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巴说它喜欢你

　　小卖部门口，季青临打开冰柜从深处抽出一瓶冰水，接触到空气的瞬间，瓶身立刻泛起一层薄雾。
　　季青临犹豫了一下，又来到货架上拿了一瓶常温的。
　　回到球场，喻曙天开始分发饮料，季青临径直走向坐在长凳上休息的沈书维。
　　少年正拿着块毛巾擦汗，猫耳软趴趴的耷拉着，尾巴垂在身后一摇一摇的。
　　“书维，给。”
　　沈书维明显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季青临，又低头看向递到面前的冰水，他原本预料可能是喻曙天随手带的饮料，没想到会是冰水，更没想到会是季青临亲自送的。
　　“不爱喝冰水吗？还有常温的!”
　　季青临递出另一只手，同样的瓶子，只是瓶身上少了雾气。
　　“没有不爱喝……谢谢。”
　　短暂迟疑后，沈书维伸手接过冰水。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微微顿了一下。
　　冰凉的瓶身很快凝结出水珠，顺着指尖相触的地方往下滴。
　　“谢谢”
　　沈书维轻声说，嘴角牵起浅淡的弧度，温柔、真实。
　　对视的瞬间，季青临觉得自己心跳似乎漏下一拍，他匆忙别过视线，慌张开口，
　　“不客气!你打的很好!有空一定要多教教我哦!”
　　沈书维拧开瓶盖，小口的喝着水。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缓解了运动后的燥热。
　　沈书维撇过头，看见季青临正拿着一瓶常温矿泉水一口一口往下灌，
　　“你不喝冰的？”
　　他忍不住问。
　　“额……喝冰的我牙疼。”
　　季青临没料到沈书维会问他这个，随口编了个理由。
　　季青临看着沈书维小口啜饮冰水的模样，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其实哪里是牙疼？不过是不知道沈书维爱喝哪种，索性两样都买，总有一瓶合他心意。
　　他拧开自己那瓶常温矿泉水的瓶盖，仰头灌下一口。
　　“下次我请你喝。”
　　沈书维忽然开口，声音被冰水浸润得清冽了几分。他没有看季青临，目光落在远处仍在打球的同学身上。
　　“好啊。”
　　季青临闻言一愣，随即笑起来。他盯着沈书维的眼睛，尾巴摇的欢快，
　　“我等你。”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两人之间投下斑驳的光影。操场上的喧闹似乎隔了好远好远……有风，吹过发丝；目光，又是谁的心事......
　　场边。黎之微用手肘碰了碰庄雨眠，声音压的极低:
　　“看见没？”
　　“看见什么？”
　　庄雨眠发间的狼耳瞬间竖的笔直，四处张望着。
　　“啧!递水啊!”
　　黎之微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冲不远处的两人扬了扬下巴:
　　“季青临特意去买的冰水，都没给自己买冰的”
　　庄雨眠眨了眨眼睛:
　　“所以……？”
　　“所以!”
　　黎之微翻了个白眼，
　　“这说明他注意到书维喜欢喝冰的!观察多仔细!”
　　“大夏天……不喝冰的才有问题吧……”
　　戚许幽幽凑过来贴着黎之微耳朵来了一句。
　　“啧，你懂什么……”
　　季青临似乎听见了什么，转头看向场边并排坐的几人。
　　“不是吧……这也能听见？!”
　　戚许抿抿嘴唇，僵硬的别过头看天看地，最后把目光落在草坪上伸手摸了摸:
　　“这草坪真绿……你说是吧？之微。”
　　……
　　黎之微低了低耳朵，被戚许这句生硬无比的转折噎的一记白眼。她刚想吐槽，季青临已经收回了目光，显然并未听清具体内容，只是被他们这边窸窸窣窣的动静吸引了片刻注意。
　　“哎，晚上大家有事没？”
　　一直蹲在树荫下的喻曙天忽然开口询问，顺势从袖口探出半个手机悄悄冲几人晃了晃:
　　“海边公路新开骑行道了，去试试？”
　　“哎!行!”
　　庄雨眠眼睛“唰”的亮了，抖抖狼耳，第一个举手赞成。
　　“给会长和青临叫来，一起去啊!”
　　戚许冲长凳那边扬了扬下巴，喻曙天点点头，坏心眼打底而生。他悄无声息的来到两人身后——
　　季青临沈书维坐在长凳上，两人一个左看一个右看，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个还在回味那句“我等你”，一个则远望试图平复自己的内心，谁也没注意到身后人的靠近。
　　喻曙天伸出双手，同时、不轻不重的拍在两人的左肩和右肩上。
　　“哎!”
　　几乎是条件反射，两人同时转向对侧，刹那间鼻尖近乎相贴。
　　沈书维先是一愣，紧接着猛的向后一退，猫尾绷的笔直。他瞪圆了眼睛看向喻曙天:
　　“嘶!你是不是有病？”
　　“咳……”
　　喻曙天强忍笑意，假装没事人一样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那什么……晚上去新开的海边骑行道骑车，大家一起去啊？”
　　季青临心中一动，几乎下意识看向沈书维。
　　“不了。”
　　沈书维低了低猫耳，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什么波澜:
　　“晚上我还有事。”
　　“啊……海边晚风……挺舒服的……”
　　季青临没头没尾的加了一句话，悄悄抬眼看向沈书维。
　　沈书维沉默了一下，指尖捏了捏矿泉水瓶，最终只是含糊道:
　　“有点事……”
　　——城西，便利店。
　　沈书维推开门，空调冷气迎面扑来，吹得门上风铃叮叮作响。
　　“小维来了？正好我刚理完货架，你把桌子擦一擦就行。”
　　灰帽子女人抬眼冲他笑了笑，伸手指向收银台:
　　“换完衣服就上班吧，晚上客人少，抽空再看一遍白天监控回放。”
　　“嗯。”
　　沈书维点点头，回到里屋换上衣服——浅灰色制服的尺寸稍大一些，衬得他身形愈发清瘦。
　　他照了照镜子，将目光移向衣架上的帽子，小声嘟囔道:
　　“破帽子……压的耳朵好疼……”
　　他烦躁的甩了甩尾巴，深吸一口气捏着帽檐就往头上扣。
　　刚碰到发顶，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原本平整的帽顶被剪出两个边缘毛躁的小口，大小刚能容下支出来的猫耳朵。
　　“？这是……”
　　他对着镜子将帽子向下按了按，两只毛茸茸的猫耳就从小口里探了出来。
　　他试探着转转耳朵，愣了一下，随即压着嘴角扯出一个笑——弧度浅的几乎看不见。
　　“原来是店长姐姐……”
　　走出房间，便利店的冷气呼呼吹着。晚上客人很少，沈书维坐在电脑前指尖轻轻滑动鼠标，幽幽蓝光照在他的脸上，更衬得眼底涌动的情绪晦暗不明。
　　“叮铃——”
　　门框上悬挂的风铃传来一阵清脆的声响，紧跟着就涌进一股闷热的暑气。
　　沈书维抬眸，将视线移向门口——只见一个身着隔壁校服的女生走在前面，正低头看着手机。跟在她后面的男生穿着一身名牌运动服，神情懒散倨傲。
　　女生头也不抬，一边刷手机，一边随手从货架上拿了一包烟，“啪”的一声扔在收银台上:
　　“结账!”
　　沈书维的目光落在烟上，又扫了眼女生明显稚嫩的面孔，开口的声音平稳无波。
　　“抱歉，本店不可以向未成年人出售烟酒。”
　　“你什么意思？事这么多？让你结你就结!”
　　女孩皱着眉头，将目光从手机上移开，待到看清那双冰蓝色眼眸和帽子上突出的猫耳时，她脸上的不耐烦瞬间转变为一种惊讶，随后化为一种玩味的笑容:
　　“啊，我们是不是见过？”
　　沈书维一愣，他随即也抬起头，对上了女孩化着浓厚眼妆的杏眼。
　　女孩眼见沈书维不说话，她笑了笑，双手环住胸:
　　“你是季青临朋友啊？上次ktv见到的那只……小猫咪。”
　　？!
　　看着女孩的脸，沈书维忽然想起在哪里见过了——她是陈姝!季青临的前女友!
　　他对季青临的过去知之甚少，只能寥寥看出眼前两人与季青临有不浅的旧怨。
　　他强压下心底翻涌的不快，维持着职业性的礼貌，声音平稳无波:
　　“您可以选些别的。”
　　他垂眸不去看陈姝，将烟收回抽屉里。
　　陈姝闻言却不依不饶，身体微微前倾，靠在收银台上，故意用一种甜得发腻的声音说:
　　“怎么？季青临没和你介绍我？好歹叫声‘嫂子’——啊？”
　　她挑眉勾唇，笑得灿烂。
　　“陈姝。”
　　她身后的男生轻唤一声，将她拉至身后。
　　他双手揣进口袋，慢悠悠踱到柜台前，歪着头肆意打量着沈书维:
　　“季青临朋友？怎么他现在眼光这么差了？”
　　他故意停顿一下，视线落在从帽檐洞口支出来的猫耳上:
　　“以前在明德身边好歹都是有点利用价值的人，现在交了个……小猫娘？”
　　最后三个字他咬的很重，像是刻意嘲讽。
　　沈书维捏着烟的手几不可查的顿了一下，猫耳微微向后压，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如果没什么要买的就请离开，我不负责闲聊。”
　　余天骄歪着头，眼神里满是轻蔑:
　　“啧……季青临现在也就这样了……你知道他为什么在明德混不下去吗？”
　　他故意停顿，欣赏着沈书维的表情，又转头冲陈姝扬了扬下巴:
　　“陈姝，你有没有跟他讲季青临以前那些‘光辉事迹’啊？是怎么临门一脚丢了保送名额的？又是怎么被举报初赛抄袭……取消资格的？骨子里就品行不端的人，再怎么装……”
　　沈书维此刻只觉得全身血液“轰”的一声涌上大脑，耳畔嗡鸣骤起。
　　“——闭嘴!”
　　他抬眼盯向余天骄，帽檐下的目光骤然冷冽，像淬了冰的刀锋。
　　气氛僵持之际，便利店的门再次被推开，店长姐姐拎着包风风火火闯进来，柳眉蹙起，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泼辣劲儿。
　　她一眼就扫到沈书维低沉的表情和淬了冰似的眼神，护短的脾气立刻涌了上来:
　　“干什么呢？堵在收银台这干啥？不买东西就出去!”
　　陈姝被这声呵斥吓了一跳，刚想回怼，转头便看见一个女人站在门口——三十出头的年纪，乌发红唇，长得明艳漂亮，但神情怎么看都不像善茬。
　　陈姝悻悻的拉了身边男生一把，低声开口:
　　“走啦……天骄!”
　　天骄？余……天骄？
　　沈书维闻言瞳孔几不可查的收缩了一下。
　　——【你觉得细查下去对你和余天骄有什么好处吗？】
　　那天晚上，KTV门口，季青临压着怒意的声音无比清晰的回响在他耳畔。
　　当时他并未深思，只当是寻常争执，只是现在……
　　竞赛、名额、举报、毁人前程……
　　一系列词汇串联在沈书维的脑海里，电光石火间，一个模糊却愤怒的真相轮廓骤然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玻璃门被合上，一声轻唤拉回了沈书维的思绪:
　　“小维？没事吧？那俩小兔崽子一看就不是好鸟!别跟这种人置气啊!”
　　沈书维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翻涌的寒意，再抬头时，脸上已回复了一贯的平静，只是声音比平时低一些:
　　“没事的，店……小林姐姐，谢谢您。”
　　他顿了顿，像是随口一提:
　　“屋里有点闷，我出去透口气，大概二十分钟就回来，可以吗？”
　　小林头也没抬整理着桌面，只当他被气的够呛，需要缓缓:
　　“去吧去吧，没事儿，店里我看着!别走太远啊!散散心就回来。”
　　“嗯。”
　　沈书维低应一声，指尖勾起椅背上那件黑色外套，利落一甩便穿上了身。他抬手将拉链拉到顶端，下半张脸都隐匿在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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