛楚。
玄珠下针的手未停,见他额头出了细汗,脖领的青筋也微微隆起,出声问他“很疼吗?”
往常她都是用外祖父的铜人练习,这是她第一次给活物针灸,穴位她找的准得很,外祖父还夸她针灸一道比表哥扎的还准些。
只是这活物的头和铜人的头还是有些不一样,此刻见他忍痛的样子才发觉她下手可能没太拿捏好轻重。
邬开霁紧闭着眼咬了咬牙深吸口气,强装镇定吐出两个字“不疼。”
玄珠看着他这副模样都被逗笑,下针的力道放轻“你这张嘴倒是比脑壳还硬上几分。”
少女调侃的笑声传来,说话时呵气如兰的吐息在他耳边掠过,他觉得耳朵有些痒,呼吸都错乱了一息。
柔嫩温热的纤手触在他的太阳穴为他轻轻按揉,霎时间什么痛都感觉不到了,他只觉呼吸都开始停滞,温热的触感被无限放大。
他从未与女子如此近距离接触过,一双柔荑附在他皮肉之上时脑中仿佛有烟花炸开。
“ 医书有云:头痛之际,按揉此穴,能疏头部壅滞之气,通经脉之阻,如解绳结,郁散则痛止。目觉昏胀涩滞,揉之则引清阳上注目窍,濡养睫睑,似涤尘霾,浊散则明生。斯穴虽浅,按揉得法,实乃缓头痛、醒眼目之捷要也。 ”
邬开霁脑中混沌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恢复神智时只听清一句“你可感觉好些了?”
他匆忙应答,掩饰心中慌乱。他竟病得这么重?怎么突然什么也听不清了?心跳也乱得厉害,他什么时候得了心悸?定是那黑衣人的毒粉所致!
崔玄珠面上却难掩傲娇之色,她虽跟在外祖父身边学习医术却因身处闺阁不能抛头露面治病救人,空有学识却不能大展身手。
这次她第一次出手,不仅靠自己所学救活了一个身受重伤人,还能治好他的眼盲。
她崔玄珠果然是天纵奇才!可惜不能为外人道也……只有她自己享受这份孤独的快意了。
“记住我为你按揉的指法,每日有时间就按揉一会,可以加速你眼睛经络的疏通。”
玄珠收回手,撤了银针。把腕间的红珊瑚手串褪了下来拿在手中,让他睁眼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能分辨出这是什么颜色吗?”
邬开霁睁眼,眼前的白障又散了许多,欣喜跃上眉梢“红色,我能辩得了颜色了!”
他能隐约看见面前的少女巴掌大的小脸,手里拿着一串红色手串,一身石榴红的衣裳夺目的很,可惜还是看不清她的容貌。
“我抓了明目化瘀的药,再配上敷眼的药汁,再有两日你就能看清了。”
玄珠收回手串,低头把银针收进羊皮小袋。
邬开霁握了握掌下的锦被,喉结滚动语气有些紧张“不知该如何报答姑娘恩情,若能得姑娘示下,邬某也不至冒犯姑娘。”
崔玄珠把羊皮小袋放入药箱,语气淡淡的,早就想好了托词。
“我不求公子回报,公子也不必记挂于心。我一闺阁女子不想图惹是非,待公子病愈就把在这里发生的事全都忘了,自行离开就好。”
邬开霁心中难免失望,她既如此说,他再追着报答反倒让她徒增烦恼。待离开后让人送些珍宝礼品来这里,也算全了他报恩的心意。
“崔姑娘高义,邬某敬佩。”
见他不再纠结于报答,崔玄珠也放下心。救他只是不忍他这样不畏强权的人被害,她只享受救人的成就感,并不想招惹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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